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介紹幾個人的名字,沒再多說什麼,宋采輕一句天色不早,結束了這短短的介紹。
幾個人沒有點任何東西,小二上的那壺茶水是免費的,宋采輕不需要買單。
劍嘯鎮是玄劍門的附屬鎮,劍嘯鎮里的每一家店,每一棟樓,都歸屬與玄劍門。所以,就算風枝幾個人沒有消費,並在客滿的茶樓里,干佔了一張桌子,小二還是得一臉笑容地送他們到茶樓門口。
風枝是一臉尷尬,但莫于言和其他幾人卻是毫無感覺。
劍修就是少了許多人情世故,就連宋采輕周游修真界,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也有可能因為身在劍嘯鎮,所以宋采輕才這般。
並沒有太多的風波,一行八人御劍飛行,便到了萬木秘境開啟的附近城鎮里。根據萬木秘境的手令指示,萬木秘境會在近日開啟。但具體哪一天,沒有人知道。要等到天地異動,才知道秘境的具體位置。
風枝覺得所謂的秘境,其實一點都不秘密。修真者沒事做個空間自己玩□□農場,也不是什麼壞事。可這個□□農場每次有菜收的時候,就挨家挨戶發請帖,還要來幾個開場特效來告訴大家。擺明了就是叫人去偷菜。也不知道主人怎麼想的。尤其是修真界還一堆有主秘境都這個調調。要是種菜的遇上偷菜的,不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修羅場。
由于萬木秘境的特殊性,來城鎮的修真者並不多。城門的告示欄有各種找隊友的消息。風枝雖然還有四個空位,但他沒有想再增加人的想法。有一個莫于言,已經能夠應對所有危險了。
等待的日子里,風枝每天睡到自然醒,偶爾逛逛城鎮,買買手信,嘗嘗該地方的特色小吃,生活十分美滿。
除了玉青和莫于言,其他人卻是對風枝的行為難以置信。作為一個劍修,每天竟然不練劍。每天過的都是些什麼糜爛日子。哪怕宋采輕知道風枝他的劍術差,起初還以為是風枝他天賦不好,勤也無法補拙。如今瞧來,懶成這般,劍術能精進才有鬼。
在對風枝劍術這一事上,玄劍門所有愛劍的劍修,都和莫于言有同樣的想法。
只有玉青知道,每個妖修都有自己的特性。哪怕不學劍術,也有強大的保命辦法。只是生命之樹在木系中屬于至高無上的存在,已經神化了其作用,流傳出來的傳言極為夸張,十分不靠譜。玉青也不知道,風枝的能力是什麼。
其他人怎麼想,都和風枝無關。倒是有一件事,讓風枝有點介意。
等待秘境開放的日子里,幾個閑著無事的劍修每天都會在客棧外的院子練劍,後來有事無事便開始討論劍法。
入門後那場試題測試,測試的都是基礎知識,以及玄劍門的門規等。風枝待了那麼多年玄劍門自然熟悉,成績必然比那些連玄劍門有幾個主峰都不知道的新人要好。可宋采輕等人都是有劍心等級以上的劍修,討論的都是高深的劍術問題。專業術語一堆堆地說。作為劍意一層的賣萌存在,風枝根本听不懂。而妖修玉青一棵樹呆在房里修煉,表示了什麼叫道不同不相為謀。
剛開始風枝還湊個熱鬧,當個圍觀黨。後來風枝發現自己插不上話題不說,每次去听他們討論,自己都快睡著,漸漸倒也懶得去了。
可在鎮子浪了兩天的風枝卻詭異地發現,姜君離和莫于言越走越近。
尤其是偶然路過院子時,莫于言手把手教導姜君離劍法時,兩人的專注模樣,敲響了風枝的警鐘。
明明姜君離也只是個劍意二層的劍修,比風枝並沒有好多少。可他卻能每天和一群劍心等級的人談笑風生。就連莫于言也夸獎姜君離天才少年。
這個世界上,能得到主角夸獎的有幾個人?不,應該說,這世界上有幾個配得上主角的人?
