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韓菱紗會死?我寫文後才明白,世世代代盜人墳墓啊
但畢竟財不可外露,人的嫉妒之心難以捉模。此刻她是母親病故,繼父慘死的可憐孤女,若下一刻她就成了擁有二十六兩銀子在手的小女兒家,只怕村人的感受便有了微妙的變化。
當下那地上的銀子只剩了五兩多,已足夠一些貧農看得傻眼,更何況是增加了數倍。
阿媛當下才徹底想明白的事情,顏青竹在剛才就意識到了,阿媛不由偷偷朝站在人群中的顏青竹看去。他此刻微微低著頭,若有所思,又變作了一個不起眼的圍觀之人。
阿媛伸手擦了擦眼淚,接著講道︰「當時,我們還不知道我叔在做什麼,他也不給我們開門,便問他到底在做什麼。他說我平日里有錢也不孝敬他,如今終于被他挖出來了。我叔好像喝了酒,听著聲音有些含糊。不過他一說,我倒是猜到了。我娘走之前,悄悄跟我說,給我留了些嫁妝,怕被我叔拿去賭錢,就悄悄藏在家里了,這會兒只怕是被我叔挖出來了!我家沒有種地,平日里靠我做糕點賣些小錢,多的被我叔拿去賭了,剩下的也不過勉強糊口而已,我又怎會存得了那些錢。」
阿媛這會兒越說越順暢了,見著大家都沒懷疑的樣子,撒謊的膽怯也少了幾分。
話到此處,人群中有個男聲問道:「你娘沒給你說過藏錢的地方嗎?說不定還有其他地方也藏著呢,你倒可多挖挖。」
阿媛抬頭一看,說話的人是王山泉,就是租下她家田地的那人。剛才王山泉也是走在前面,陪楊興農進屋查看的人之一。
阿媛心道,此人租著吳有德的地,果然也對這件事更好奇些。只是他這關心與建議竟讓人覺得不是時候。
阿媛搖搖頭,「我娘是生病後才跟我說了這個事兒的,可能是想過段日子再告訴我地方,不料後來她病得重了,人整日昏迷著,醒著的時候神智也不太清醒了,這件事便不了了之,若不是被我叔挖出來,恐怕我也就這麼忘了。別的地方應是沒有了,我娘這些年存下的錢,都被我叔翻找得差不多了。」
想到她娘,阿媛是真心地流下了眼淚。如果娘還在,她又怎會有今日這等遭遇。
眾人見她傷心,也都沉默了下來。要說阿媛的娘柳巧娘,果真是人如其名,心靈手巧,她雖不會種地,但織布,繡花,做糕點都是相當拿的出手的,當年也是靠著這些手藝發了家。只是這樣一個人人說起來都要夸贊一番的巧婦,卻在女兒十七歲時便走了。好好的一個家被吳有德敗了不說,女兒阿媛也跟著受氣受累。想到柳巧娘,大家對阿媛是越發同情了。
「那吳有德怎麼就死在房里了?」沉寂得片刻,終于有人問道,眾人也跟著回歸正題。
講到關節處,阿媛有些緊張,不由自主地又朝顏青竹看去。
之前顏青竹與她講述了想法,限于時間,只說了個大概。所以剛才她說的那些細枝末節處自然是自己擴充的,看顏青竹的反應,她這樣講,應該是沒有大錯。可說到吳有德的死,她卻不大放心了。也不知顏青竹剛才和楊興農是如何說的,萬一和她講出來的有些許出入,又該如何?
