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野接過,端在手上,茶色清新,茶香恬淡,他煩擾了幾日的心情就在這裊裊茶香之中慢慢得到了緩解,他真的要對花翹另眼相看了。她在歡愛時的熱情,她在泡茶時的馨然,都表現出了不同的一面。
他很少喝茶,他都是喝咖啡。
今晚的茶,讓他覺得這種古老的文明,確實不同凡響。
一夜無話,他靜靜的喝,她靜靜的泡。
只有茶香燻染著兩個人,燻染著兩種不同的心思。
張家。
這是張安安出嫁之後第二次回來,第一次回來是和非尋新娘回門,那一次因為雷野來張家她提前離開。
今天她再回來,是因為父親說有母親的事要跟她說。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她是不會再踏入張家一步。
可是因為母親,她再痛再疼,還是要回到這里。
夜色,漸迷漸漫。
書房里,只有張凌霄和張安安兩個人。
「身體好些了嗎?」張凌霄坐在黑色的大沙發上。
張安安坐在另一頭的最偏端,這種無形之中的距離感,才能讓她的心里好受一些。她沒有接張凌霄的話,只是問到了問題的重心。「我今天過來是要听您跟我談談母親的事,謝謝。」
「如果我不是說因為這事找你,你就永遠都不會回張家門了是不是?」張凌霄低聲里有一些怒氣在蔓延。
張安安淡淡的道︰「如果您不想說,我馬上就走。」
「張安安!」張凌霄連名帶姓的叫她,「你忘記了十二歲時是誰養大你嗎?你就是拿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如果不是我養你,你說不定已經橫尸街頭白骨一堆了。」
「您是我的父親,在十八歲之前養我是您的義務。除非您承認您不是我的父親,我就無話可說。」張安安依然言詞尖銳,養了她就該利用她嗎?
張凌霄被她氣得一時氣結,他順了一陣氣才吼道︰「我知道你有尖銳的資本,因為雷野現在對你寵愛有加。但是你要明白男人寵你一時不是寵,寵你一世才叫寵!愛你一時不叫愛,愛你一生才叫愛!」
「我想您搞錯了,野對我只寵不愛,您是男人,亦明白男人有多寵可以,但就是不愛,一如您對我母親,也是只寵不愛。」張安安直接將話題轉移到了母親身上來,她不想坐在這里听他的說教。
張凌霄狠厲的眼楮瞪著她,她長大之後,性格一點也不像母親齊婉婉,齊婉婉柔情似水,她則剛柔並濟,論樣貌上,齊婉婉是溫婉嫵媚的大美人,她亦傾國傾城絲毫不讓。
「你說,在你的眼里,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安安也毫不畏懼的迎接他的目光,「母親生我養我,待我恩情無限,而且最後為了救我還慘死在火災之中,她是我心中最尊敬最崇拜的人。」
「哼!」張凌霄听了之後,只是冷冷的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才道︰「我養了你十年,你卻連一點尊重我的表現都看不到。」
「您養我只是為了利用我的婚姻來進行聯姻,您是有目的的養我。而我母親不同,她對我是無私的愛。」張安安毫不客氣的指責他。「現在婚姻也聯了,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我母親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張凌霄一怔,顯然她不知道張安安從何處得來這樣的消息,但是他卻知道這個消息于他,是一個非常之高的籌碼。
「說吧,您希望我用什麼東西來換取母親的資料?」
她已經從這些天以來的生活中得出了一個結論,無論是誰與誰之間,一旦牽涉到利益,那就是除了交易還是交易。就算張凌霄和她的關系是父女,其結果也是一樣。
張凌霄一听,臉色越變越冷,但交易的結果是不會改變。「安安,既然你和非尋生活的不幸福,你離婚吧!」
「怎麼?這時候關心起我的婚姻生活幸福不幸福?我要不要離婚是我的事,跟您無關。」張安安顯然不相信他會這樣為她著想。
張凌霄拍桌道︰「你現在還是非尋的妻子,卻和雷野住在一起,八卦雜志一直在追風捕影,你是要將張家的臉都丟盡嗎?」
「您現在才覺得張家的臉面重要,那根本就不是在關心我幸福不幸福,我喜歡跟誰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那是我的生活,您無權利干涉。」張安安和他對著杠上了。
「我這是在干涉你嗎?我只是給你一個建議,希望你能听從我的建議,你現在和雷野混在一塊兒,難道還能再回非尋的身邊嗎?如果有朝一日雷野不要你了,你擁有什麼?你什麼都沒有。」張凌霄青筋暴突。
張安安冷冷的一笑︰「然後呢?我離婚之後呢?您希望我再嫁給雷野嗎?」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嫁一個好老公有什麼不好?」張凌霄瞪她。
「您是希望我嫁給tri公司吧!無論tri公司的擁有者是誰,都沒有關系,您在乎的就是那層經濟利益。」張安安直接挑明了來講。
張凌霄怒吼︰「我是從全局在考慮,你和雷野的關系遲早世人都會知道,你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張家怎麼看你,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知道後,她會怎麼想?」說完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資料,丟給了坐在沙發另一頭的張安安,「這是我今天給你的母親資料,你自己看著辦吧!想不想嫁給雷野有名有份的廝守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情。」
張安安撿起來拿在手上一看,里面有母親以前的生活照,還有母親和她小時候一起拍下的相片,那時候母親牽著她的手,送她上學帶她去公園里玩,她看著這些彌足珍貴的照片,眼楮一片濕潤。
「您……還有嗎?」她抬頭問。
張凌霄冷酷的閉著嘴巴沒有應她,她知道他在等他回答,要不要利用雷野這顆大樹來拯救張家的企業?要不要攀上雷野這個高枝來做世人都羨慕不已的少女乃女乃?