風枝在心里默念與主角CP的那幾個人︰天才少年姜君離、魔界少主司空天冥、月復黑仙人白樂善,還有唯一的軟萌小受張水流。除去張水流外,三個人在CP配對時,位置都是攻。能壓住主角莫于言的攻,自然不可能差,相反必然極為優秀。
遇見張水流時,風枝沒有任何危機感。因為張水流又髒又弱,除了同情外,男人不可能產生感覺。
可當看到姜君離時,風枝莫名擔憂。這樣的天才少年,長成後必定可與主角有一搏之力。當日後,遇到魔界少主以及仙人白樂善,風枝自己都不相信莫于言看到後會不心動。這兩個人從代號就可以想象,都是另外兩界極為優秀的存在。雖說修真二里莫于言沒有和他們在一起,可修真二完結以後呢?主角是個殺女人的人渣,風枝不認為莫于言會和女人在一起。可未必不和男人。尤其是當受,這完全是被動接受的狀態。
大概是佔有欲作祟,一旦想到和自己深交八百年的朋友,突然有一天會追著另一個人跑,似乎還真有些莫名的難受。風枝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接受莫于言去仙界,兩個人老死不相往來,只在記憶中相互懷念。可若這份懷念,便成想起朋友在另一個朋友懷里喜笑顏開的情景,風枝就很難接受。
風枝自然明白,主角就算被壓也不可能是娘唧唧的角色。可感受總覺得怪怪的。
實在要找一個詞語來形容,就像自家種了八百年的大白菜,被豬拱了一般。和知道自家大白菜事業有成,被放去博物館展覽是兩種概念。
想推開莫于言當世界第一,可又不想莫于言這個朋友會有所改變,還想要取得天道認同活得自由自在。世界上哪有那麼完美的事情。不用想,風枝也明白自己貪心了。
煩惱了幾天的風枝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他實在憋不住,他叫了一聲坐在隔壁修煉的莫于言︰「莫小受。」
「嗯?」莫于言不知道莫小受的真實意思,所以他回應得很舒服。
「要是有更優秀的人出現,你會不會就見色忘友了?」風枝擔憂地問道。修真一時,主角只是個窮小子,所以打臉的角色不是尖嘴猴腮就是肥頭大耳,不會發生什麼浪漫事件。可修真二里,由于莫于言已經變成了大仙人,作者給他配的對手,幾乎都是酷炫狂霸拽吊炸天的角色。
兩個帥哥,哪怕再大的血海深仇,到腐女眼里也只會變成相愛相殺。
莫于言沒想到風枝會和他聊感情問題,他想了想,道︰「不知道。」
風枝听後大驚,「哎。這麼說你會咯。」沒有否定就是肯定。回答不知道,擺明就是會的意思。
「听說愛情都會不顧一切。」莫于言低頭看著自己的劍,臉上露出一絲柔情。作為一個正常的人,他喜歡練劍,內心也對美好的事物充滿向往。
莫于言沒有談戀愛,並不代表他沒有期待。畢竟玄劍門入門時,開山祖師的幻影就深深地傷害了單身狗們。哪怕莫于言他再怎麼心平如水,看多幾次後,也難免有點想法。只是莫于言表現並不明顯,而且身邊也沒有一個合適的人出現。
「你怎麼這樣。」風枝一直覺得主角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什麼都不管,只知道練劍。當從主角嘴里得到這個答案,風枝真的不敢相信。
「你呢?」莫于言問。他抬頭看向風枝。風枝正抱著棉被左右滾動,眉頭微微皺起,眼楮里透露著和呆萌動作不同的沉思。
「我?我什麼?」風枝沒反應過來。他抬起眼皮看向莫于言。大大的眼楮帶著一絲純真。
風枝一直都是矛盾的。莫于言這樣想。可以說風枝大智若愚,也可以說風枝逃避現實。可能夠在這個追名逐利的世界里,不計較回報地對他這般好,又能有幾個呢?
莫于言並不知道,風枝只有這樣,才能活到現在。這世界一切都以主角為生,風枝若想活命,他就只能屈居在主角之下。在作者親媽的筆下,所有比主角優秀的人都是主角的踏腳石。槍打出頭鳥。風枝若不想死,那只能藏拙。這是爽文的最大生存定律。所以風枝才那麼希望主角離開修真界。可作為一個認識了八百年的朋友,風枝又不喜歡莫于言有了新歡就忘記他這個舊朋友。
察覺自己看風枝看得出神,莫于言別開了眼楮,深呼吸一口,才回問︰「你會見色忘友嗎?」
沒想到主角會問這樣的問題,風枝有點驚訝。他想了想,然後回答︰「我覺得這個前提是,這世界上得有配得上我的人。」反正風枝沒有和NPC在一起的想法。NPC的特點是,看見主角就會腦抽。
「那什麼是配得上你的人呢?」莫于言很認真地問。除去風枝懶懶散散外,風枝確實是個極其優秀的人。莫于言無論什麼時候都認為,只要風枝再努力一點,超越這世界所有人簡直易于反掌。
「……」風枝被莫于言問住了,「你問了一個好問題。什麼才是配得上我的人呢?」
風枝一直覺得這世界上除了莫于言外,就沒有其他人了。便沒有在想這個問題。可哪怕風枝穿越前,似乎也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伴侶?
