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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凌心中一緊,語氣中帶了幾分焦灼急切︰「什麼意外?」

「師尊放心, 沒有危險。只是……」他有些猶豫, 像是怕魏凌生氣, 聲音又小了幾分,「只是蔣師弟似乎得了什麼機緣,收服了這里的魔靈與煞靈,成了第十層之主……」

「……」如果可以暈倒的話,或許魏凌已經暈了。

他一共三名弟子,其中一名已經入了魔,現在最小的也跟著成了魔修,可真是給他長臉。

見魏凌臉上的焦灼散去,化作氣悶惱意,陸無塵寬慰道︰「蔣師弟心性堅韌,應當不會以心入魔。再者如今的修仙界正魔兩道已經聯手抗敵, 想來宗門師伯不會對此事太過追究。」

魏凌沉默不語。

蔣非辭身上有一半的異族血統,當初他把蔣非辭帶回宗門時,就因為想不到遮掩之法,無奈之下向沈讓和扶搖兩個關鍵人物透露了此事。好在沈師兄與扶搖師弟都不是迂腐之人, 又見蔣非辭因為他的緣故遭受了那麼多苦楚,所以便將此事隱瞞了下來。

但此一時非彼一時。

如今魏凌已經確認了師門動蕩為真。那麼在師門動蕩的情況下能夠于師門主事的必然不是自己的幾位師兄弟姐妹, 而是上一輩、甚至比上一輩資歷更老的前輩長老。

所以,在如此動蕩敏.感的時期,那些長老一定比以往更加謹慎小心,不說蔣非辭一身魔氣、半身異族血統, 就是陸無塵的一身魔氣都很難瞞過他們、逃月兌罪責。

當然現在想這些為時過早。畢竟師門狀況如何,非辭是否徹底入魔,自己何時帶著座下弟子回歸宗門,都是未知之數。

所以魏凌心念急轉,不過幾個呼吸間就過濾了事態發展的各種可能,繼而又一一否決,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師尊?」見魏凌陷入沉思,陸無塵也明白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他慢慢握住魏凌的手,語氣中帶著歉意,「對不起,是弟子又給師尊添麻煩了。」

魏凌嘆息一聲,好半晌才無奈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還是找到非辭再說吧。」

自己弟子一替一個的入了魔道,最應該負責任的是他這個做師傅的。再加上他自己也修煉過陰煞門的太陰浴火訣,一時間倒也沒有立場去教訓自己的弟子。

更何況他本身並不排斥魔修。

「我記得師尊說過,仙魔兩道只是修習功法不同,並非真的對立,為何師尊現在又……」

魏凌抬起臉,無言地望著天空,半晌之後曲起一條腿,將手臂搭在上面,反過來問他︰「那你覺得呢?你修過仙道,入過魔道,你說說仙魔兩途有何不同。」

陸無塵一時啞然。

「其實你自己也清楚。」魏凌抬眼望著陸無塵,眼中流露出一絲嘆息,「魔道功法大多急功利近、疏于心境,而選擇修魔之人也大多與這些功法品性相近,雖說不是每人皆是,但確實很大一部分都是偏激乖戾之輩。本就劍走偏鋒的功法,加上偏激的心志,修魔之人又怎麼可能再保持平常心?即便乖戾嗜殺不是他們的本性,但最後終歸會走上這樣一條道路。」

「可修仙界萬年來並不乏修至大成的魔修前輩。」陸無塵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師尊的臉色,見魏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面色一直溫和柔軟,忍不住悄悄彎起唇角。

「那是他們天資聰穎,敢于破而後立。」魏凌歪頭靜靜看著自己弟子,看著他年輕英俊的面龐,眼神溫柔的同時,又帶著年輕人所沒有的包容與通透,引導與期許,「許多功至大成的前輩,都有差不多的經歷。那就是在修煉至某一境界時,會遇到無法突破的瓶頸,而這個瓶頸只有少數人能領悟到是心境,從而放棄急進之法,沉下心來磨煉心境,最後破而後立、由魔入道,凌絕天下。」

「由魔入道……」有什麼奇異的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陸無塵喃喃自語,不由自主地陷入到冥思之中。

魏凌眼中閃過詫異,繼而是贊賞和喜悅。

他不過是覺得以前沒好好教導過陸無塵,如今對方有疑問,他無論是身為師尊還是身為戀人,都該好好的為其解惑,所以說得詳細了些。倒沒想到陸無塵悟性竟如此之高,不過寥寥數語就已經有所領悟。

