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兒即將冊封太子的事情,一夜之間人盡皆知。
本來是件眾望所歸的事情,沒有人會感到意外,對此事有異常反應的,只有若芙和高湘。
若芙是心痛,在這件事情的刺激之下,她失子的悲哀又重新涌上了心頭。
而高湘卻先是咬牙切齒,繼而連連冷笑,她對青雲道︰「這麼多年來,我預備的那枚棋子,總算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青雲會意︰「小姐,那孩子常年生活在寺廟里,已經對方丈言听計從了。」
高湘得意地笑道︰「當初哥哥還想給他剃度,好掩人耳目,虧得我有先見之明,給他留了頭發,不然的話,堂堂國朝嫡長子,卻是個小和尚,豈不讓天下人笑掉了大牙,再說出家了就是化外之人,再來爭奪儲位,似乎也說不過去。」
「李初雪那賤人,一向仗著巴結上了陳皇後,就對咱們愛理不理,如今,看看她那可敬可愛的皇後姐姐,會不會將自己兒子的皇位拱手讓給她的兒子!」青雲說完,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高湘伸手端起案幾上的哥窯瓷盅,凝視著茶水上漂浮的茶葉慢悠悠地道︰「青雲,我是個從來就不相信友情的人,尤其是皇後和妃子的友誼,一旦她們之間有了利益之爭,所謂的姐妹情誼就會像你用過的那塊舊抹布一樣,被她們皺著眉頭丟到呱哇國去!」
說到這里,高湘仰起脖子,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此時,若芙正端坐在乾清宮的書房御書案下方的圈椅上,聆听著皇帝對她說的話。
「虎兒失蹤已久有五六年了,這些年來,我日思夜想,就盼著能將他尋訪回來,在這方面,我做父親的心,和你真的沒什麼兩樣。」皇帝一字一頓地緩緩道。
若芙臉色蒼白,卻一聲不吭地等著他說下去。
皇帝見妻子毫無反應,只好硬著頭皮把話說下去︰「皇後,朕想著——已經過去那麼久了,虎兒他——回家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而朕的身子骨卻一天不如一天,為江山社稷計,朕想把豹兒立為皇太子,不知皇後可有什麼意見?」
「皇爺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還來問臣妾做什麼?再說江山社稷的大事,臣妾一個婦道人家,又怎能出言評說,臣妾只關心一件事情,那就是皇爺既然打算立豹兒為儲君,是不是從此以後,就要放棄尋找虎兒了」若芙靜靜地道。
皇帝很明顯地噎了一下,立刻道︰「虎兒是朕親生之子,怎麼會放棄尋訪?」
若芙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的嘲諷︰「皇爺口口聲聲為人父母,舌忝犢之情和臣妾毫無二致,可是難道您就沒有想過,豹兒登基為帝後,萬一虎兒歸來,將如何自處?新皇是否能容他活命?」
「這——」
皇帝徹底的語塞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妻子的話。
半晌方憋出一句︰「初雪的為人,你又不是不曉得,況且你們二人之間親如姐妹,她怎麼會加害你的兒子。」
若芙冷笑道︰「臣妾說的不是初雪,而是豹兒,男人的手中一旦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權力,還會听從母親的話麼?任何做皇帝的,對于威脅到他皇位的人,會手軟麼?」
皇帝這下徹底啞掉了,怔了半晌方道︰「皇後,你的話雖說很有道理,可是朕總不能因為虎兒丟了,就不立太子了,朕的身子,真的快不行了。」
若芙沉吟半晌,方緩緩道︰「臣妾並非蠻不講理不顧大局的愚婦,太子之位乃國之根本,當立則立,沒有什麼不對的,只是,請皇爺冊封太子的時候,為咱們那可憐的虎兒想一想,給他個親王的名分,將封地封得遠遠的,並且在聖旨上寫明,終身不得入京,不得覬覦皇位,如此一來,豹兒的皇位坐得安穩了,將來虎兒回來之後,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豈不兩全其美。」
皇帝聞言,仔細一想,果然不錯,于是歉然道︰「論名分,該當虎兒為儲君,可惜天意弄人,但願他早日歸來,只是你肯勸朕下這樣一道旨意,足見你的心胸涵養,的確配得上皇後之位。」
若芙淒然一笑,心中卻暗想,我本就不願虎兒當皇帝,這下正好,等他回來了,就可以在我身邊長大,然後去封自由自在地過他自己的人生了。
這帝後二人在乾清宮里的一番談話,不到一個時辰功夫,就被傳到了高湘耳中。
听著報信人一字不漏的復述,高湘心頭登時火起,尖聲道︰「陳若芙這個蠢女人,就該斷子絕孫才對,虧我還給她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
青雲忙上前給她撫著背道︰「娘娘息怒,犯不著為這等傻缺生氣,她估計也是覺得自己兒子多半是一輩子也找不回來了,所以才有此一說。」
高湘喘著氣道︰「既然認定了兒子不會回來,如何又有封王一說,若是覺得兒子回來還有希望,就該哭天搶地拼命阻止皇爺立豹兒才對,不然她兒子將來回來了有一萬條性命也不夠丟的,皇後這賤人,是不是書讀得太多了,腦子都被書蟲啃沒了?啃傻了?」
青雲沉吟道︰「娘娘,此事旁觀者清,依奴婢之見,皇後心里是認定了自己兒子找不回來了,只是她做娘的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讓皇爺給虎兒封個親王,顯示虎兒還在世上,也是給自己一個安慰,一個念想。」
高湘听了此話,神情一凝,半晌方道︰「對,青雲你說的有道理,我剛才是氣糊涂了,哼,若是陳若芙親眼看著兒子站在面前,絕無將皇位拱手相讓之理。到時候,她非和李初雪反目成仇不可。」
青雲憂心忡忡地道︰「最重要的,是不能讓李家那賤人當上皇太後,皇後和咱們關系雖說一向是淡淡的,可畢竟也不算交惡,可李貴妃那里,一定是將咱們恨到了骨子里去,她母子若是掌了權,咱們可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