一時間,房間陷入了沉默。風枝沒有說話,莫于言便也沒有開口。
直到萬木秘境異動,風枝也沒有給莫于言一個答案。
這一次來萬木秘境的修真者不少,還混雜了幾個妖修在里面。根據主角用神識掃後的結果,除去他們兩人外,等在秘境附近共有一百三十七人。但出來,就未必有這個數字了。
修真界里,殺人奪寶實乃常事。雖說有可能滋生心魔,可有時候人就是架不住內心的貪欲。
待手令發出耀眼光芒,眾人便知萬木秘境已開。眾人紛紛催動手令,便被手令光芒籠罩,被帶入秘境之中。
一塊手令對應一個入口。就花絲而言,也各不相同。
制作萬木秘境那個修真者,是個風雅之人。他將二十四節氣分別放進二十四根花絲之中。四片花瓣各代表春夏秋冬四季。雄蕊是哪一個節氣,將決定了到達哪一個季節的花瓣。再深入尋找到達子房的入口。在子房中,那里生長著萬木。也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日進千里,修復靈根,找到古老而聰慧的樹妖。並且那里有唯一能到雌蕊的入口。在雌蕊頂端,藏著這個秘境最為珍貴的寶藏。但直到如今,也沒人到達過雌蕊中。甚至連子房里的萬木也鮮有人遇上。大多修真者,都是迷路在四季花瓣之中,最後順著花絲,自行離開秘境。
風枝和莫于言運氣不錯,他們進入的節氣是小滿。
正所謂小滿麥漸黃,夏至稻花香。
進入秘境後,入眼可見的一片翠綠稻田。一顆顆飽滿的稻米在陽光下充滿著生機與活力。太陽高高掛在天上,照耀著大地。四周綠樹成蔭,微風吹拂間,帶來陣陣蟬鳴。
萬木秘境的花絲部位並沒有太多危險,主要是賞景為主。
雖然此處看起來像是平地,實際構造以螺旋形往下。整段距離極長,才看起來並無感覺。若是普通人,少說也要走個一年半載才能到花瓣之處。
風枝挺喜歡這種充滿活力的節氣。他沒有御劍飛行,反而游走在稻田之間。偶爾手賤采下一條稻穗,抓在手里玩弄。莫于言跟在風枝身後,聞著那清新的草木香氣,也頗感舒適。
此處的一景一物,都經過精心設計。無論哪個角度看,都仿若一幅畫,讓人流連忘返。
瞧見遠處樹上那一串串的綠紅,風枝驚訝極了︰「哇靠!荔枝!」
莫于言被風枝突然的喊聲嚇了一跳。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風枝已經跑到了那棵荔枝樹下,像只猴子一樣蹦來蹦去。
真是只蠢猴子。什麼都懶,唯獨看到吃就積極得不行。莫于言在內心嘆息。
想歸想,可莫于言最後還是走了過去。他用法術掰彎一枝,讓風枝自己采摘那樹上的果實。風枝喜歡挑自己喜歡的荔枝采。待采了幾串後,風枝會將荔枝捧在莫于言面前,讓莫于言先挑。然後風枝才開吃。這是他們長期以來的默契。
兩人席地坐在荔枝樹下,分食新鮮采摘的荔枝,看看遠方的美景。風枝突然有種下鄉度假的感覺。但這種感覺,確實很不錯。
小滿處在公歷五月二十至二十二之間,此時的的荔枝尚沒熟透,味道清甜,但並不澀,是不可多得的好品種。可見修真者在制作秘境時有多用心。
大概這也是秘境會開放的理由之一吧。讓大家來看看他做的秘境有多美。
景色醉人,麻木了風枝身處秘境的危機意識。他仗著有主角在,干脆先盡興地在這里玩一玩。
枇杷芒果山竹桃,李子楊梅桑葚杏。能想得起的夏季水果,風枝都能在這里找到。
除了水果外,此處的動物也正處在膘肥體壯的好吃時節。抓了幾只野兔野豬,又模了幾條魚。風枝決定在河邊野炊。按耐不住的風枝,再次糟蹋法寶,又開始了用丹爐炖湯,長劍鐵板燒的行當。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修真者不吃飯,在廚具方面甚少涉獵。除了那些窮得沒辦法的弟子,還有可能做點質量一般的東西出來讓風枝用著。鑄劍峰的長老一個個都寧死不屈,根本不接做廚具的單子。鑄劍峰的長老說這是骨氣,風枝覺得是他們不會做,怕做差了砸自己招牌。凡人的鍋碗瓢盆不耐用,風枝稍微不注意,碗就被掰裂了。久而久之,也只有這些長劍、丹爐可以讓他將就一下。畢竟主要還是味道。白貓黑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
