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雨暗戳戳地吞了一口唾沫,心虛地彎下腰,撿拾著地上的筷子,一只大手快模到筷子時,張世雨又暗戳戳地踢了一腳,筷子又朝著離顧運更遠的地方滾動著。
顧運看著追著筷子直跑的張世雨,哼笑道︰「你早就知道了,對麼?」
「啊?」張世雨蹲在地上,一雙通紅的眼故作茫然地眨了眨,「我知道什麼?」
「蔣笑不是啞巴。」
「她也不是普通的女玩家,女粉絲。」
「蔣笑就是panda。」
「或許今晚的這出戲……」顧運頓了頓,逼視著張世雨道︰「你也參與了編排。」
果然,顧運都知道了。
張世雨心里一涼,撿了筷子就站了起來,死撐著道︰「你這就有點冤枉人了啊,今晚以前,我跟隔壁妹子也就是見面打個招呼的交情。」
「哦……」顧運挑眉,點頭道︰「原來是今晚知道的。」
「……」
「如果不是今晚他們演砸了,你準備幫著她瞞我多久?」
「……」
「幾個月?我們拿了國際賽事的冠軍?還是……一輩子?」
「嗨呀!」張世雨長出一口氣,干脆投降道︰「哪兒有那麼夸張?妹子只是沒想好怎麼面對你,人家只想單純的崇拜你,可你一來就想跟人家生孩子,嗯……嗯?她是怎麼知道你想跟她生孩子的?」
「我親口跟她說的。」顧運扯了扯嘴角,糾正道︰「我沒說想跟她生孩子,是她抓錯了重點。」
這一次,掉的不再是筷子,而是張世雨的下巴,「你……親口跟她說的???」
「嗯……」
顧運把那天晚上和蔣笑單獨吃宵夜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跟張世雨講了一遍,一想起蔣笑說她不過只是喜歡賽場上的EZ,然而現實中就算活生生的EZ請她吃宵夜,她也不會搶著付錢的時候,清澈的眼又黯了黯。
張世雨擰巴著一張臉,尷尬道︰「也就是說……你不僅在不知道蔣笑就是Panda的情況下,間接跟蔣笑表了白,還被……無情拒絕了?」
「是吧。」輕飄飄的兩個字,听不出多少情緒。
「哎……」張世雨嘆息著,大手一抬,重重地壓在了顧運的肩膀上,「不就是失戀嘛,沒什麼大不了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
「現在什麼都沒發生,斷了這份心思也好,不然等到你決定穿上鎧甲,拿上劍,馬不停蹄地為冠軍奮斗,忽然,蔣笑冒出來說她並不想和你分享這漫長的一生,嗯……你一難過,把劍給扔了,把馬給烤了,踏馬的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還沒了。」
「我開始好奇,你在感情方面都經歷了什麼?」顧運嫌棄地拿開張世雨的手,又道︰「誰告訴你,我失戀了?」
「誒?」
「連個開頭都沒有就強行失戀了?」
「誒誒?」
「你比我多單身兩年,怎麼還不多長點兒心?」
「誒誒誒?」張世雨看著一言不合就遠離自己的顧運,不解道︰「蔣笑又不喜歡你,還不算失戀?」
顧運愣住,繼而又勾起嘴角,兩枚酒窩陷進了臉頰里,「總有一天,她會喜歡我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靈感激發了你的迷之自信?」張世雨癟著嘴道︰「對了,你是怎麼識破的?隔壁帥哥病例都拿出來了,我覺得這個慌圓的簡直天衣無縫啊!」
「你們都以為我是智障麼?不拿出病例說不定我就信了,如果蔣笑真的是啞巴,又真的喜歡唱歌,絕對會坦蕩地拿出以前的錄音,而不是急于證明她是真的啞了。」
「一個歌者,因為意外導致不能再唱歌,按理來說,會更希望別人認可她,你見過哪個但凡有點心氣兒的弱者,會主動承認自己真的弱?」
顧運哼笑一聲,繼續道︰「而且,隔壁帥哥也有問題,前一秒還為了袒護蔣笑生那麼大的氣,後一秒又願意為我這個冒犯蔣笑的人細心講解病例,呵……這很不符合邏輯啊!」
「高……」張世雨拍著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鼓著掌,「實在是高。」
如果顧運不說,張世雨確實把他當做是一提起Panda就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現在看來,先前的相安無事,不過是顧運只把蔣笑當做路人女粉絲,然而路人女粉絲,在顧運看來,是根本不值得動腦子的存在。
張世雨把手里的飯食連同筷子一並放到了餐桌上,又好奇地朝著顧運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做什麼不揭穿她?」
「問題怎麼這麼多?」顧運哂笑著轉移話題,「吃完了就洗洗睡,睡不著就看看手機里的APP,你的任務,就是安心治療失眠,以及安心打職業。」
「嘿!你還沒有回答我啊!」
「別問那麼多,總之,你就當我不知道蔣笑是Panda,好好替她保守啞巴的秘密。」
