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等的明月見青天了。李薇竹听到了田文薔願意醫治,便是一笑。
田文薔也是不好意思的一笑。
文夫人滿是欣慰,忽的有些慶幸蓮湘的存在,若不然自家這個倔女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低頭。
田文薔對著李薇竹伸出了手,任由李薇竹捏住她的脈搏,打量她的面容,查看她的舌苔。
雖然不曾給田文薔把脈,在心中已經想過好幾個方子,仔細給田文薔把過脈之後,就讓她回到房間等自己,然後李薇竹就把自己關進了藥房研究起藥方來。
李薇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兩日兩夜除了送飯來的白芨,不讓任何人打擾,院子里彌散的是苦澀的藥材的味道,沈逸風總是會讓茜草推著自己,在李薇竹所住的院門口候著。
雖不曾見李薇竹,嗅著空氣之中苦澀的藥味,也仿佛她在身側,也猜得出她在房間里定然是熬制藥物的。第三日傍晚,李薇竹終于從房間里里走出來。
沈逸風沒有說話,李薇竹也沒有,相視一笑,白芨便覺得她站在小姐的身後,融不入兩人。「吩咐下去,叫田小姐明日上午到我的小院來找我。」
又對著沈逸風說道,「早些休息,你馬上就可以站起來了。」她的聲音也是歡喜,天山雪蓮已經到手,等到給田文薔治完了鬼面瘡,便是動手給沈逸風醫治。
她雖然面容倦怠但是眼楮亮亮的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美得讓人心動,他開口道︰「你也早些休息,你眼底下也是青色。」
「我知道了。」李薇竹乖乖點頭,以手掩面打了一個哈欠,她確實是有些困倦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上午。
醒來時發現華夫人和田文薔已經在院子里等著了,想到昨天回來時吩咐下人告訴田小姐今天上午來自己院子來,沒想到自己一覺睡到了現在。忙叫來白芨替自己更衣然後起身洗漱,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李薇竹已經出現在了院子里。李薇竹面帶歉意的對著兩人說道︰「抱歉,讓兩位久等了。」
「沒有,是我太心急了。」想到這麼些年來自己受到的歧視和嘲笑,田文薔黯然的低下了頭。自從經歷了前些日子的家中變故,田文薔已是成熟了許多,少了些初見時的尖利,多了些柔和,越發的與文夫人想象了。
李薇竹對著華夫人說道︰「這三日的時間,田姑娘都要留在我的房中。其他人不可打攪。這丫鬟也不必跟進來了,有茜草和白芨就夠了。」
華氏點頭,「自是听黛山姑娘的。」
李薇竹送走了華氏,合攏了院門,田文薔听到院門落鎖的聲音,心中一瞬間有些緊張。
「別怕。」李薇竹說道,「就是等會治的時候,會有些疼。」
這些年,為了這鬼面瘡,田文薔遭受過不少的罪,吃過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藥,「有黛山姐姐,我不怕的。」
田文薔乖巧的像是小兔子一般,褪去了出去見面時候滿身的戾氣。
李薇竹也知道田文薔心中的急切,也沒有多說,讓茜草去房里拿出自己昨日調制好的藥膏,然後去煮藥浴之液,對著田文薔說道,「進來吧。」
藥液已經熬煮了一宿,涼卻到合適的溫度,藥液呈現出詭異的墨綠色,田文薔卻沒有退縮,悉悉索索的月兌衣聲響起,茜草攙扶著她,整個人浸潤到了藥液之中。
疼。
這是田文薔的第一反應,那藥液像是無數細弱牛毛的小針鑽入到身體里,渾身像是被鋼刷刷過一樣,她忍不住在藥液之中扭動,想要減輕疼痛。
「別動。」李薇竹的手按在田文薔的肩頭,「不然會更疼。」
田文薔便只好不動,忍耐著身體的疼痛,那藥液像是細小的針,不停地往她的體內扎著。額頭上也沁出了汗水,而第一滴汗水自面頰滑落,像是踫觸了什麼機關,田文薔的身子慢慢不疼了,反而是臉上是劇烈的疼痛,好似那藥液已經鑽入到體內,不管不顧地在她的臉上發作了起來,比剛開始身體的疼痛,要難受了一倍,田文薔的眼淚刷的一下落下,帶著哭腔開口,「臉好疼。」
「再忍忍。」李薇竹說道,「藥液只用泡一次,也只有第一次才有用。若是泡好了,臉上會一點痕跡都不留的。」
田文薔眼淚汪汪地。
為了分散田文薔的注意力,李薇竹便和田文薔說起了話來,等到半個時辰之後,田文薔已經開始胡說八道,說些不知道是什麼的囈語了,而李薇竹也看到了田文薔鼻尖上那最大的紅癤子已經有了膿點。
「可以了。」
