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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李氏玄清小皇帝

只見唐三藏和孫悟空兩人撥開垂落的樹杈叢枝,踏著山間曲折小道,一個確認著結界周全,一個在樹林里轉悠拾著柴火。

彼時黑雲當空,月色沉暗,隔著厚重層雲顯得格外朦朧而清冷。山林里頭高木崢嶸,遮蔽了大半天光,黑漆漆的伴著幾聲呼嘯風聲還有幾聲獸叫,讓人不住心頭直跳。

那孫悟空自是不怕的,唐三藏卻也是風餐露宿習慣了,眼皮也沒跳一下。

就在這時,林子深處似傳來一聲淒厲呼喊。

破開夜色直直撲面而來,震得人耳膜發麻,面色緊繃。

「來人啊!……」

似是有人在叫著,遠遠听去如同鬼嬰哭訴。

孫悟空覺得此事妖異,皺起眉和唐三藏兩兩互看了眼。

見唐三藏朝他點點頭,他便放輕腳步,壓低呼吸,朝那方向步步走去。

「來人,速來救駕!」

只見那暗色深處,有一錦衣玉袍的男子被高吊在松樹梢頭,口口聲聲呼救著,「快來救朕!……」

那聲音听著可是萬分熟悉,不只唐三藏,孫悟空心中也是半沉了沉。

他倏地頓住了腳步,遠遠望著那處杈椏交錯深幽晦暗的所在,搖了搖頭,「師父,那兒紅氣滾動,恐是有所妖異。」

那唐三藏听見叫喚,本著佛者慈悲的性子,自然不會坐視不管。那聲音听來又甚是熟稔,讓他心驚肉跳,不由搖了搖頭,「若是鬼魅妖邪,有我破濁,有你制服,還怕什麼?可若只是一介凡人,見死不救卻是罪孽深重,不合佛門之理。」

孫悟空真想一棒敲這和尚的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竟還說怕什麼?可他到底還是妥協,跟著唐三藏邁出步子,緊握如意棒眉頭緊皺地朝吊在樹梢上那人靠近。

只見那男子穿著襲玄袖雲紋的深紫長袍,腰間別著條白玉腰帶,帶上還瓖了幾顆翡翠,腳上穿著金繡皮靴,看著貴氣逼人。他長發烏黑秀垂,頭上的玉冠做工精致,用料不凡。瞧那裝束,說不是哪家貴公子都還不信。

可最讓人驚奇的不是這個。待瞥見那人容顏後,唐三藏幾乎是石裂般怔怔地定在了原地,雙瞳睜大呼吸亂成一鍋沸水,似是沖擊之下不敢置信。

那孫悟空注意到唐三藏的神色,不解下轉過頭去,看見那人樣貌時卻也是杏眼睜圓,手中金箍棒差點握不住掉了下去!

吊在樹梢上的李玄清呼喊了有小半夜,見著有兩人徐徐往此處靠近時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他瞧見其中一人居然是他派去取經的御弟唐三藏,眸中神情微動,朗聲大喊著,「御弟,是朕啊!」

唐三藏氣息亂得無以復加,他顫抖著快步上前,替李玄清解下了他吊在樹梢上的後衣領,整個人如同從剛出爐的鍋里撈出來,嘴角動了下,身子繃得極緊。

那李玄清也不料會在此處遇見暌違許久的唐三藏,待解月兌後眼神一亮正待和這個兄弟敘敘舊,不經意間抬頭看見了孫悟空,幾乎是震了一震雙腳後退了幾步。

「你……你是誰?!」

他望著長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孫悟空,呼吸微窒,面上一片駭然。

而孫悟空壓抑著噴涌而出的情緒,一雙眸子死死盯著他,

兩人一樣的面容俊秀,一樣的身量修長,只不過一人長發烏瀑,錦衣玉袍,豐神俊朗,一人金發璀耀,粗衣虎皮,神色沉冷。

孫悟空眸中幽寒,緊抿著唇話語幾乎是被擠出來,「我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他是唐三藏的弟子,是古往今來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第一人。

而這個和他有著同樣面貌的人。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認了出來,便是唐三藏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掛懷不已的李玄清。

李氏後人,皇家血脈,真龍天子,寰宇之主。

李玄清雙手負于背後,沉下眉來聲音低了幾分。

「你為何長得與朕毫無二致?」

孫悟空听此,心頭一陣烈火燃燃。

他長得和李玄清毫無二致?笑話!