平時莫于言看不到風枝糟蹋東西時的模樣,眼不見為淨。可當那把長劍就在眼前,被架在石頭上,被火炙烤得發黑,被那烤得滋滋作響的肉塊流下來的油脂污染……
忍了五分鐘,莫于言最後還是屈服了。他親手給風枝煉制了幾把燒烤叉,還有一個燒烤架。至于那還在翻滾著魚湯的丹爐,莫于言眼角都沒有多給一眼。
風枝拿著新做好的燒烤叉,開心得不行。雖說制造用時不多,可到底也是主角做的東西。正所謂主角出品,必屬精品。
「莫大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以身相許。」風枝興高采烈地擺弄著燒烤叉,將肉叉到上面。
「那你倒是許啊。」听了沒一百也有八十遍的莫于言面無表情地回答。他沒有幫風枝的忙。莫于言對廚藝並不擅長。準確地說是,他對吃方面並沒有太多興趣。有主角光環在,哪怕莫于言不擅長的事情,也會異常順手。
「只要莫大俠願意。」風枝突然邪魅一笑,輕輕撥下肩膀的衣服,露出一個女敕滑白皙的香肩。他拋了個媚眼,眼里全是壞意。
進入萬木秘境後,風枝便沒有再易容。所以莫于言的眼中看到的風枝,是極美的模樣。面如中秋之月,眉如墨畫,目若秋波。那櫻紅的唇瓣微微張開,露出兩顆皓齒。莫于言想起了當日這牙齒曾咬在自己唇上。想起那心跳加速的感覺,莫于言有些失神。
在那些武俠小說里,英雄豪杰多愛妖女。其實也不無其道理。當風枝若有似無地展現出他小邪惡的一面時,每回都能準確地撓到莫于言心中的那塊癢癢肉。
莫于言明知道風枝又想出了什麼整人的辦法,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靠過去。若是能得風枝一笑,似乎被愚弄也並非一件壞事。他人所說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大概也就是這般意思吧。
還以為至少會踫到風枝才會被整,沒想到莫于言剛靠近風枝,便被風枝推到了河里。
看著如同落湯雞般的莫于言,風枝按著肚子放聲大笑。
看著在水里落湯雞一樣的主角,不知為何,風枝有種主角從神壇走下來,告訴他,主角也是普通人的感覺。
那方莫于言似乎也被感染了。他露出幾百年來最為燦爛的笑容,伸出手。在風枝毫無防備的時刻,莫于言將風枝扯入河里。
噗通一聲,水花飛濺。
風枝也變成了一只落湯雞。
「混蛋。」風枝笑著用手捧水,往莫于言身上潑,並沒有一絲的不悅。夏天炎熱,能下河戲水,反而消暑清涼。
大仙人莫于言沒有用任何法術,笑著伸出手擋在臉前,做毫無用處的抵抗。冰涼的河水將他最後干燥的頭發也潑濕。
那般一進一退,一潑一躲。
直到莫于言全身都濕透時,莫于言才奮起反攻,也勺起水潑向風枝。
水仗緊張刺激地打起,林子里充滿著歡聲笑語。正吃著女敕葉的麋鹿時不時伸頭朝聲音方向望去。林子里,一派祥和。
仿若間,兩人似乎回到了身處寨子林時的日子里。夏日炎炎,兩個十多歲的小孩子,在河里模魚。莫于言那小大人的模樣,總讓調皮的風枝忍不住去都弄。那時候個子小性子卻倔強的莫于言,有仇必報,會氣鼓鼓地把水潑回風枝身上。又會在風枝的嬉笑聲中,散去怒意。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兩個無父無母的人相互依靠。沒有旁人的打攪,也沒有修真的目標。每天睡到自然醒,為今天能吃什麼而發愁,為哪棵樹的果子熟了而開心。雖然沒有大志向,也沒有榮華富貴,可是兩個人都很快樂。
那時候的世界很小,只有他們兩個人。只要吃飽了,能活著,就是生命的全部。
人越走越遠,有時候反而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而活著。當把世界看得更清楚時,反而體會不到那朦朧的美好。
大概是此處無人,也可能是景色醉人。莫于言一反常態,和風枝野了好久。雖然不如小時候那般像個野孩子,可也比平時那冷冰冰的劍修要鮮活幾分。
