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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遲擺著那久不見天日的姻緣鳳凰紅木桌,懶洋洋地坐在路邊,一襲紅衣和一張紅幡十分惹眼,卻除了惹眼之外招不來任何生意。

「胡大師!」羅信一路喘著跑到他面前,「又出事了。」

「你沒從你大師兄身上學到一丁點的沉穩。」胡遲打了一個哈欠,「又怎麼了?」

「望渺宗被屠了,滿宗四百零七人,一夜之間全被吞了內丹毀了元神。」羅信接到消息之後和玄鐘一起去望渺宗看過,現在回憶起來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還縈繞在鼻尖,「……死狀很慘reads;。」

望渺宗是在北陽城附近,當初胡遲能和白忌相遇和這個望渺宗也有幾分關系,听說這個宗門慘遭毒手,哪怕近日這種消息都听了不少,也依舊有些嘆息。

「還是萬魔窟做的?」胡遲把自己賺錢的家當收進乾坤袋,起身邊往無道山走邊問道,「文頌親自去了嗎?」

「……在望渺宗宗主臉上留了字,帶著他的劍意。」羅信跟在胡遲身邊,憤恨地說著,「我覺得那個文頌一定是長得特別丑,才有這種惡心的喜好。」

從文頌和白忌百年後約戰的那封信開始,萬魔窟這個魔修門派中十個有九個都是的大俗名字就仿佛一夜之間傳遍了大江南北,從同為修真世家的金家長孫神不知鬼不覺死在自家門口,到如今那些依附在無道山玄雀谷甚至佔康藥谷的小門派一個個被屠盡滿門。

再也沒有人會覺得文頌對白忌的戰書是一個笑話,甚至都沒有人敢大聲說出這個名字,因為之前有一個小門派就是一位外門弟子對文頌及其無惡不作的萬魔窟厲聲批判,當夜整個門派便被屠個干淨,那外門弟子身首分離,頭被高高掛在了大門上,死不瞑目。

各個門派和修真世家已經把剿滅萬魔窟放在首位,萬青沒有出頭的想法,最開始和萬魔窟接觸的杜家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其中的領導者,杜家一時出盡了風頭,連素來不被其他人看入眼的杜敏海也得到大家的刮目相看,不過二十年,甚至大家都要忘了那個曾經支撐起杜家現在不過是在閉關的何不惠。

但是二十年啊。

「胡大師,」胡遲經過的一個蔬菜攤子,攤主笑著遞給他一筐菜葉子,「拿回去喂雞。」

胡遲對著羅信側頭,羅信便接過來,道了謝。

二十年已經足夠這無道山腳下的村鎮百姓認得他熟悉他。

當然,那只被胡遲取名為紅羽的公雞也果真不負他所望,也不知道白忌從前喂了它什麼給它延長了壽命,現在張開翅膀撲楞著,一個不留神都能把羅信撲倒在地。

胡遲對羅信被那公雞纏住時的求助眼神視而不見,徑直拐到了尋常谷後側的空曠場地,還未走近就听到了劍鳴聲。

白忌前年成功突破渡劫期,然而文頌的修為卻絕對不僅僅是渡劫前期,白忌便每日每夜無休止的練劍,上個月修為穩定在渡劫前期,甚至有些要突破到渡劫中期的征兆。

卻總是差一點機緣。

劍鳴聲止,胡遲這才向前,白忌听到聲音收起枯骨劍,看到他時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下來,「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羅信和我說了望渺宗的事情,就沒什麼心情了。」白忌剛練完劍,身上還帶著殘留的劍意,大概是他的劍意多半是從枯骨劍上悟到的,也就帶了幾分劍道尊者的感覺。

那個文頌好像也是個劍修,反正胡遲從羅信還有其他外人口中听說過文頌的劍道修為極深,劍氣劍意如何了得,這種話別人或許心有顧忌,但胡遲卻根本不相信下界劍意能敵過白忌的人,那個文頌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山溝溝里面出來的,會擺弄兩下劍就敢稱作是劍修了,真是笑話。

哼,我家孩子最棒啦!

「萬魔窟憑空出現又猖狂至此,肯定是預謀已久。」白忌隨著胡遲往房中走,「昨天秦書在佔康藥谷中斬殺了數位挑事的魔修,但並非是萬魔窟的人。」

「萬魔窟肆意妄為,恐怕其他魔修也已經坐不住了。」胡遲了然點頭,「要有一場血戰了。」

這淺顯的道理不僅只有胡遲和白忌明白,玄雀谷內也正在談起這個問題reads;。

玄雀谷掌門頭發花白卻是鶴發童顏,他早就應該飛升天界,卻始終壓制著修為不提。此刻他坐在蒲團上,抬眼望著跪坐在身邊的弟子,嘆道︰「子宣竟還沒有出關嗎?」

在他下首的玄雀谷大師兄答道︰「子宣師弟暫未出關。」

路子宣正在突破渡劫期的關鍵時刻,玄雀谷掌門點頭,又問道︰「秀秀怎麼也不在?」

「小師妹隨二師弟去望渺宗了。」大師兄垂頭回答,「恐怕明日才能歸來。」

羅秀秀現在是玄雀谷掌門的關門弟子,排在十三,修為剛過出竅中期,卻因為精通奇門遁甲之法,無需當面對敵便可與化神期修士一戰。近年來在修真界算是小有名氣,在玄雀谷中備受照顧,此行她說要去望渺宗,玄雀谷二師兄不放心一定要同去。

