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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爸爸。」

到了周末瑞亞給了一通越洋電話,這種封閉式的寄宿學校在平時都會沒收掉學生的移動設備,但是在周末再嚴格的管理也會放松一些,所以每個星期瑞亞都會和家人打電話。

本•帕克的工作有周休日假,所以他終于能搶先接到瑞亞的電話了。

「我要參演布萊頓羅丁女校的戲劇了,對,我終于加入她們的校劇團了,我和你們說過的那位特蕾莎西克女士很喜歡我。」在電話里瑞亞還能听到梅•帕克的聲音,她的母親正在問著什麼,本和梅小小地爭執了一下。

「問一問瑞亞這周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去倫敦玩……」

男人把話筒拿遠和他的妻子爭辯︰「嘿,先讓我來和瑞亞說,等會兒就把話筒給你,她知道怎麼生活,你別操那麼多心。」

「本!」

「這可是你定的規矩,誰先接到我們女兒的電話誰先說。」

梅在不遠的地方不情願地抱怨︰「好吧。」

听到熟悉的來自父母的聲音,瑞亞心情好了許多,「我猜沒有我,你們也過得不錯。」

「見鬼的不錯,看不到你那頭明晃晃的金發,我怎麼覺得家里都暗了不少。」本•帕克難得開了個玩笑,用幽默傳達了自己的不善表達思念,「哈,我就知道你能夠征服她們的,就算是在英國,你也一樣閃耀,我想你又要演一次朱麗葉了吧。」

瑞亞沒有和她的父母提過那些糟糕的事情,但是她會挑出有趣的部分和他們講,像是美國學校少見的馬術課,還有去羅丁女校校劇團面試之類的事。

所以她父母都知道她參加了朱麗葉的角色應征。

「不,這次不是女主角。」如果不是她最後也搶到了一個角色,瑞亞不會再和家里提起這件事,她是那種報喜不報憂的人,「我要演反串角色了,我這次會是羅密歐。」

特蕾莎•西克宣布的角色名單出來的時候,校劇團冒出過不少質疑,但是最後瑞亞在所有人面前的表演壓下了大部分的疑問。

她的能力確實不局限于表演溫柔美麗的女性角色,耀眼迷人的男性化角色瑞亞也可以承擔得起來,瑞亞無法夸耀自己可以演得比男人還要富有魅力,但是她壓過那些同性別的中性化女生還是做得到的。

至于出演女主角的演員被質疑的事情,就不關瑞亞的事了。

她不愛計較,但是也沒那麼大方。

「到底出什麼事情了?」在本和瑞亞聊過之後,梅•帕克接過了話筒,她的母親更加細心也更加敏銳,「為什麼你去面試朱麗葉卻演了羅密歐?」

「沒有什麼,我只是想要挑戰一下自己,嘗試一下男性角色也不錯。」沒想到梅察覺出不對,瑞亞有點後悔自己主動提起來了,「我在紐約皇後中學就演過很多次女主角了。」

「瑞亞,到底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好嗎?」梅沒有買自己女兒的賬,她太了解瑞亞了,她的女兒從來就不會向家里抱怨委屈,「我們都知道布萊頓羅丁是個好學校,你能夠交換到那里我們都很高興,也很為你驕傲。」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好學校就不會發生什麼糟糕的事了,也許我和本不能幫到你,但是我們起碼可以當你的垃圾桶,有什麼難過,就扔給我們,這樣你會好過很多,真的。」

當一個母親關愛自己的女兒的時候,她就會變得無所不能,更不要說做個心細聰敏的偵探了,瑞亞嘆口氣,梅都能知道瑞亞到底是無奈還是難過。

瑞亞知道自己不能再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梅不會相信的,所以她只好簡略地帶了過去,「美國女孩在英國女校學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和她們有太多不同的地方了。」

「可是我知道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在這里讀書的都是優秀的學生。」瑞亞既是在說給父母听,也是在向她自己承諾︰「而我會讓她們知道,我是那個最優秀的,那麼就沒有人再會在意別的不同之處了。」

另一頭很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瑞亞就听到她父親的聲音響起︰「你原本就是最優秀的,你現在也是,並且永遠都會是如此。」

「別對自己太嚴格了,好嗎?」梅又接過話筒,「遇到麻煩就給我們打電話,听著,如果真的受不了,那就回家來,去他的私立女校,再好也是英國的!」

掛掉電話之前瑞亞還能夠听到她的父親和母親說話,本讓梅不要對孩子說髒話,這確實有點不雅,但是感覺爽極了!