顏青竹似乎知道她在擔憂,立時便走到前面,對眾人道:「吳叔不肯開門,怕我們將他挖出的錢搶了去。我說我把門撞開了,一定能把錢幫阿媛搶回來。阿媛卻說算了。其實阿媛也沒想過這錢到了吳叔嘴里還能吐出來,只盼他拿了錢不去賭博,能做些正事,倒是我替阿媛不值呢。吳叔听到我說要撞門,心里大概有些緊張,就在里面罵罵咧咧起來。阿媛擔心吳叔醉酒傷了身子,便勸他出來,說熬醒酒湯給他喝。吳叔卻不相信,說阿媛是騙他開門。我們僵持了一會兒,我沒撞門,他也不打算出來,听得他站起來走動,似乎很是煩躁。」
村民大都覺得就該按顏青竹的法子,撞了門把錢搶回來,要不是知道吳有德後來是死了,他們還真替阿媛不值。轉念想想,阿媛還真是個好姑娘傻姑娘,吳有德都這樣了,又有顏青竹這個大小伙子替她出頭,她也沒點反抗的意思。還真是柔順得過了頭,讓人忍不住憐惜感嘆。
阿媛看向顏青竹,知道他這麼說,是為自己博取一些同情,讓人們更容易地去相信一個弱者,便配合著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
顏青竹接著道:「吳叔走著走著,突然屋子里傳出一腳踩滑的聲音,接著是一聲悶響,吳叔‘啊’的一聲慘叫。我和阿媛都嚇了一跳,趕忙敲門問他出了什麼事兒,卻是沒有人回答。我再顧不得許多,撞了門進去,就看到……剛才大家也看到了,就是那番景象。大概吳叔喝了酒,眼有些花,步伐也不太穩,這才送了性命。」
顏青竹講完,立馬有人附和道:「哎喲喲,吳有德恐怕是給自個兒的鋤頭絆死的,我剛才進屋就看到鋤頭柄上有泥印子,跟他鞋上的一樣!」
「自作孽不可活喲!」「老天開眼了,他就算挖出了錢也還是沒命用錢。」
阿媛似是想不到大家會是這樣的反應,可見吳有德此人在村子里人緣是有多差。她心中其實暗喜,可又不能表露出來,只是心頭一顆大石已經落下,看來村里人一點沒有懷疑他們的說法。
楊興農干咳了幾聲,雖然他也覺得吳有德死有余辜,但畢竟死者為大,村民在死者家屬面前數落死者的不是,好像有些不妥。
听到村長提示,村民們這才意識到什麼,馬上住嘴。要說大家也不是不懂得敬畏死者,只是自柳巧娘去後,吳有德越發無法無天,得罪過村里不少人。如今他死了,還是因為強佔自己繼女的嫁妝把自個兒絆死了,眾人只覺得大快人心,村中少了一害。
再去看阿媛,依舊是眼眶微微紅腫,看來她真心是個孝順孩子,村人也不便再說吳有德的壞話,轉而溫聲安慰阿媛,讓她節哀順變。
待村民們相繼寬慰阿媛一陣,楊興農看時候差不多,也開口了,「如今大家也知曉了,吳有德是醉酒之後,鬼使神差挖出了不該他得的錢財,所以他這麼走了,也是老天爺不讓他享福。趁著大家都在,今天就幫阿媛將她叔下葬了吧。」
楊興農走到阿媛跟前,聲音多了幾分和藹,「阿媛,按理說,下葬也該測個日子,但咱們村沒有風水先生。不過清明節前後這段下葬,該是沒有太多禁忌。況且你叔情況特別,不是病死,而是意外,尸體有些駭人。春日天氣漸熱,尸體就算放到義莊,長時間停留只怕也不好。我看趁著大家今日都趕過來了,就在今日將他下葬,你可反對?」
阿媛對于事情這麼快解決還有些恍惚,一時只知道點點頭,發現好似不對,又趕忙擺擺手,「不反對,不反對,有勞楊伯伯替我做主了。」
楊興農倒沒發現阿媛不對勁,只當她沉浸在悲痛中,嘆了口氣,捋了捋胡須道:「你叔這樣一個人,恐怕也是不拘于是何日子的。眼下正是春耕,我看喪席也就免了吧,大家的時間都緊湊,回頭你做些白餅子,送往各家就成。如今,你還是多準備些紙錢吧。」