「要論起歲數和輩分來,老孫我大你已不知幾個祖宗輪回!你說什麼我像你?怎麼不是你像得我的模樣去?!」

他持著如意棒,腳踩枯葉,步步逼近,緊咬著牙雙目如爍熊焰。

李玄清听出這人是個妖怪,兩眉倒撇面色微冷。

可他拂了袖還沒出聲,唐三藏卻已先□□他們二人之間搖頭開了口。

「悟空,不得對陛下失禮。」

他早從震驚之下回過神來,站在孫悟空前將其擋住,半彎了身子朝著李玄清做了一揖,「臣弟唐三藏,參見陛下!吾皇在上,還望恕臣弟大徒兒無禮。他性子向來如此,不識禮法,直來直往慣了。陛下莫要與他計較。」

孫悟空瞪著唐三藏,什麼不識禮法?菩提帶他人世嬉游那幾年,教他百家書論那幾年,他學的識的可比普天之下的凡人多的去了,只不過不願收禮法拘束,所以從來不在意忽視了過去。

那李玄清目色含威地瞥了孫悟空一眼,半晌搖了搖頭。

「朕既然胸懷天下,又哪會如此鼠肚雞腸?」

孫悟空哼聲一嗤,那人假作寬宏大量當他看不出?

可那唐三藏許是被久別初逢的驚和喜給攫住了,又或許那人向來太過完美的假象早已蒙蔽了他的雙眼,只見他朝著遠處遙遙一指,口中話語帶著不自覺的溫柔和關照,「陛下,臣弟和徒兒們就在那兒過夜,眼下天色已晚,林中不甚安全,陛下不如和臣等一道過去安歇?」

李玄清方才還被吊在樹梢上,自然不願再留于此處。他頷首點頭,「也可。」

他們三人行于路上時,氣氛格外沉默,如同壓縮凝滯成了冰塊。李玄清身為帝王,向來習慣走在東邊,畢竟日出東方,尊東為大。而唐三藏行于中間,孫悟空走在西邊,遠遠看去就像是鏡面交疊般,左右兩側都是相同的幻影。

那朱悟能趁唐三藏不在,偷偷烤了條魚吃,這會兒慌忙將魚骨魚刺埋在土下,撲騰著用手蓋了點灰,轉身瞧向三人時卻是愣了一愣。

沙悟淨眸色幽幽,「去時只有師父和大師兄,怎麼回來時變成師父和兩個大師兄了?」

朱悟能模模下巴,心下訝然卻沒表現出來,「許是野戰後……大師兄又生了個小大師兄?」

沙悟淨︰「……」

當師父真有神鞭嗎???

唐三藏行了一路,待到山洞後跟朱沙二人提了幾句,隨即特意倒騰了個干淨地方給李玄清落座,哪怕使了除塵術還是小心一抹,還在那人底下墊了條布。

朱悟能偷偷跟沙悟淨咬小耳朵,「這小皇帝可真夠講究的啊,咱們這一路風里來雨里去的,也不見師父給誰給他自己墊過帕子。」

沙悟淨怔怔瞧著李玄清那副與孫悟空太過相像的模樣,想起唐三藏小心收放好的那幅畫中的人影,目光不由移到一旁一直神色微沉的孫悟空之上。心下幾乎一個咯 。

他隱隱覺得,有風雨將驟然而至。

「你們怎麼會在這山間出現?」

那李玄清揚袖拂衣落了座,朝唐三藏問道。

「臣弟和大徒兒前往西天取經,恰好路過這個山頭,便打算在此歇歇腳,不料夜里就遇上了陛下。」唐三藏搖搖首,「敢問陛下本該在長安京都,怎麼此時此刻卻出現在這萬里之遙的山澗里頭?」

這話倒是問到要點上了。

孫悟空翹著二郎腿,坐沒坐相,兩眉半挑不挑,「因為他就是個妖怪變的唄,這還有什麼好問的。」

方才他被李玄清的樣貌引了心神過去,眼下冷靜下來,想及這人身為帝王,不可能孤身一人出現在松林山澗,更不可能還吊在樹上等著他們來救。

若有人想殺這帝王,早早便可殺了,哪還會留在現在?而若只是想泄恨不為殺人,又何苦將這人送到萬里之外來,還偏逢離得與他們這般近?

