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高,但那種血和淚的控訴,卻令在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張心晴被她煽得懵了,記憶之中張安安從來沒有打過自己,現場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連呼吸聲都變得越來越輕。
「張心晴,你我從此以後不再是姐妹,我們之間恩斷義絕。」
張安安說完轉身就走,她走回到了雷野的身邊,雷野將她擁進了懷中,這樣的姐妹,早在第一次夢醒俱樂部騙她的時候就應該一刀斬斷姐妹關系,免得日後生出那麼多的麻煩,而且險些危及生命。
喬翼走了過來,「野少,多謝你今天的大力協助,我們才得以這麼快的偵破此案。張小姐,這件事情水落石出,你也可以安心了。」
「謝謝喬警官。」張安安也點了點頭。
「關于她的作案過程你帶回警局慢慢問吧!」雷野摟著張安安的腰,「我們回家。」
「好!」張安安倚著他。
梨冰也將安全氣墊上碧乙的機器人揀了回來,然後風間也一起離開。
大家一行人回到了冠蘭別墅後,張安安靜靜的坐在客廳,她雙手托著腮,雖然案情終破,但她的心卻非常的難過。
雷野走過來,挨著她坐下。「還在想什麼呢?」
「想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心晴在陷害我?」張安安老實的答道。
雷野將她擁入懷中,「從梨冰告訴我,你在碧乙家出事,我就猜到了。」
「可是你一直沒有說,卻還故意將矛頭對向了童畫。」張安安瞪著他。
「我如果不這樣說,你又怎麼會在張心晴面前不露出破綻呢?如果我告訴你張心晴就是凶手,你一看見她,還不撲上去撕打她?這樣她就會作防範,打草驚蛇後,我們反而是拿不到她的罪證了。」雷野低頭看她,「這樣出其不意才會收到意料之中的效果啊。」
張安安想了一想,也是啊。如果她一早知道是張心晴又在害自己,而且她將碧乙殺死的話,自己肯定會沖過去質問她。
「可是,你們今晚的布置,好像是有備而來吧!我怎麼一點什麼風聲都沒有收到呢!」
「這是一個秘密行動,你如果臨出場做了叛徒怎麼辦?我們不是前功盡棄了?」雷野逗著她。
張安安伸手掐他︰「我才不會做叛徒呢!」
此時,風間和梨冰也走進了客廳,張安安望了望︰「那個機器人呢?」
「被喬翼帶回警局了。」風間說︰「可能再次審訊張心晴時,還用得上呢!」
「野,你們這個計劃是怎麼做的,從頭到尾的說一次來,听听好不好?」張安安很多地方還是想不通。
雷野眯眼︰「你不是只喜歡畫畫嗎?還對這些有興趣?」
「你究竟說不說嘛!」張安安撒著嬌。
「好!說。」雷野道︰「我們有一個詳細的計劃,是我和風間、梨冰還有喬翼共同研討出來的。喬翼負責帶警方的人圍在張家周圍,風間負責控制碧乙那個的機器人和配音,梨冰則負責吊威亞和你的安全,還有布置張心晴房間的布景,我作為總指揮師,負責全局。」
「你一早將地點定在了張心晴的臥室,就算我今天不回去,你也會找機會到張家啦?」張安安想到了一個問題。
「是!」雷野點頭。
「心機深沉!」她哼道。
「那叫顧全大局!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雷野捏捏她的小俏鼻,「你最感興趣,是碧乙那個機器人吧!讓風間給你說說。」
知道就好!張安安丟給他一個眼神,然後望向了輪椅上的風間。
風間微微笑道︰「我們按照碧乙的樣子作了一具小小的機器人,在機器人的外面給它化妝,化成了碧乙死時候的樣子,特別是兩個重點部分,就是眼楮和心髒的位置。因為晚上的光線很暗,我們做出來是要嚇到張心晴,而她不會去深究碧乙為什麼會復活。」
「電視電影里鬼的形象,深入我們的心中,都是沒有腳的,他們行走的時候,都是在飄于空氣之中,這就需要梨冰吊起威亞,有一根線綁住機器人,所以你們看到的就是鬼魂飄于黑夜之中。另外還有,機器人的月復中裝有電子電路板,有溫控器,所以張安安一踫觸到碧乙就是冷冰冰的感覺,根本沒有人體應該有的三十七度的常溫,這也符合普通人對于鬼的認知。」
張安安不得不佩服他們布置得如此周密,「可是機器人在說話呢?」
風間依舊是淡然的道︰「剛才我提到機器人的月復中的電子電路板,它其中一個功能就是傳聲用的,我在後面配音,學著碧乙平時說話的樣子。而張心晴主要是心里有鬼,所以她看到的碧乙就一個鬼,不會去認真的查看這具冷冰冰的碧乙究竟是誰,也不會抬頭看到有一條威亞吊在機器人身上,才會不用腳來走路而是飛來飛去的感覺,所以當機器人拉著她從窗口跳出去而不是從大門口走出去時,她就完全的崩潰了,然後也完全招出自己殺了人。」
張安安听著連連點頭,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小細節,卻能決定著一個案件的成功還是失敗。「我還注意到一個問題,就是你沒有說出來碧乙是怎麼遭她殺害的?你一直配音強調的都是碧乙愛著她。」