悄悄地從地上站起身,魏凌在陸無塵身周布下防御陣,佇立在一旁為他護法。

時間悄聲流逝。魏凌見陸無塵的冥思已經漸入佳境,便不再目不轉楮地盯著人以防萬一,而是默然轉身打量著黑暗中魔影重重的森林。

先是陸無塵心魔深種,不知不覺間踏入魔道;再是蔣非辭倉皇間陷入魔境,與魔物結緣;就連斐樂,也與陰煞門的軒轅墨糾纏不清。

魏凌默嘆一聲,心想他坐忘峰一脈還真是與魔道一途緣分匪淺。

雖然他一向不輕視或抵觸魔修,但修魔一途比修仙一途更加艱難,他真怕自己的弟子擋不住未來的修煉瓶頸,或者即便突破了瓶頸,也擋不住對魔修格外不友好的天劫。

若是有修為大成的魔修前輩願意指導……

不等魏凌再多思慮,四周的魔氣便爆發了異樣。

那是一種驚慌的情緒,帶著似有若無的驚聲尖叫。魏凌微微偏頭,朝著身後的陸無塵看去。

濃郁到幾乎化成實質的魔氣在他身周旋轉灌入,此時的陸無塵好似一個巨大的魔氣容器,不停地吸收著附近的魔氣,將所感所知一律納入自己的體內。

魔氣不甘不願。魏凌又驚又疑,卻不敢擅自亂動。

直到陸無塵睜開眼的那一剎那,魏凌才算是將心放回了肚子里,緩緩松了口氣。

陸無塵眯起眼楮,身子微微前傾,仰首看著魏凌的方向,道︰「師尊這麼緊張,可是擔心我會再次入魔?」

魏凌忍不住輕笑。

陸無塵此時的眼神,雖說不是戾氣盡去,卻也已是清明柔和,清澈透亮。再加上他身周的氣息內斂沉靜,隱隱帶著蓬勃的生氣與清爽,完全不同于剛剛被他吞噬的那些魔氣,所以魏凌敢肯定,那些曾經糾纏陸無塵不去的心魔已經被他成功壓制、甚至擊垮。

緩步上前將陸無塵從地上扶起來,魏凌拍拍他皺起來的衣衫,含笑道︰「你現在修為又進一步,我這做師尊的是越來越不如你了。」

陸無塵順勢摟住魏凌的腰,臉上帶著藏不住的喜悅︰「是師尊教導得好。」

魏凌笑了一聲,不與陸無塵爭辯。轉而將話題引到蔣非辭身上,問詢陸無塵能否感應到蔣非辭的方位。

陸無塵松開魏凌,低頭擰眉思索︰「我與無盡深淵之間訂有契約,但這個契約是平等契約,不論是我有求于它,還是它有求于我,雙方都必須用價值相對對等的東西來換。此前……我挾持蔣師弟時,已經動用過第十層的力量,現在對方要求給予同等的回報。」

魏凌挑眉表示自己在听。他覺得陸無塵不會無故說出自己與無盡深淵的契約來逃避話題,所以接下來大概會是重點。

果然,陸無塵繼續道︰「第十層要求的回報,是讓蔣師弟留守第十層。這也是我知道蔣師弟成了第十層之主的原因。我不能感應到無盡深淵闖入者的情況,但無盡深淵可以,這里發生的一切都是無盡深淵一一探知,然後在一定的情況下傳達給我的。」

「非辭留守第十層,是否需要你的首肯?」

陸無塵佩服自己師尊一句話就抓住重點,搖頭道︰「契約之力是強制性的,在弟子與無盡深淵做交易之前,弟子並不知道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而一旦代價被提出,就會立刻被執行。」

魏凌嘆息,明白事情已無轉圜余地,只能蹙眉思索別的辦法。

「師尊……」陸無塵語氣中不乏忐忑和委屈。

「你還委屈上了?」魏凌斜睨著他,看似不快,實際上眼角眉梢並未沾染怒意,反而帶著無奈縱容,「一口一個‘師尊’,一口一個‘弟子’,你這一生氣或者一做錯事就伏低做小的毛病是改不了嘍?」

陸無塵湊上前想要親吻自家師尊,結果被自家師尊一手擋在臉上,掐了一把才作罷。

「別鬧了,找非辭要緊。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這地方危險重重,他一時不在我身邊,我這心里一時就不得踏實。」

「是。」陸無塵見不得魏凌憂心,當下也不再耽擱,帶著魏凌朝蔣非辭所在的方位走去。

雖然不能改變蔣非辭已成第十層之主的事實,但離開的方法總該有的。

兩人並肩而行,魏凌小聲詢問陸無塵。

「這要看蔣師弟與無盡深淵做了什麼樣的協議了。」陸無塵回答。

黑暗的樹林風聲鶴唳,無數的魔靈和煞靈在他們身邊聚集成形又緩緩散去,來往反復,不停不休。

魏凌起初以為這些魔靈和煞靈是為了威懾他和陸無塵這兩個闖入者,到了後來才發現它們竟然是在引路。

眼前的黑暗愈加濃郁,頭上原本昏暗但尚能保有幾分光線的天色已經徹底不見。只余下扭曲變形的焦黑朽木,還有從天空源源不絕飄灑下來的黑灰。

魏凌想起21世紀時的清明時節。

他將束魂石林主人贈予的珠子拿出來照明,正好看到呼吸之間被陸無塵吸入鼻翼間的黑灰。

「放緩呼吸。」忍不住提醒陸無塵一句,魏凌目不轉楮地朝前而行。

陸無塵嘿嘿傻笑一聲跟上。

又是半刻鐘過去,腳下的路最後只剩下厚厚的黑灰,連盤根錯節的樹根都不能看見了。

魏凌打量著被遮蓋了根部的焦黑樹木,又走了幾步道︰「看來我猜得沒錯。」

兩人的不遠處,是一個個隆起的小土堆。那小土堆的形狀對于擁有凡人記憶的魏凌和陸無塵來說一點都不陌生。

那是,無盡的墳堆。

作者有話要說︰  emmm……竟然才寫到這里,後面可能要加快劇情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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