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多巧合。要麼是造化弄人冥冥注定,要麼就是別有他故刻意為之。

不巧的是,他向來不信命。所以他只相信後者。

那李玄清眸子一眯,卻不怒不惱,面色更是沒變,半笑著朝孫悟空直直看去,「哦?朕是妖怪?你有何證據?」

「大半夜的你這個小皇帝不在宮里,偏偏出現在這兒,林子里頭還紅氣沖天的,你說你不是妖怪?」孫悟空抱臂抬眼,回瞧著頗有挑釁意味。

唐三藏眉頭一皺,雖知此事大有古怪,可他還是振聲開口。

「悟空,不得出言放肆!」

孫悟空听得握緊了拳,冷笑了聲沒再多話。

而李玄清搖了搖頭,「你問朕,朕還心下覺得奇怪。今日批完奏章,朕便讓人扶著回殿睡了,不料半夜不知被哪個妖怪給攜了,追風趕月的來到了這兒,被他吊在樹上,喚了幾個時辰都不見人影,只當是個了無人煙的山頭。你說的那紅氣,多半便是那妖怪留下的。」

唐三藏張了張嘴,心下劃過絲異樣,卻只作輕嘆出聲,「陛下受苦了。」

當年多少人對李玄清的皇位虎視眈眈,肅清之下宮中鬼魅橫生,如今又不知是哪個妖怪前來尋仇相害了。

李玄清不在意地笑笑,「雖說苦,也算得是奇遇吧。幸得那妖怪沒殺朕,又逢著你倆二人相救,如今你我兄弟久別重逢,豈不是天賜的一大緣分?」

「不過……」他說著,話意一轉,裝作不經意地轉過眼去,瞥著孫悟空。

「朕著實好奇,你這徒弟……究竟為何會和朕長得如此相像。」

若這模樣只像個四五分也就當作偶然,可這□□分的,幾乎是從一個模子里捏出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種刻意。

所謂種種緣法皆有因果,他和孫悟空之間的關系定然沒有那麼簡單。

唐三藏這下啞然,這問題連他自己都不知答案,又該讓他如何作答。

雖則心間深處已有隱隱猜測,可他不願去深想。

那李玄清注意到孫悟空撇過臉去,心如明鏡,自知此下不便多做追究。

他起身撢了撢袖,動作從容,「你們既不便作答,眼下不如先行安歇,其余諸事待明日再作打算。」

唐三藏點了點頭,「這樣也好。明日我便讓我這些徒兒護送陛下回去。」

通天駕雲的本事,他這些徒弟一個個使得出神入化。

孫悟空听了沒應,朱悟能和沙悟淨二人在洞外听著牆角,也不便應聲。

李玄清見著如此,倒也沒覺得難堪,反倒朝著唐三藏笑了笑,「這也不急。說起來臣弟,這麼久沒見,朕有許多話想與你說。今日便再像當初你我漫步寺中,秉燭夜談如何?」

孫悟空心里一緊,幾乎反射性地抬頭看那唐三藏,卻見那人遲疑了瞬終是點頭,眉目溫潤。

「好。」

聲音是藏不住的低柔。

他握著拳頭,盯著兩人並肩往外的身影,徐徐起身,面色微寒地道了聲,「慢著。」

「怎麼了?」唐三藏轉過身來,眉頭半蹙,神色間似是不想讓他再鬧出什麼事。

可孫悟空盯著李玄清,拳頭捏得咯吱響,一字一句幾乎從牙齒里咬著蹦出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帝久處在外恐怕生變。老孫我眼下剛好有空,這、就、送、陛、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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