「外面太亂了。」玄雀谷掌門閉目輕嘆道,「怕是要出大事。」

他話音剛落,身邊弟子均俯身額頭貼地,齊聲說道︰「願為天下效命。」

身首異處的尸體隨處可見,羅秀秀緊抿著唇別開臉,視線錯過了面前慘死的婦人,卻又看到了身體被攔腰截斷的青年。

均是瞪大了眼楮死不瞑目,仿佛和多年之前被血腥沾染的羅府重疊在一起。

「秀秀?」二師兄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那萬魔窟行事高調手段殘忍,若是師兄我遇到了他們,定然會盡數斬殺。」

羅秀秀臉色蒼白,听到這話只是勉強扯了扯嘴角,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人身邊,蹲子緩緩闔上那滿含恐懼和憤怒的雙眼。二師兄雖然覺得做出這種無用的事情都不過是小女人的多愁善感,但他本就心悅羅秀秀,此時也無事要做,也轉身去了另一邊做出同種事情來。

羅秀秀剛要起身,卻听到有人仿佛緊貼在她耳邊說︰「你這個情郎倒是姿態十足。」

她身形一頓,下意識就看向周圍。然而在場除了望渺宗的死人,就是離她不遠的二師兄。

「就憑你的修為還想找到我?」那聲音輕笑,「也未免太不拿我文頌當回事了。」

文頌!

羅秀秀瞪大了眼楮,下一刻便要從懷中拿出師傅送給她的拂塵,這個動作剛起就被人察覺到,下一刻她便感覺有一個冰冷的身體緊緊貼在她身後,一雙手按住了她的雙手,遏制住了她的動作。

耳邊溫熱,只听那人笑道︰「我不想太過招搖,你也別逼我對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動手。」

雙手被禁錮著,不遠處背對著她的二師兄卻毫無察覺,羅秀秀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只強忍著恐懼和憤怒低聲說︰「……你想干什麼?」

「你放心,我不殺你。」文頌漫不經心地說,「我听說你和那位胡遲有舊緣,想請你為我引薦一番。本來這望渺宗是送他做禮的,但是他卻沒出現,讓我很是失望。」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境界壓制。

羅秀秀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感覺,比渡劫期壓制到動彈不得的地步,對強者的恐懼讓她渾身發抖,甚至說不出一個字。

文頌松開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不遠處仍舊無所察覺的二師兄,輕聲說道︰「我一失望了就會很生氣,我生氣的時候容易做出喪失理智的事情。」

他抬手——

「不reads;!」

羅秀秀瞪大了眼,眼中的恐懼和憤怒與這地上躺著的所有死人一樣。

玄雀谷二師兄在望渺宗被文頌一劍碎了元神,至今生死未卜。

這個消息是和羅秀秀一起到的無道山,由萬青掌門親自過問。

羅秀秀一言不發,動作僵硬,端著茶杯的手因為抖得厲害,險些把這杯熱茶都倒在身上。

「秀秀?」羅信半蹲在她身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文頌。」羅秀秀嘴唇微動,幾乎听不見她說了什麼,「我……我見到……」

站在一邊的玄鐘突然開口︰「大師兄來了!」

羅秀秀猛地站起身,幾乎是立刻跑到門口,卻只看到了白忌一人。

「胡遲!」羅秀秀抓住了白忌的袖子,帶著哭腔說,「胡遲在哪?我要見胡先生,求你帶我去見胡先生。」

白忌的眼神掃過她的模樣,斂去了眼中的神色,沉聲道︰「你跟我來。」

胡遲也沒想到再一次見到羅秀秀會是這樣。

羅秀秀眼中仿佛失去了神色,哪怕在羅府滅門的時候她都不曾有這種絕望的姿態。

「出什麼事了?」雖然在問羅秀秀,胡遲的眼楮卻是看著白忌,白忌搖頭,他也是剛得到消息,具體出了什麼事恐怕只有羅秀秀自己才知道。

「文頌……我見到文頌了!」羅秀秀抬頭看向胡遲,仿佛在一瞬間就找到了主心骨,「文頌說要見你,下個月初三在無道山下的客棧里,他說你知道那個地方。」

「哦,他啊。」胡遲毫不在意的態度讓羅秀秀的情緒也好像被安撫下來,對文頌神出鬼沒,以及一擊致命的恐懼,在也這一刻得到了緩解。

卻讓她想哭。

和以前一樣,和剛與胡遲認識的時候一樣,她崩潰絕望的時候,胡遲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她平靜下來。也和以前一樣,她沒有絲毫的進步,遇到事情除了去找別人之外根本就什麼都做不了,二師兄被人傷到如今的地步,她除了大喊大叫,除了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這樣沒用的自己讓她覺得厭惡。

「羅信,你帶你表妹下去休息。」胡遲對著羅信招招手,「給她吃點兒安神的東西,好好睡上一覺。」

羅信點頭應下。

「你也別想太多,」胡遲在羅秀秀勉強站起身的時候對她說,「還是那句話,你不強大,就顧好自己,別把別人的事情強行加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了,」羅秀秀臉色蒼白地對胡遲彎腰行禮,「謝謝胡先生。」

她還能變強嗎?

還有機會變強嗎?

她覺得身體冰冷,寒意滲入了骨縫中。同樣的一句話,在羅府滅門的時候給了她勇氣,但是在見識到了修真界的以強者為尊之後,這句話卻讓她覺得心寒。

她知道自己不過是個雜靈根,比起修真界這些數不盡的天才修士她已經屬于天資愚鈍的那一類。

在這里,天賦到底是比努力強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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