張安安帶著這些照片,慢慢的站起身,離開了張家。
而張安安走之後,張心晴跑進書房,質問張凌霄,「你明明說是我嫁給野少,怎麼現在又變成了她?」
張凌霄剛被張安安氣得冒煙,現在張心晴又來,他火大的怒道︰「你能近得了雷野的身嗎?既然是不能就給我老實呆著,目前我們要引進大資本來保住張氏公司。」
「說白了你就是覺得我的條件沒有張安安的優厚,她比我更有利用價值,所以你十年前才從街上撿回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張心晴冷哼一聲。
「你胡說些什麼?」張凌霄走過來手揚起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張心晴一疼,也仰高了頭顱︰「被我說中的心事就惱羞成怒了是不是?既然她不是我的親生姐姐,我做的一切更是理所當然。」
說完她一轉身,走了出去,留下張凌霄一個人,像散了的骨架一樣,頹然坐在了沙發上。
張安安從張家走出來,然後去小時候母親帶她去過的公園里坐了很久,拿出那些陳舊的照片一張又一張的,借著昏黃的路燈仔細的看著。
其中有一張,是她從滑梯上滑下來,裙子被翻了起來,滑梯板磨到了她的腿,導致她的腿紫青了好久,母親買了一個蝴蝶發夾給她哄她開心。
那個蝴蝶發夾,最後也是遺落在了那場大火里,再也找不到蹤跡,怕是也……燒成灰了吧!
現在從照片上看到她戴著蝴蝶夾被母親牽著手,她從那件事情之後人變得敏感,而張凌霄也從來不會拿這些東西來勾起她的回憶,此刻卻願意給她看,也只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但這交易,雷野又怎麼會同意呢?
當夜色越來越濃時,張安安才回到了冠蘭湖畔別墅。
回到臥室,她卻見到雷野衣服也沒有換在床上睡覺。
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現在才晚上九點鐘,他從來沒有這麼早睡過覺呢!
她慢慢的走了過去,然後俯低身體,听著他均勻的呼吸聲,英俊的臉上眉頭微微蹙起,唇角是絕不屈服的揚起,而他的頸間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味。
她不會問他去了哪里,亦沒有權利問他。
不過,從他疲憊的睡姿,還有煩惱的神情,她可以猜得出來,他似乎有心事。
他有什麼心事呢?
這世界上權利在他手中,金錢在他的囊中,女人在他的懷中,他也會有心事嗎?他也會煩惱嗎?
她去了浴室,用熱水沾濕毛巾,再輕輕的擦拭他臉上的憔悴,然後是手指,手指上的煙味極濃,他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煙?
男人真奇怪,那煙,就能解煩惱嗎?
張安安搖了搖頭,表示不解,她真的不能理解。
「野……」她再柔柔的喚著他。
你怎麼啦?出了什麼事情?你還在生氣嗎?你又生什麼氣呢!
她閉著眼楮在他胸膛上假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他的額頭。
她認為他應該是睡著了,忽然抬起頭去啃他堅毅的下巴。
「楊媽沒有給你吃飯,餓了是不是?」他輕笑。
張安安猛然一驚,看著他促狹的笑容越來越濃,她握緊了拳頭,這個男人不知道何時已經醒了,卻一聲不吭的耍著她。
她本來準備了很多問候和關心他的話,也被他氣得吞進了肚子里。「壞人!不洗澡就往床上躺,不愛干淨。」
「喲!嫌棄我了!」雷野睜開了眼楮。
嫌棄你又怎麼樣!張安安掙扎著起身,「放開我,我要去洗澡了。」
「一起洗。」他也坐起身。
「才不要!」她搖頭。
雷野低頭親吻了一下她的唇︰「你知道我最喜歡听你說──要!」
「野你太過份了!」張安安被他羞得滿臉通紅,他剛才不是還在煩惱還心事重重的嗎?怎麼突然之間又轉移到這種話題上了。
「小心肝,我期待你說的那一天。」他有信心。
壞人!她不理他。
「快去洗澡!我有禮物要送給你。」她忽然想起了那幅畫,希望能讓他開心一點。
他看著她笑︰「我希望那個禮物是你自己……」
張安安捂著耳朵不肯繼續听,這個男人嘴巴太壞了!