說來也有點好笑,盡管瑞亞很清楚針對自己的是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可是當她不得不退而其次地扮演不討好又難演的男主角時,瑞亞心里還是覺得難受。

如果不是真的長著一副雌雄莫辯的中性臉蛋和身材,女人扮演男人還是很古怪的,那種女性魅力和特質是很難被完全抹去的,而一個弄不好就會搞得像是娘炮,又或為了展現陽剛變得更加奇怪。

于是表演出來的角色既不受男人喜歡,也不會為女性所喜,吃力不討好,很少有女孩願意演這種反串角色,尤其是漂亮的女孩,當然都希望演更取巧的女主角。

所以盡管男主角的戲份很多,羅丁女校里競爭這個角色的女生數量反而很少,幾乎就一直由之前那個常常擔任男主角的高挑女孩擔任,從低年級做到高年級,終于她要因為緊張起來的學業放棄社團了,瑞亞接過了這個擔子。

雖然她也不能做多久,但這已經給特蕾莎•西克足夠的時間尋找下一任「男主角」。

既然要演,瑞亞就不會給自己找借口。

即使她的面容長相是女性化的精致,發育得好的身材也不像瘦削的女生那麼容易遮掩性別特征,瑞亞也要演出那種能夠模糊掉她自己天生性別的魅力。

現在她要演羅密歐了,還好她演的是羅密歐,《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兩個主人翁本身就是十分年輕的少年少女,朱麗葉才十四歲,羅密歐十六歲,而這個年紀的貴族少年身材縴細也說得過去。

羅密歐是什麼樣的少年呢,首先他的外貌肯定是無比英俊迷人的,否則他也不會吸引到仇敵世家的朱麗葉,然後他熱情直率,敢于追求心愛的女子,盡管他知道這段愛情不會得到家人的祝福,這也證明他缺乏心計不夠沉穩。

但是這也很正常,他畢竟只是一個溫和善良的少年,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不成熟也是少年的一種魅力。

瑞亞在現實中也接觸過這樣美好的少年,不過她所認識的人和經典文學里羅密歐這樣美好的男性形象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溫柔靦腆的少了那份勇敢,大膽直接的又缺了幾分內斂,瑞亞可以暫時模仿安德里•維特來征服特蕾莎•西克,可是羅密歐仍然是不一樣的。

即便羅密歐同樣出身高貴,但是他在驕傲的同時也懂得尊重,而且那種歐洲大家族世代沉澱下來的高貴氣質,也和安德里那種在近代崛起的美國上層精英的後代不同。

待在那所全是優雅女性的貴族學校里,瑞亞是學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她還是得去找一個真正的少年。

女校里是找不到的,所以瑞亞干脆趁周末去了一所男校。

在英國,與布萊頓羅丁女校齊名甚至更有名氣的就是只收13至18歲男生的伊頓公學了,也是英國公認的最著名貴族學校,就連王室王子都會在這所學校就讀,足以證明這所古老學府的地位。

這樣的學校管理只會比羅丁女校更加嚴格,不可能對外開放,所以瑞亞也不覺得自己能夠進去參觀,她就是來這里找一些感覺,順便放松心情,如果能觀察到一兩個學生就更好。

伊頓公學就建在泰晤士河畔的溫莎鎮,離學校越近人越少,和羅丁女校那片郊區給人的感覺差不多,安靜漂亮,是個十分適合學習的環境。

因為是周末,所以瑞亞能夠在學校周圍看到一些穿著制服的少年,他們看上去都非常年輕,但是和瑞亞在美國學校里看到的男生又不太一樣。

就算是體格健壯結實的男生,學院派的制服校褲一裹也都變得文質彬彬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那身象征著地位和權勢的高級私立學校校服的作用,瑞亞確實感覺到了一點隱約的貴族氣息。

她很快就選擇了幾個感覺合適的對象偷偷地模仿了起來,那些真正的少年走路的姿勢,和同伴聊天的姿態動作,說話的神情,如果不是不敢走得太近,瑞亞還想要听一听他們說話的語氣。