就這樣,眾人裹的裹,抬的抬,挖的挖,將吳有德葬在了後山那處墳崗上。之所以不葬在燕子坡,是因為村里有個規矩,死于非命的人是不能與壽終正寢的人葬在一個墳地的。對此阿媛倒是滿意,因為她娘也一定不願意和吳有德葬在一處。
村里的義莊,是一棟廢屋,專門用來存放棺材、墓碑、紙錢等物,以便哪家突然辦喪事就不用趕到鎮上去置辦,因而吳有德的下葬過程只花了不到一個時辰。
阿媛跪在墳前,朝火盆里不住地添紙錢。天知道她剛才有多緊張,多怕眾人抬放尸體的時候看到吳有德身上的傷痕,有被她用鋤頭打的,有她掙扎時抓咬出的。
還好顏青竹親自幫忙抬尸,讓她鎮定了些,也還好最終沒有意外。
吳有德終于被埋到地下了,真相不會再被第三個人知道。
火光跳躍,阿媛原本蒼白的臉上映出幾分明明滅滅的紅暈,阿媛看著裊裊青煙徐徐騰起,心中祈禱,如果世間真有鬼魂一說,就快讓吳有德投胎轉世去吧,千萬不要再糾纏她,來世記得做個好人。
村民們都還有農事要忙,便三三兩兩扛著鋤頭離開了,顏青竹替阿媛一一謝過他們。
楊興農也蹲身往火盆里投了些紙錢,對阿媛道:「阿媛,如今你是孤身一人了,要是遇上什麼難處,盡管來找我,還有村里的長輩,大家都會幫著你的。」
阿媛點點頭,真心感激地道了謝。只是想到以後,她確實很彷徨,以前還盼著宋明禮那處,如今一場變故突至,再想到宋明禮,仿佛那已經是前世相識的人了,如今卻是無法可想更無需再想。
楊興農起身打算離去,一直站在一旁的顏青竹突然走了幾步趕上他,又對他說了幾句什麼話。
阿媛沒听清顏青竹說什麼,只听到他說完這幾句話後,楊興農欣慰道:「青竹你是個有心人,就按你說的辦吧,我這就去跟羅大家那寡婦說一聲。」
顏青竹敲了敲門,更大聲地道:「阿媛,你沒事兒吧?」
阿媛怔怔,仍舊不知道開了口該如何說。
她殺了人了,雖然是誤殺,但這事兒發生在那麼難以啟齒的時刻,她要怎麼說,她說了又有沒有人會相信她,就算相信她,可她的名聲也毀了。
吳有德的死,如果被村里人知道,他們會送她去官府吧。就算是誤殺,她也要受牢獄之苦吧?
一瞬間阿媛腦海中閃過無數離奇又恐怖的畫面,頭痛得要炸裂,她只好拼命用雙手捂住。
如果顏青竹這會兒沒來,她平靜得一會兒,終會振作起來,想辦法把吳有德的尸體處理掉。
可若這件事被顏青竹知道了,阿媛不確定他會如何做。雖然她確定顏青竹心里是有她的,但在死了人這種大事面前,他會不會幫自己掩飾,阿媛並不肯定。
「阿媛,阿媛!」顏青竹見還是無人應答,終于揪心道:「我我撞門了!」
阿媛正想答一聲「沒事兒」,好叫顏青竹離開,奈何已是晚了。只听 的一聲響,門板應聲而開,顏青竹已踏了進來。
眼前的情景實在叫顏青竹震驚萬分,屋中一片狼藉不說,屋內一個活人面色驚懼,身子抖如篩糠,另一個仿佛是死了,周身慘如厲鬼。二人均是衣衫不整。
剛才顏青竹從後山割菜回來,正想將一大筐子收獲放到阿媛家籬笆那里,就听到阿媛的慘叫。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阿媛家,丟了竹筐便沖到了門前。
顏青竹以為阿媛或許是不小心受了傷,或是家里竄出條蛇把她嚇壞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是眼前的情景。但他瞬間就猜想到大致發生了什麼,並且肯定他的猜想沒有錯。他為阿媛遭受到的傷害感到無比的憤恨和自責,心口一陣強烈瑟縮,竟如剜心之痛。吳有德素來蠻橫,但對阿媛多是討要錢財,對于他竟敢將一雙yin手伸向自己的繼女,顏青竹也始料不及。
