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夏風難得準時下班。
兩人沒在家做飯,開車去了不遠處的一家頗有名氣的小飯店吃飯。店內人滿為患,店外自然就沒地停車了,夏風找了好久才在離飯店有些距離的地方找了一個空位。
于是吃完飯的兩人,還得走一段才能到達停車的地方。
于冬很喜歡這段路,雖然慢慢的遠離了喧鬧的主街道,但是身旁有夏風。
「出門的時候怎麼也不帶手套?」夏風握著于冬的手,慢慢的感覺到于冬的手有些冰涼,于是說道,「快把手揣進兜里。」
說著就要放開于冬的手,于冬哪里肯,趕忙拉住夏風的手,說道︰「我不冷的!」
「還不冷,手都凍紅了。」夏風舉起于冬的手掌,手掌上一片青紅。
于冬看了一眼,低下頭用腳踢著馬路。
「怎麼了?」夏風明顯的感覺到于冬情緒的變化。
「我想跟你牽著手。」于冬的聲音輕的仿佛要被風吹走。
好在兩人靠的近,夏風才听了個大概。
夏風的眼神從于冬的頭頂轉移到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掌上,眨了一下眼,拉著于冬的手放進了自己羽絨服的口袋里。
于冬被夏風的動作帶的踉蹌了一下,然後感覺到手掌被放進一個溫暖的地方,疑惑的抬起頭,就見夏風沖著自己笑。
「這樣就不冷了。」
于冬抿著嘴也低著頭輕輕的笑。
「走吧,雪好像越來越大了。」說完帶著于冬繼續往前走。
于冬一面走著,一面感覺到手掌里的溫度,伴著白雪紛飛的街道,忽然有種走進韓劇的錯覺。
「小心!」夏風趕忙接住滑了一跤的于冬,有些好笑道,「怎麼不看路。」
「不是有你牽著我嗎?」于冬理直氣壯道。
夏風一愣,忽然有些開心,重新拉起于冬的手放進衣兜里,帶著一些寵溺說道︰「那算我不好,帶的路不對。」
于冬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想了想開始轉移話題︰「听說你前天在醫院遇見曉月和欣欣了。」
「她們跟你說了?」夏風並沒有和于冬特意提過這股事情,但是于冬會知道倒不是很意外。
「欣欣說你幫她走了個後門。」
「不算後門,只是耽誤了點對方吃飯的時間,然後我請了一杯咖啡。」夏風解釋道。
「那你這杯咖啡倒是挺值的。」
「怎麼說?」夏風好奇道。
「曉月和欣欣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听說我們的事情之後,就一直說要好好考察你。」于冬睨了夏風一眼,笑道,「怕了吧。」
「所以我前天才特意去刷的好感度啊。」夏風眨眨眼。
「哦……原來你是故意的。」于冬故意夸張道。
夏風但笑不語。
「不過你刷的還是很成功的。」于冬評價道,「最起碼搞定了50%。」
「50%?」夏風詫異道。
「欣欣啊,你幫她走了個後門,基本就已經搞定了。」
「那是向曉月那關還沒過?」夏風挑眉道,「我記得她上次闌尾炎,我還特地幫她跟主刀大夫打過招呼,不能留疤的。」
「那是……」
于冬剛要說話,就見夏風忽然神色緊張起來,指著前面問道︰「那里是不是有個人?」
于冬轉頭望去,茫茫一片雪地里,似乎是倒臥著一個黑色的聲影。
兩人快速跑了過去,距離大概還有十米的時候,于冬一眼看出那是一個摔倒的老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于冬拿出了手機開始拍照,拍了兩張之後又開始錄像。
這時夏風早就跑到了老人的身邊,簡單的檢查了一下老人的身體情況,回頭沖于冬喊了一句︰「去把車開過來。」
夏風見老人昏迷,有些著急,回頭一看于冬,竟然還在拿手機照著什麼,于是皺了一下眉頭,又說了一遍︰「于冬,去把車開過來。」
「哦!」于冬這才反應過來,小跑著去把車開了過來,兩人一路把老人送去了醫院。
還好老人身上帶了電話,順利聯系到了老人的家屬,夏風留了一個聯系電話之後,兩人才離開醫院開車回家。
一路上夏風都沒有說話,一回家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于冬敏感的察覺夏風的不對,似乎在生氣,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回事。
于冬猶豫了一會兒,敲響了夏風的房門。
「怎麼了?」夏風問。
「你……你是不是生氣了?」于冬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夏風注視著于冬的神情,有疑惑,有忐忑,但是沒有愧疚,也許她是真的沒有意識道。
夏風在心中嘆了口氣,兩人重新走回客廳。
「剛才我讓你去開車的時候,你在干嘛?」夏風問。
于冬回憶了一下說道︰「我在拍照錄像。」
「剛剛那位老先生是突發性腦溢血,很可能晚一分鐘就救不回來了。」夏風說道。
「是很驚險,但是我們送的還算及時啊。」于冬不解道。
「那如果我們送的不及時呢,或者就只晚了一分鐘。」夏風看著于冬,神色凝重。
如果這個時候于冬還不知道夏風為什麼生氣的話,就要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你當時為什麼要拿手機拍照?」夏風不解道。
「我……」于冬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解釋,遇見摔倒的老人,拍照錄像留證據,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措施?