他逗弄了她一陣,心情好了不少,然後才放開她,轉身去浴室,進去之前,他笑道︰「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呃……」張安安徹底無語了。
原來,他的禮物就是他和她曾經合作的那幅葡萄水墨畫,張安安一看他已經做好了邊框,而且在一旁題了一行剛勁有力的字︰「琉璃紫葡萄,裊娜似瑪瑙」。
「雷野你太欺負人了!」張安安看著他手機上拍攝的畫面,「你放在了哪里?」
他居然將這幅畫裱好,還收藏了起來,這不是將她那日的證據一直擺放在那里麼!她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然後就將那幅畫丟在了一旁,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而且還寫了一行曖昧又羞人的話。
「想知道在哪里?」他笑。
「那你說不說?」她惱。
他雙手環胸︰「我不說你能怎麼樣?」
「我……我不理你了。」她怒。
「我珍藏起來在欣賞呢!」他低頭凝視她︰「你的禮物呢!」
「沒有啦!」她看他玩得不亦樂乎,他能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她現在不想給他。
「真沒有?」他伸手挑了挑的下巴,這小巧的下巴也在生氣呢!
「要也可以,你拿真跡來換。」她轉了轉烏黑明亮的眼珠兒。
「小心肝耍詐!」他才不上她的當呢!
「哼……」張安安徹底生氣不理他了!
醫院。
張安安抽時間來看風間,風間正拄著拐杖在練習走路,他的汗水一直往下流,順著溫潤如玉的面頰,一顆一顆的往下滴落。
他一直不肯停歇的在練習,他堅持著一定要站起來走路,無論多艱辛也要堅持這樣的信念。
「張小姐,你來了!」他一抬頭,看見她站在不遠處,正凝神望他。
張安安沒有說話,只是走近了幾步,然後拿出手提袋里的紙巾,伸手抹去他臉上的汗水。
「休息一會兒吧!」她低聲說。
風間搖了搖頭︰「爺現在需要人手,我必須盡快好起來。」
「野他……有什麼事嗎?」她本不想問,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風間微微一怔,「都是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處理吧!」
張安安听了之後覺得有些奇怪,告別了風間回到水瓶畫社後,她上網打開了財經新聞來看,她以前從來不看財經新聞,因為對經濟不感興趣,也沒有經商的才能。
她找到tri公司的新聞來看,終于知道公司被人惡意的破壞,tri旗下的好幾間子公司都破產了。
怎麼會這樣?是誰敢動他的公司?還讓他這麼煩惱?這個人……究竟是誰?
張安安不禁陷入了沉思。
晚上八點鐘。
血案再一次發生。
這一晚,是公歷1月7日。距離上次血案發生已經隔了一個多月,但是,此次的案情微微有些不同。
案發地點︰碧乙所住的公寓。
死者︰碧乙。
在場人員︰張安安。
當所有的媒體沖入碧乙的公寓,一陣狂拍照之後,張安安被吵鬧的聲音所驚醒,她一抬頭就驚呆了。
自己被一張白色的被單蓋住,被單下面寸縷未著,她的手上,緊緊的抓著一支畫筆,而她的身旁,躺著的是流著血的碧乙。
「碧乙……碧乙……你怎麼樣了?」她用被單包住自己趕忙去看碧乙,她用手一探他的鼻息,才發覺已經斷了氣。
這怎麼啦?
然後她看人群和閃光燈全部向她擁了過來︰
「張小姐,請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張小姐,碧乙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嗎……」
「張小姐,碧乙是你殺的嗎……」
「張小姐,在警察到來之前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張小姐……」
「張小姐……」
所有的人所有的話像一個又一個謎團一樣包圍站她,張安安向後退,一直退到了角落里,那些人還不放過她。
「別拍了別拍了!警察辦案。」忽然沖進來一群警察說道。
為首的是警官喬翼,他撥開人群,將記者們全部都趕了出去。
「這是案發的第一現場,希望各位記者朋友都保持冷靜,案情的結果沒有出來之前大家都請回吧,我們警方會在第一時間公布結果。」
他說完之後,警察們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喬翼走到了張安安的身旁,「張小姐,別怕,你要告訴我們案情經過。」
張安安一語不發,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然後腦海里完全是碧乙一身是血的躺在那里……
tri公司。
雷野最近都沒有回家去睡,他一早醒來就收到梨冰的消息︰張安安出事了!
該死的!
他從沙發上坐起身,風衣都沒有拿就直接往外走去。
梨冰馬上拿上風衣跟了上去。
「叫風間回來幫手。」雷野冷著一張俊臉,又點燃了一支煙,有些事,是該到了結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