當她把視線焦在那些伊頓男生身上時,也有人同樣注意到了她。

「請原諒我們的打擾。」當她在一塊地方徘徊久了,有三個男生好奇地走過來,瑞亞分不清是哪一個說的,只看到他們互相推搡著。

最後中間那個被推了出來,「額……剛剛看你在這里走來走去,你是丟了什麼東西嗎?我們可以幫你找。」

其實她是在練習學他們走路,瑞亞頓時尷尬起來,她還以為這個角落沒人注意,這群人沒有笑她姿勢古怪瑞亞就頗感欣慰了。

「我沒有丟東西,我只是——」

瑞亞還沒來得及說完後,就有一個語速飛快的男聲插入進來︰「她是布萊頓羅丁女校的學生,不是能被你們輕易釣上勾的女游客,她一直看你們只是在觀察模仿你們。」

這下就不僅僅是瑞亞一個人尷尬了,那三個穿著伊頓校服的男生全都不好意思起來,他們客套了幾句就找借口離開了。

但是那個戳穿瑞亞真相的男生卻沒有走,反而感興趣地留了下來。

他沒有穿校服,似乎不是伊頓公學的學生,可是瑞亞卻能從他身上隱隱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氣息,那種微微揚眉的漫不經心,冷淡地瞥過來時的審視味道……

這個套著一件襯衫和長褲的少年長得很高,他比瑞亞高出一個頭,黑色頭發卷曲,深棕色的眼楮里透露出一種難言的銳利感,與這個小鎮平和的畫風十分格格不入。

「你怎麼知道我是羅丁的學生?」瑞亞對他感到好奇,就多問了一句,她周末外出特地換上了自己的衣服,而對方回答得很快。

「你的針織外套下面還穿著學校的襯衫。」

說話的時候少年還抽了抽下撇的嘴角,似乎在鄙視瑞亞提出的這個問題。

但是她明明把外套扣上了呀,瑞亞還想問,不過看到對方的神情她又自覺地閉上了嘴巴打算換一個地方。

「我建議你在模仿他們走路的時候把胯再打開一點,否則仍然會顯得女性化。」這句話讓瑞亞停了走動的腳步,她又折返過來。

黑發少年又輕眯著眼楮看了看她,「好了一點,你的骨架小,胯部位置高又窄,這點比較接近男性,但是你的肩部也窄,最好墊上肩墊。」

他驚人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讓人驚訝。

看了這個有些古怪的少年好一會兒,瑞亞帶著一種驚嘆的復雜情緒對著他笑了一下,她憑借記憶模仿那三個伊頓男生調整了自己的口音和腔調,「請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做瑞亞,是來自美國的交換生,下個月我要在羅丁女校的校劇團里反串表演羅密歐,你願意花些時間指點一下我嗎?」

對于這種遠超常人的天才,瑞亞總是格外寬容,因為她自己不是,所以在那些真正的有才能的人面前,瑞亞願意把自己的姿態放低,然後去學習,即使領悟不到那些天賦,她也能夠學到一些另外的事情。

「哈,來自美國,我就知道,紐約人?」對方毫不驚訝地反問了一句,看到瑞亞點頭後他又矜持地挑了挑眉毛,「不得不說你壓低聲音還挺自然的,但是口音——仍然需要改進。」

他完全沒有要介紹自己的意思,瑞亞也不介意。

「我可以知道是哪些地方不對嗎?」

這下少年終于微微驚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對她的好脾氣感到意外,大概是因為沒有多少人能受得了他這種高高在上的批判姿態。

不過瑞亞在美國已經經歷過了幾次,現在面對一個更年輕更溫和的英國版安德里•維特,她接受良好。

「我確實可以花點時間幫你改進你那糟糕的發音和僵硬的動作。」他極為挑剔刻薄地評價了一番,「但是鑒于我們毫無關系,我想我也沒有義務要這樣做——」

听到對方慢下來的聲音,瑞亞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可以向你支付酬勞,按時計算!」

「我不缺錢。」少年很快就接過了話,像是對她的識相感到滿意,他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但是你可以向我支付其他酬勞。」

瑞亞警惕起來,她想把這個酬勞的具體含義詢問清楚︰「像是什麼?」

「既然你要演一個男生,一個羅密歐那樣的貴族少年,並且想要把他演好。」他不屑地回視瑞亞的忌憚,「那還有什麼比走進那所學校,並且不讓人任何人發現你是女的更能達到效果?」

他往後退一步,就把那所離他們不遠的伊頓公學展露在了瑞亞面前。

「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這根本不可能!」

少年那雙深色的眼楮亮了起來,他在為找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而興致勃勃,「得了吧,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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