現在是2007年,無數扶老人被訛詐的案例還沒有廣泛出現。
「你自己好好想想……」見于冬滿臉無措,但是仍然毫無悔意的神情,夏風有些失望的回了房間。
于冬一個人默默的坐在客廳,直到十一點十分開車去上班。
夏風站在陽台,看著于冬的車駛出小區,有些出神。
「大家好,這里是調頻FM9666,您現在收听的是午夜魅影,我是DJ魚凍。」
于冬主持著節目,但是老听眾明顯的感覺到主持人今晚情緒的不穩定,有些人開始發信息詢問。
(魚凍今天怎麼了?情緒不高啊!)
(魚凍身體不舒服嗎?)
(主持人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是不是前段時間听眾寄信塞錢的事情被領導知道挨批了?)
……
魚凍看著電腦短信區里不斷翻滾的信息,低落的情緒有了一些恢復。
想了想重新打開話筒,魚凍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剛剛很多人問魚凍今天怎麼了?好吧,被你們發現了,我今天確實心情不大好。」
短信區里于是一堆問于冬出了什麼事情的短信。
「不知道听眾朋友們有沒有听過踫瓷這個詞?」于冬說道,「據說,「踫瓷」是清朝末年的一些沒落的八旗子弟「發明」的。這些人平日里手捧一件「名貴」的假瓷器,行走于鬧市街巷。然後瞅準機會,故意讓行駛的馬車不小心「踫」他一下,他手中的瓷器隨即落地摔碎,于是他就可以「義正言辭」的纏住車主按名貴瓷器的價格給予賠償。」
于冬想了想又說道︰「在魚凍以前居住的地方,有一個善良的小伙子,在人來人往的公交車站看見了一位摔倒的老人,小伙子好心的扶起了老人,並送去了醫院。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第二天老人的家屬非說是這個小伙子撞的老人,要他賠償醫療費和營養費工八萬元。」
(我擦……怎麼可以這樣?)
(太過分了,報警!)
……
短信區里不停被這兩條信息刷屏,于冬繼續道︰「從那之後,我們那邊的人,遇見倒地不起的老人,都不敢扶了,因為怕被賴上,我們也叫踫瓷。」
「後來就有人出了主意,說如果再有這種情況,可以在扶之前給自己留一些有利的證據,這樣既可以幫助人,又可以防止自己被騙。」
(好主意,要不然真有人摔倒了見死不救確實也不好。)
(這個方法不錯!)
「于是,我就有了這麼一個習慣。」于冬說到這里就又想起了夏風最後看自己時失望的眼神,心里又難過,又委屈,「今天我和喜歡的人一起出去吃飯,路上遇見了一個摔倒的老人。」
(這麼巧?)
(主持人你們扶了嗎?)
「我的同伴幾乎是立刻就奔過去幫助老人了,而我在後面拿手機錄了一分鐘的視頻。」于冬繼續道,「老人送到的醫院的時候,大夫說是腦溢血,再晚幾分鐘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好險!)
(我知道主持人為什麼心情不好了。)
「後來他問我,為什麼在那種緊急的情況下還有心情錄視頻,神情很失望。」于冬終于說完了這段故事。
(這個不好說啊,誰對誰錯也不好評價啊。)
(主持人喜歡的人嗎?那怎麼辦?有誤會了?)
(老人沒事就好。)
(我要是主持人男朋友也會失望的,畢竟人命關天嗎。)
一時間短信頻道里議論紛紛,大家都在發表意見。
邵一凡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因為對于冬的作為有些失望的夏風,正坐在臥室的床上看書。
「一凡?」
「你和于冬吵架了?」邵一凡直截了當道。
「沒有啊。」夏風否認道。
「還沒有,剛剛于冬在廣播里都說了,說你們出去吃飯的時候救了一個老人,你說她了。」
夏風頓時皺緊了眉頭,這種事情,于冬為什麼上節目說。
「你是不是沒听于冬的節目?」邵一凡問道。
夏風沒有說話。
「你也不听人解釋。」深知自己好友脾氣的邵一凡,充當起了解說員,把剛剛于冬在電台了說的那一段話給夏風又重復了一遍。
「我听于冬的聲音,感覺她很失落,估計都哭過了。」邵一凡夸張道。
「哭過了?」夏風听了神情一變。
「是啊,于冬才多大,22歲,剛大學畢業。你說你有事就不能好好跟人說,听人解釋,你看這弄的。你那話問的,不是懷疑人人品嗎?」邵一凡嗦道,「你以為誰都和咱們似的是大夫啊,分得清昏迷和腦溢血的區別?」
後面的話夏風已經沒有在听了,滿腦子都是于冬被自己說完,躲起來偷偷哭的場景。
握著手機的夏風,忽然感覺有些心疼。
看了看時間︰一點半。
夏風下床穿衣服,開車直奔廣電大樓。
于是當于冬神情失落低著頭走出大廈的時候,听見了夏風溫和的聲音。
「不是說過了要看路,沒我牽著又摔倒了怎麼辦?」
于冬不可置信的抬起頭。
夏風輕輕的牽住了于冬冰冷的手掌。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