失去了系統界面的阻隔,風枝第一次察覺,莫于言是一個如此真實存在的人。並不是單純的書中的角色。他是一個會笑會怒,也會害怕小東西的有血有肉的人。
暮□□臨,大地並沒有回歸寧靜。林間的雀聲,田間的蛙聲,草叢里的蟲聲,奏起了一首生命之歌。
玩了一天的風枝大字型地躺在草地上,看著璀璨的星空,覺得人間美好。
放縱自己的莫于言也同樣大字型躺著,他側著頭,定定地看著風枝的雙眼。風枝的雙眼似乎藏著整個星空,可又比天上的星空要好看。莫于言閉上眼楮,鼻息間是草地的清香,滿滿的都是夏天味道。
可偏偏在這種時候,風枝莫名地煞風景。他突然開口問︰「你怕死嗎?」
「怕。」莫于言沒有多想,如實回答。大概沒有人會不怕死。所以世人才會飛蛾撲火般地修真,追求永生之道。
「可如果,有一天天道隨時會殺你。你會怎麼做?」風枝把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問莫于言。
莫于言沒有說話。他側過頭,看了看風枝。風枝依舊看著星空,雙眼依舊映著星辰。可莫于言總覺得那雙眸子似乎暗淡了許多。想了想,他回答道︰「活好現在的每一天。」
「我說的是真的。」風枝有些著急。他沒有開玩笑,他每天都擔心天道殺死他。一旦明白天道殺他只是輕輕吹口氣那麼簡單,風枝就害怕得渾身發抖。
「我說的也是真話。我們本來就隨時都會死掉。」莫于言語氣很平緩。哪怕修煉成仙,也會被殺死。哪有所謂的永生,都是人類的貪欲罷了。
「你沒听懂我在說什麼。」風枝嘆了口氣。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明白他。NPC不明白,主角不明白。唯一明白他的系統只知道維護著這個世界的和平,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
「你心魔了。」莫于言下定論,「是你說︰人總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既然想做,為什麼要留有遺憾。既然總有一天會死,為何不趁活著,盡全力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明知道危險還敢去向前沖,這才是真的勇敢。」將風枝曾經說的話拼起來,莫于言的話听起來有些雜亂。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風枝耍賴道。雖然這個風格的話,也只有他說得出來。
「你十六歲,寨子林郊外。你說我們該去好幾個月路程的玄劍門修真。」莫于言連風枝那時候的表情、動作、語氣都記得一清二楚。
「我都忘了。」風枝苦笑。確實,當時為了勸主角走出寨子林,廢了不少口舌。誰能想到,書中因為在寨子林寂寞而離開的主角,會因為他的出現,反而想呆在那里生活一輩子呢。
莫于言轉過頭,看回天空,緩緩地說︰「你忘了沒關系。我會替你記得。」
明明說這話時沒有看著他,風枝卻覺得主角的話甜入心底。往事一幕幕浮現,那些以為遺忘,卻又清晰的記憶。風枝有點淚目,他覺得又痛又幸福。內心百感交集。
莫于言察覺風枝眼楮里閃爍的水光,他側過身,單手撐在身下,趴在草地上看風枝,問︰「怎麼了。」
「沒什麼。」風枝眨了眨眼,眼里便無水光,「我就是覺得我這人打臉速度特別快。」幾個月前還在心魔里立flag,說什麼如果真又一天愛上主角,一定是因為喜歡。結果今天就被主角給感動到了。
其實,他也沒有那天說的那麼好听。為了活命,哪怕不愛主角,也會忍不住誘惑主角結下契約吧?只是突然間心動了,讓風枝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若是能和主角在一起,大概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吧。再者,莫于言也會是一個很好的伴侶。莫于言像一把劍。正直、剛毅,要他做什麼都可以。外表明明冷冰冰,內在卻是個大暖男。關心,愛護,記住對方每一句話,在需要的時候幫助對方,在不需要的時候默默守候著對方。