如果他今晨沒有去後山割菜……顏青竹深深捏緊了一雙拳頭。
阿媛直到顏青竹關好門,走到她面前,才反應過來她現在的處境,趕忙拉了被子哆嗦著將身體遮了起來。
「阿媛,你……」顏青竹覺得這時候他說什麼,阿媛听著一定都覺得刺耳。安慰的話他說不出口,若他是個女子,遭受這樣的傷害,那人還是自己的繼父,一定也生不如死。說報仇的話,地上那個應該被千刀萬剮之人好像已經死透了。
阿媛听著顏青竹開口,以為他問吳有德的事兒,慌忙道:「青竹哥,我沒有殺人,你相信我,吳有德不是我殺的!他要壓過來,我只是踢開他,是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踩到鋤頭摔死的!」她說得太激動,最後竟不由自主抓住顏青竹的袖子,眼神里充滿懇求的意味。
她絕不是故意殺死吳有德,吳有德死了她也害怕,但如果吳有德沒有死,她此刻恐怕清白不保,甚至已被蹂|躪得半死。
現在她和吳有德這個樣子被人看到,往後再有什麼清譽可言?她更不能因為吳有德一個早就該死的人,把自己一條命也賠上。
顏青竹潭水般的眼眸中漾起層疊的波瀾,他抬起胳膊,將阿媛拽在袖子上的雙手聚到自己掌心,輕聲慰道︰「阿媛,你莫怕,有我在,不會再讓你有事了!」他緊咬了牙,手也握得更緊,自是下定決心,再不讓這小鹿般的女子再添傷痕。
想起那個碼頭上將一包糕點棄如敝履的宋明禮,若是他知道阿媛已經清白不保,恐怕對她就如對那糕點一般。
如今已知這書生護不了阿媛周全,自己何必還要隱匿一腔情意?
阿媛冰涼的手上傳來溫度,又听得顏青竹言辭懇切,心方定下。
顏青竹這會兒才走到吳有德旁邊,彎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果然是已經死透了。
「他這種人,死不足惜!」顏青竹的臉上首次出現了一種十分駭人的神情,好像吳有德沒有死透的話,他一定要補上一刀。
顏青竹回到阿媛旁邊,拾起床上散亂的衣服遞給她:「別怕,你先穿上衣服。」
阿媛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整理著腦海中的一片混沌。
顏青竹背對著她,觀察著屋里四周的情況,又將窗簾拉開一道縫來,看了看外面,路上空無一人,這個時間午飯已過,想必大多數人在自家田地里。而自己進來時,也記得路上沒有行人。
他輕聲問道︰「阿媛,今日是個什麼情況?你……大致講一下吧。」雖然問這些難免牽動她的傷痛,但不問又無法幫她。
阿媛整理好自己衣著,心中已平定了不少,便將事情避輕就重地講來,「今日早晨去了後山,回來時便看到吳有德在我房間……」關于宋明禮的地方,阿媛不便講出,只說地上那些白銀是她娘留下給她的嫁妝,她與自己存的錢藏在一處,不想今日被吳有德挖了出來。對于差點被侵犯的細節,自然也說得粗略。
顏青竹听完阿媛言說,也大概知道了吳有德先得錢財,又起色心,最後糊涂一死的經過。想來,其中有阿媛被污的痛楚,顏青竹對此沒有細問。
顏青竹又問:「你幾時回來的?路上可有人踫到你了?」
「有的,來回都踫到了,跟好多村民都打過招呼了。回來有兩刻鐘吧。」阿媛回道。
顏青竹思忖一番,撿起吳有德月兌在地上的衣服,走到吳有德身旁,背對著阿媛蹲下。
阿媛楞了楞,好奇顏青竹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