「她怎麼樣殺了人,雖然在我們心中也有一個推斷,但如果這個推斷一旦錯誤,就會引起她的懷疑,所以我們還是主打愛情牌,讓她內疚于一個愛自己的男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上!這樣她才能卸下心防,一直順著我們布下的圈套往里面走。」風間給她解釋。
張安安明白後,望向了雷野,這個總指揮師確實不簡單,每一步棋都是將張心晴死死的控制住,讓她乖乖的說出,她害了碧乙。
「可是,我在家一點都沒有發覺,你們怎麼布置的呢?從什麼時候開始布置的呢?」
雷野揚眉道︰「你去臥室的時候,張心晴在你的臥室里,梨冰就帶人布置了她房間里碧乙死去時的樣子。而我則在書房里,和你父親談一筆交易,我主動提出說注資給張氏,他一旦得到他想要的,必定會對我客氣三分禮讓四分,我說送了一些禮物給張心晴,兄弟們搬上去放好,但不能給她知道,所以她被張凌霄支去了你的房間,而你再去書房時,你父親已經得意妄形,失去了思考能力。」
好慎密的心思!張安安不由感嘆,他的每一個環節都是緊密相連卻又環環相扣,少了哪一個環節都會功敗垂成。
「那麼你提出贊助張氏公司,也只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並非是為我才贊助張氏公司,對嗎?」
「安安……」雷野握著她的小手,「知道你擔心我,我那一刻是感動的……」
張安安沒有說話,只是有一種情動的暖流在指尖流淌,他傳來的是他對她的保護和寵憐,她則是傳給他一種柔柔的關心和感動。
「可是,可是……為什麼張心晴是光著身子在房間的?」她總覺得有蹊蹺。
雷野將她的小手放到他的唇邊,輕輕的啃咬,然後輕笑道︰「你說的這個,可不是計劃中的部分……」
張安安當然不信︰「你肯定跟她說了什麼,她才會光著身子在房間等你,結果卻是等到碧乙的謀殺現場。」
雷野揉揉她的長發︰「我不是沒有去嗎?」
「……」那就是承認有說了!張安安瞪他。
哈哈!吃醋的女人最大!
雷野決定直接將她抱起來就往房間走,安慰吃醋的女人啦。
此事暫時告一段落,張安安恢復去水瓶畫社上班,各大八卦雜志的負面新聞依然不減。
特別是妹妹殺人嫁禍姐姐,究其原因是因為爭奪同一個男人造成的。而那個男人,就是黑街大少加tri總裁雷野。
此次新聞一出來,張安安在水瓶畫社的身份變得敏感了起來,很多人竊竊私語,很多人羨慕嫉妒恨,還有很多人將謠言越傳越廣。
她依然會每天收到一束雛菊花,這束花,只要她來水瓶畫社上班,她就會收到,似乎已經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
而很多人開始猜測,這束花一定是雷野送她的。
對此的紛紛議論,張安安一概不理。
因為,理也理不到。
索性,就別再去理。
一日。
張安安和鴻弈一起,到碧乙的墓地去看望他。
鴻弈道︰「安安,你不要再受這件事情的影響了,過去了的事情就讓它過去。」
張安安聲音沙啞︰「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碧乙是我們兩姐妹恩怨情仇的犧牲品,他本可以在畫界有一番作為,最後卻慘死在了一場無聊的愛情戰之中。」
「愛情這東西,誰又能說得清呢?在愛情的國度里,沒有對錯之分,亦沒有正義和邪惡之分,有的只是,愛情本身就有罪。」鴻弈也感嘆唏噓。
張安安重復這一句話︰「愛情本身就有罪?」
「人本身沒有罪,有罪的是愛情本身,愛情使人犯罪,甚至罪不可恕。」鴻弈淡淡的道。
「我怎麼覺得社長的話這麼有哲理啊!」張安安吸了吸小小的俏鼻,望著這個使人平靜的男人。「我听了之後好受好多了呢!」
醫院。
張安安收到張凌霄住院的消息,趕了過來。
顏如玉一下子仿佛也老了十多歲,她正坐在張凌霄的病床邊,蒼老而憔悴的看著張凌霄。
心血管主治醫生說︰「病人剛剛從急救室搶救出來,你們會談的時間盡量縮短,要給充分的時間讓病人休息。」
張安安看著緊閉著眼楮仿佛毫無生命氣息的張凌霄,她似乎還記得十二歲那年他牽她手回張家的情景,只是最近一樁又樁驚心動魄又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她的心離這個張家,離她的親人們也是越來越遠。
「安安……」
張凌霄的聲音很微弱,但張安安還是听到了。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的走到他的跟前,看著他又老又病的樣子,一時之間淚水也涌了出來。
無論怎麼樣,他是她的父親,血脈相連的父親,雖然曾利用過她的婚姻,但也曾牽過她的手,抱過她小小的身子。
「安安……」
張凌霄微微的伸了伸自己的手,張安安有些遲疑,她呆愣了三十秒之後,卻還是伸出手握住了父親的手。
「爸爸……」
她這一聲哽咽的呼喚,令張凌霄想緊緊的握住,奈何受到病創的身體卻使不上力。他虛弱的道︰「安安,爸爸不是個好父親,當時張氏危在旦夕,我選擇了非尋做你的丈夫,我當時並不知道非尋和雷野之間有交易。爸爸對不起你……我讓你受苦了……如果我有別的辦法,我不會這樣……」
張安安听到這里淚如雨下,她的婚姻是交易再交易,當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成定局時,父親一聲對不起,又豈能彌補她心里的傷痛!