「你為什麼要打自己的臉?」莫于言疑惑地問。他听不懂什麼叫做打臉,以為只是字面意思。
風枝被莫于言那驚疑的表情給逗笑了,他忍不住開玩笑道︰「還原靚靚拳听過嗎?就是打完能讓自己變漂亮的拳法。」
「你不用打就很好看了。不需要再漂亮。」莫于言不理解風枝一個男人會想變漂亮。可風枝看起來也不像在說真話。
「滑天下之大稽。」風枝晃晃腦袋。哪想到,冰冷冷的主角也這麼會說話呢。
「肺腑之言。」莫于言嘴角微微上揚。人世間能有風枝這般好看的人能有幾個。
「口甜舌滑。」風枝笑罵了一句。他瞪了莫于言一眼,在莫于言眼里,更像是拋了一個媚眼。
那櫻紅的唇瓣,在星空下散發著別樣的光澤,勾引著莫于言靠近。莫于言忍不住道︰「那你試試甜不甜。」
莫于言低下頭,吻在風枝的唇瓣上。
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他只是吻在上面,像完成某種儀式一般,將自己的印在對方的唇上。
風枝怔怔地看著莫于言,沒有推開他。任由那溫暖的唇貼在自己的唇上。他睜著眼楮,看著近在咫尺的莫于言,有些發愣。
莫于言長得很好看。符合女人心目中的男性模樣。正直而禁欲,強大又內斂。如果非要挑個缺點出來,大概是身為劍修而少了一些壞壞的感覺。可這樣的男人,才更有安全感,更適合當一生伴侶。
大概夜色太美,大概是風枝腦抽。
連風枝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忍不住微側著腦袋,張開嘴。含住那不苟言笑的嘴唇,輕咬那不善言辭的嘴唇,用舌頭去勾勒那總在不經意間說出撓人心扉情話的嘴唇。
男人總是這般。堅持了很久的原則,會在精蟲上腦的那一瞬間完全舍棄。和誰在一起,什麼亂七八糟的都無所謂,這一刻,他只想親眼前這個人,吻這一張唇。
風枝抓著莫于言的衣服,微微昂起頭,不斷深入。莫于言什麼都不懂,被風枝吻得節節退敗,腦袋不由得往後。
正吻得興起的風枝哪容得莫于言離開,一把拽著莫于言的衣領,將莫于言撤回來。
牙齒咬在那不听話的嘴唇上,風枝扯了扯嘴角,說︰「逃跑,是有懲罰的。」
再下一秒,莫于言就被風枝推倒在地上,被那更加炙熱的吻覆蓋。莫于言被那掠奪般的吻,吻得快要窒息。不甘被對方壓在身下,雄性征服的**頓時被勾起。莫于言學著風枝吻他那般,回吻對方。
用牙齒,用吸允,用舌頭,一五一十地回贈到風枝身上。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吻似乎變了味。
沒有人想要屈服。像兩頭野獸,用吻不停地掠奪著。兩人相互摟緊,在草地上滾了一圈又一圈,就為能將對方壓在身下,讓對方臣服。
為了不讓莫于言起身,風枝用腿夾緊莫于言的雙跨,並企圖將莫于言的手抓住。可在感受到那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滾燙熱度後,風枝不由得大驚。
莫于言就像被打開了某個開關,瞬間將風枝反壓在身下,無師自通般一手將風枝的兩只手腕壓在腦袋上方,另一只手按在風枝的臉上,不讓風枝扭頭。
雙手像是被鐵一般箍住,動彈不得的風枝瞬間變為弱勢那一方,他無力地想要撞開莫于言,可得到的只有那瘋狂的吻。那雄性的氣息籠罩著風枝。莫于言微微發紅的雙眼讓風枝微微恐懼,可內心又生出一股新的臣服**。
直到風枝幾乎快要窒息,莫于言才停了下來。莫于言貼在風枝的胸膛上,听著風枝急促的心跳聲。
天地似乎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喘息。
腦袋清醒,理智匯攏。彼此似乎也明白,這樣的吻代表著什麼。
「下去。重死了。」輸得一塌糊涂的風枝發脾氣道。他推了莫于言一把,可惜全身發軟的他沒有推動。