第二天,十五樓的兩戶住戶,就像商量好了一樣,誰也不提昨晚發生了什麼,下午六點半一到,SD戰隊四人齊齊出現在隔壁鄰居的家里,相安無事的共進晚餐。
不僅如此,之後的兩個星期里,每一天的下午六點半,SD戰隊在列的隊員,都會自動出門朝著隔壁鄰居家走去,然而隔壁鄰居家的房門,也會在同一時間,大大方方地敞開著。
這一天,同樣是在SD戰隊隊員們圍繞著DOTA2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論聲中,結束了今天的晚餐。
蔣笑抬眼看著坐在她正對面,隔了一張餐桌的顧運,一只藏在餐桌下的手,小幅度地踫了踫身旁曹思源的大腿,曹思源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顧運,見對方正專心的和劉璐說著話,曹思源偷偷低下頭,就見蔣笑手里拿著的手機,亮著的屏幕正對著他。
【他們走的時候想辦法留下來,有話和你說。】
曹思源輕咳一聲,側過身子擋住顧運的視線,又朝著蔣笑比劃了個「OK」。
不消片刻,張宸瑞像幼兒園阿姨一樣,慈愛地掃了一眼眾人,「都吃飽沒?」
「飽啦飽啦。」劉璐嚷嚷道︰「待會兒評分的時候,瑞哥你記得給這家的酸菜魚寫個五星好評啊,想不到在這里還能吃到家鄉的味道。」
蔣笑瞄了一眼桌上的酸菜魚,此時只剩下幾片酸菜殘渣飄在湯上,哪里還有魚的影子?然而,蔣笑記得,就是這一碗分量十足又被大家消滅干淨的酸菜魚,顧運卻不曾對它動過筷子。
「吃飽了就走吧。」吳涵站起身,繼續道︰「我跟一個野隊約了訓練賽,時間差不多了。」
顧運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蔣笑,又朝著張宸瑞道︰「我晚一點再過來幫你洗碗。」
張宸瑞癟著嘴,認命道︰「算了算了,你們忙你們的,不就是幾個碗麼?我洗就行,鄰里鄰居的算這麼清干什麼?」
兩個星期里,隔壁戰隊基本是吃完就走,臨走前顧運基本會說「晚一點來洗碗」,然而……這兩個星期里的碗,基本都是張宸瑞洗涮干淨的……
「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顧運禮貌又客氣,然而卻又和以往一樣站了起來,引著自家的隊友朝門外走去。
曹思源見隊友們都起身要走,曹思源一手摁在肚子上,急匆匆地站了起來,一邊朝著衛生間的方向跑去,一邊道︰「瑞哥,借個衛生間。」
劉璐皺了皺眉,不耐地嚷嚷道︰「喂喂喂,就幾步路,回去上啊!」
顧運轉過頭,瞥了一眼蔣笑,眼里的笑意一閃而過,又若無其事地朝劉璐道︰「走了,思源一會兒就來。」
說罷,顧運一只手搭在張世雨的肩上,兩人先行出了門。
顧運勾起唇,輕聲道︰「思源也是你們的人?」
「啊?」張世雨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又著急忙慌地撇清關系,「我可不知道啊,我也是猜的,而且我估計思源知道的更早。」
「嗯,確實應該是更早就知道了。」
听到關門聲,衛生間的門開了一條縫,曹思源賊兮兮地貓在里面,一雙眼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蔣笑走到衛生間門邊,好笑道︰「走啦,出來吧!」
曹思源松了一口氣,這才開了門,從衛生間里面走了出來,直奔主題道︰「找我干什麼?」
想到他們還有訓練賽,蔣笑也不廢話,直截了當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們家隊長最近有些奇怪?」
「有麼?」曹思源蹙起眉,認認真真地搜索著這段時間里關于顧運的記憶,良久又道︰「沒有吧?」
顧運很正常,自從知道SD戰隊不得由聯盟承辦的國內比賽後,隊友們比之前更加努力的訓練,顧運也漸漸的適應了四號位,總之,不管是顧運還是其他隊友,曹思源都沒有發現哪里有稱得上「奇怪」的舉動。
「當然有啊!」蔣笑雙手插在腰上,氣勢洶洶地開啟吐槽模式,「兩個星期以來,你們每次過來吃飯,顧運進門時都要跟我說一句‘你好’,你好???」
「還是那種鄭重其事的模樣誒!是要干嘛啊?」
曹思源回想了一下,確實像蔣笑說的那樣,每次過來時,顧運都會刻意地走到蔣笑身邊,特別正式的和她說一句「你好」。
「可能……」曹思源笑道︰「隊長比較有禮貌吧,雖然有給你們搭伙費,但是還是不好意思啊,他不是每次都有說幫忙洗碗麼?」
「 !是比較有病吧?還有還有,別看他都不會跟我講話,可是我發現啊,每次他都會坐在我的正對面,唔……雖然也還是不會正眼看我啦,但是!我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啊!」
「你想多了,隊長只當你是他的女粉絲,又一直不待見你,坐你正對面,正好是離你最遠的位置。」
「嗯……這麼說也說得通,但我還是覺得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