「爸爸不祈求你的原諒,但爸爸想你以後好好的生活,屬于自己的東西一定要爭取,沒有什麼東西會送到你的眼前給你去選擇……你這孩子的心性太善良,而且特別容易死心眼……」
張凌霄說完幾句之話,一時呼吸不上來,臉色也越來越不好,他握著張安安的手也漸漸的松開……
「爸爸……」張安安不敢置信的叫道,可她手心里父親的脈象越來越微弱,她沖門口大叫︰「醫生……醫生……」
顏如玉馬上撲到了張凌霄的身旁,「凌霄……凌霄你不要走……你丟下我一個人怎麼辦……凌霄,心晴進監牢了,我不要一個人活,凌霄……」
「請病房里保持安靜,親人們全部先出去。我們再給病人進行急救。」醫生和護士們馬上沖了進來。
張安安想說什麼,可張著嘴巴卻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她的身體被護士一直往門外推去,然後「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大約一個鐘之後……
醫生走了出來︰「病人的親屬請見病人的最後一面。」
「……」張安安听到了之後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父親的身體一向不差,怎麼突然之間就……
而顏如玉瘋了一樣的沖了進去,「凌霄……凌霄……」
護士拉住她︰「你若再這樣失控,病人的情況會惡化的更快。」
「凌霄……」顏如玉掩嘴痛哭,整個人蹲在了地上。
張安安再次走進病房,病房里非常安靜,醫生和護士都已經退到了門外,回天無力的情況下,張凌霄要求見張安安。
「安安……」
張凌霄的聲音微弱不堪,像風中的燭火隨時熄滅。
「爸爸,我在……」張安安主動的握住了他的手,她的喉嚨像被魚刺卡住,一個字也再說不出來。
「爸爸求你最後一件事……」
「您說……」
「爸爸希望你答應我,將心晴從監獄里救出來……」
「爸爸……」張安安大驚失色,張心晴犯了殺了罪,她理所當然的應該受到法律的懲罰,而且她根本沒有這樣的能力。
「安安,爸爸最後的心願,就是你們姐妹和好……你去求雷野,求他放心晴一條生路……你不答應爸爸,爸爸死不瞑目啊……」
听著張凌霄最後的話語,張安安的心已經痛到不知怎麼再痛,可是爸爸,您知不知道,一個人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而不是人為的利用手中權利來擾亂社會的法律秩序啊!
她心中的想了好多好多的話,可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只是痛苦不已的望著張凌霄,望著這個即將離開人世的親人。
「安安,我求你……求你救救心晴吧!現在只有你有這個能力救心晴了……安安……」顏如玉也緊緊的握著張凌霄的另一只手,痛苦失聲的望向張安安。
張安安無言的望著他們,這算是什麼,用最後的死來讓她做違心的事情嗎?讓她無視法律法紀嗎?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安安,我跪下求你……心晴她知道錯了……我以後會對她進行嚴加管教,她不會再做錯事了,求你行行好,看在同樣流著張家的血的份上,看在你們是同一個父親的份上,救救心晴吧……她若死了,我……」
顏如玉說著說著,直直的跪在了張安安的面前,她望著這個也有養育自己十年的女人,她的眼淚早已經霧濕了雙眼。
「顏姨……你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好不好……」
病房里一片哭聲,張安安一只手握著張凌霄的手,另一只手抱著自己的頭,你們怎麼可以這樣用親情來對她?
「安安,你救救心晴,她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凌霄,你先走吧!我將心晴的後事處理完了之後,我也就來陪你……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人,又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顏如玉說著面向了病床上的張凌霄,她後來越說越有些瘋狂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