猶如听到了天籟一般,田文薔嘩啦啦就從藥液里站了起來,而剛開始濃郁而詭異的墨綠色的藥液,現在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李薇竹拉著田文薔的手,等到她一出來,就讓茜草用巾子裹住了她的身軀,「臉上有些疼,有些癢,我這三日陪著你,萬萬不能用手撓了。」
田文薔乖巧點頭,李薇竹又拿出了一味藥,「這個藥,每日睡前涂在臉上,再配合我每日晨時的行針,不出三日就會看到效果。」李薇竹經過這幾日的研究,先選擇的是用藥液浸泡,藥液入侵,熱毒上涌,李薇竹再用之以熱性之物,到傍晚的時候,田文薔面上的紅癤都已經有了膿點。
田文薔是有些害怕的,面上熱熱發燙的感覺,讓她惴惴不安,她面上的痤瘡生得更厲害的時候,就是這般的難受,李薇竹的藥並沒有消去她的痤瘡,好似把所有的痤瘡都一次發作了起來。
「別怕。」李薇竹先前就讓人扯了所有的鏡子,讓田文薔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很快就好了。」其他大夫也有認出鬼面瘡的,不敢如此醫治也是因為沒有把握不留下疤,只好一味用清熱解火的方子,故而治不好田文薔面上的病,李薇竹因為有干娘養顏的方子在手,反其道而行之,一次讓田文薔面上的鬼面瘡都發作了起來。
李薇竹的胸有成竹,讓田文薔也放下了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不是有些一驚一乍的。」
「傷在臉面上,是難免的。」李薇竹抿唇一笑,「若是我的顏面上受了傷,定然也是如此。」
「黛山姐姐不會的。」田文薔搖搖頭。
李薇竹有些好笑,「你就知道?」
「我知道的。」田文薔看著李薇竹,眼眸彎起,「黛山姐姐與我不一樣的。走的多了,見識也廣了,心里頭裝著的東西便不一般。」
李薇竹又給田文薔服用下藥,便用細細的銀針給田文薔處理面上的痤瘡,等到膿液全部排出,給她的傷口涂上了藥物。
藥物清清涼涼,壓住了疼痛,「現在是舒服,晚上睡覺就難受了。」李薇竹說道。
「很疼嗎?」
「不疼,只是很癢。」李薇竹說道。
「癢是在長好呢。」田文薔說道,「我不怕的,也不會撓的。」
李薇竹笑而不語,晚上的時候由茜草守著田文薔,在好幾次夜晚無意識地想要伸手撓臉的時候,都止住了她的動作。
田文薔輾轉一夜難眠,之後的兩天皆是如此,因為面上覆著的是厚厚一層的藥泥,看不到她眼底的青色,只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里布滿了血絲。
除了第一日忙一些,第二日李薇竹就在院子里用那天山雪蓮做藥引,熬制給沈逸風治腿所用的藥液,心中輕松,口中哼著歌謠。
這樣一連三日,第四日一早,李薇竹就開了院門,田家老爺還有文夫人都在外面候著,「薔兒呢?」文夫人看到了田文薔一愣,她的面上還覆著厚厚的黑泥一樣的物,整個人的頭也是一點一點的,好似困倦的很。
「這……」文夫人看著田文薔,等到李薇竹的吩咐,「還要怎麼做?」
李薇竹說道︰「等到洗過臉了就知道了。田姑娘想要讓田老爺和夫人一塊兒看看。」
「是。」田文薔握住了娘親的手,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娘陪我。」
「好!」
取來了搪瓷盆,一點點洗去了黑泥,便露出了田文薔的臉,痤瘡最為輕微的左邊面頰,已經褪去了痤瘡,露出粉粉女敕女敕的新肉,還有些細微的創痕,想必不出幾日就能撫平。只見平時被痤瘡擋住的小臉,此刻露了出來。只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膚若凝脂,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等到其他的部位的紅痕消退,整個臉就會好起來。
文夫人的淚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娘……」田文薔有些手足無措。
「你好了。」田老爺也是神情激動,「薔兒,你的臉,真的好起來了。」
田老爺和夫人看到女兒的臉上真的露出了女敕女敕的新肉,激動的抱住痛哭流涕,這麼多年,夫妻二人一直看著女兒郁郁寡歡,兩人想了無數辦法,找了無數的靈藥,現在女兒的臉終于有了起色,已經慢慢變好了,怎麼可能不激動呢。
此時田文薔的手中也被塞入了一方鏡子,看看鏡子中的臉,還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她的淚水也要涌出。
「別哭。」李薇竹對著田文薔搖搖頭。
「恩。」田文薔忍住了眼底的淚意,露出了一個燦爛之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