莫于言翻了個身,躺到草地上,反過來將風枝抱在懷里。
這一回,是風枝貼在莫于言的胸口上,听著那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和他一樣劇烈的心跳聲。听著這急促心跳聲,風枝暴起的脾氣瞬間就消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
在風枝想要睡過去時,莫于言突然開口道︰「我們,試試在一起吧。」
莫于言並不是隨便的人,一旦開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雖然風枝並不是他理想的類型,可莫于言覺得,這世界上沒有比風枝更親密的人。
「什?什麼?」風枝覺得自己听錯了。
「我們在一起吧。」莫于言這次說得更堅定了一些。
「你開玩笑的吧?」風枝支起身,看著莫于言的雙眼,看到的只有滿滿的決心,和他自己有些發虛的倒影。
「我是認真的。」莫于言沒有太多情話,每一句都很淺白。他拉起風枝的手,與風枝十指相扣。
風枝嘴巴有些干澀,他張了張嘴,最後干巴巴地回了三個字︰「為什麼?」
「你說,人活在世界上都是寂寞的,能填補內心空虛的,只有愛了。」莫于言將那十指緊扣的手放至唇邊,輕輕吻在上面,像在給風枝承諾。
莫于言不是感情劇烈的人,如果莫于言說愛他,風枝大寫的不相信。可偏偏莫于言用這一句話來回答他,風枝遲疑了許久。
側躺在地上,風枝像嬰兒般蜷縮起來。他覺得他應該認真思考,但其實他的大腦空空的。
「我,讓我考慮考慮。」
輕輕的話很小聲,仿佛一吹就散。莫于言還是捕捉到了。
莫于言也明白風枝不可能答應得那麼快。他有心理準備,只是難免有些失落。
「你總說我得到了全世界,可我連你都得不到。」莫于言苦笑打趣自己。
「你又撩我。」風枝嘴角揚起,有些無奈。說起情話來的主角,真是叫人怦然心動。
莫于言將風枝抱在懷里,帶著一絲無可奈何,道︰「別考慮太久了。」
「嗯。」風枝抱著莫于言,耳朵貼在那心髒上,閉上眼。
萬千星光在天上璀璨奪目,地上兩個人緊摟在一起。
十指相扣。
扣的不僅僅是兩只手,還有兩顆同樣寂寞的心。
*
第二天醒來,風枝看到莫于言那近在咫尺的臉,略微有些尷尬。
太陽高高升起,照在莫于言臉上。讓莫于言少了些許溫柔,多了些剛毅和穩重。那張俊朗的臉,每一寸風枝都無比熟悉。這八百年里,風枝親眼目睹這張臉,如何從可愛的嬰兒肥蛻變成一張成熟的臉龐。
風枝很難想象,昨晚自己是如何與這樣一個熟悉的人親吻,交纏。光是會想一下那翻滾的十幾圈,風枝就覺得十分尷尬。
莫于言不需要睡眠,他只是抱著風枝運行了一晚上功法。在風枝醒來的那一刻,他便察覺到了。他松開摟著風枝的手,讓風枝站起來。
折騰了一晚上,衣服早就變得皺皺巴巴。風枝沒好意思換衣服,最後掐了個法術,假裝昨晚什麼都沒發生。
風枝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莫于言。莫于言倒是多了一些笑容,嘴角一直上揚,讓他的臉柔和了不少。
大概是有了想法,風枝再難欣賞這片美景。風枝讓莫于言御劍飛行,往萬木秘境的花瓣位置飛去。
小滿對應的是夏季。
到達花瓣位置時,入眼的是那繁茂的夏天。夏天本應是太陽將大地炙烤,一陣陣熱浪撲面而來的季節。可此處只有比小滿時節更加生機勃勃的景色。
參天的古木,清澈的河流,隨處可見的動物。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落下稀稀拉拉的光點,榕樹的氣生根像瀑布般垂著,隨著那林間的徐徐清風微微晃動。碧綠草叢星星點點,還有幾顆尚未蒸發的水珠。濕潤的泥土里,隱約可見各種動物的腳印。
「現在去哪里?」莫于言瞧風枝似乎有打算。
「找個向導,帶我去找全知樹。」風枝左右搜索著。他的眼楮微眯,如銳利的雄鷹,搜捕著適合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