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畫像都不像我師兄的樣子。」
說完,她福了福身子,「謝謝王爺,我走了。」
她默然轉過身去,抬步邁過了門檻。
宇文昭怔然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的心有些失落。
似乎並不想看到她的離去。
仿佛是害怕自己再也沒有理由挽留她,宇文昭面上顯出焦躁,手掌暗暗用力拍在了那門框上。
桃夭夭眼神呆呆地,一步步邁下大理石階。
身後,響起有力的腳步聲。
「葉蓁,葉蓁!」
桃夭夭回頭,居然是齊王跟了出來,語氣有些急促。
「葉姑娘請留步。」
此時朱悅正從不遠處而來,待看見王爺的情形,便往後退了退不敢上前。
適才他親眼見自家王爺快步掀了珠簾出了房間,朱悅斷定適才房間里只有葉蓁和王爺二人。
他在王府兩年,從沒見過王爺那樣的眼神,儼然焦慮不成熟的少年。
雖不明顯,他卻看得真真切切。
放在從前,誰又能見到宇文昭這般的模樣?
在朱悅眼里,宇文昭這人年少老成,行事沉穩,手段狠戾,故而常常是令人捉模不透的冷臉。
眼下,王爺在殷切地挽留葉姑娘。
桃夭夭仰頭一臉不解,看著階上立著的宇文昭,似乎在等他的話。
他語氣變得平緩,「你有沒有想過,畫像與本人也可能會有出入。再好的畫師也未必畫的出一模一樣的人。宮廷的畫師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下面的郡縣,能有幾個畫匠也不過是畫個輪廓而已。」
桃夭夭眨了眨眼楮,讓齊王這一通解釋,她也覺得說得對啊。
「我看葉姑娘不如再等些日子,見見這畫像對應的真人。又或者,再等等,還有一些沒打探到的郡縣。」
桃夭夭心動了,忽然道,「王爺,那你能不能著重查一查晉東的郡縣啊?」
晉東,不就是東夷嗎?
宇文昭微蹙眉頭,這丫頭莫非覺得她的師兄還在東夷?
「好。本王這就吩咐人去查找。」
階下的桃夭夭抬著腦袋,倏然就笑了。
這笑容,好比冬日枝頭上的雪遇到了春風,宇文昭直覺得自己的心頭融化了。
適才的急,原來都是因她要走而起。
他一步步走下來。
「那我還要住多久?」丫頭仰著頭問。
「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宇文昭月兌口而出。
覺出話有些不妥,他便道,「要逐一見畫像上的人,大約至少半個月的時日。」
「行!」
桃夭夭重重點頭,腮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那雙幽藍的眸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謝謝你!那我走啦!」她朝他擺手,笑著轉身,一溜煙的功夫走了。
宇文昭負手立在階上,望著她的背影,那表情分明是舒展的。
忽然,他似是覺出了什麼,果不其然,不遠處,站著一人,便是朱悅。
這個朱悅,是袁貴妃派來的內廷老人。因袁貴妃他面上喚一聲母妃,又因她偏向自己,袁貴妃無子,膝下只有一個十六歲的公主。人前人後,宇文昭儼然是她的養子,故而京中也有人說宇文昭不過是番地之王,卻能有今日的風頭,與袁貴妃扶持有莫大關聯。
宇文昭有些懊惱,適才沒注意到朱悅。朱悅為人圓滑老道,有些事傳到宮里頭,總會多費些口舌。
于此,他反倒叫住朱悅,一招手,「你過來。」
朱悅笑面迎過來,大半輩子宮廷內監生活使得他的背一直鍋著,「哎,老奴在。」
「葉姑娘要在府上住一段日子,這衣食住都要增添。你著人備好。」
「王爺放心,老奴明白著,一切安妥便是。」
然而,這邊的桃夭夭卻不肯這麼下去了。
雖然齊王說至少半個月,但她擔心會耽誤更久。
先前,朱公公說是依照客人之禮安排了她的起居,如今既然要在這府上住這麼久,而且吃穿用度這麼好,這讓桃夭夭很是有些不安。
俗話說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師父也曾不止一次嘆過︰這世間最難還的便是情,她不想欠宇文昭太多的人情。
當初宇文昭答應為自己尋找師兄,她總覺得好歹自己曾經救過他,這樣一來也就互不相欠了。
于是乎,她執意要自力更生,做些活計,不想白吃白住。
巧的是朱公公分配過來的婢女,就是上一回養病時看管自己的婢女秋棠和春鵑,雖然當時那春鵑待自己挺嚴厲刻薄,但三個丫頭一見面,桃夭夭竟有一種重逢的喜悅。
「我習慣了做活,這些活實在是小菜一碟,輕松得很。若讓我閑著,肯定會閑出毛病來。」
她笑嘻嘻的,與春鵑秋棠她們爭著做活計,當初春鵑苛責她的事情,完全沒放在心上。
起先,朱悅客氣了一番,「哎呀,葉姑娘。這若是讓王爺看見了,要說我們這些個下人的不是了。」
「公公真是太客氣了。若真是被王爺撞見了,我就說是我自己執意的,但找不到公公身上便是。」
朱悅臉色一沉,有些不高興,但見這葉蓁姑娘性情脾性還真有一股倔勁,又想著既然她是出身鄉野,一時只怕難以更改做活的習慣,便默許了,一面又想法和齊王那邊稟明一聲。
「王爺,這葉蓁姑娘執意要做活,老奴沒有攔擋住,今日一大早她就掃了她的園子、這會兒估計在擦洗家具呢。」
宇文昭從外頭回來,天氣還有些熱,剛換下湖藍的衣袍,聞言眉頭不由地一縮。
「由她去吧。」
齊王淡淡一句,遂又忙活自己的公務。
朱悅想,既然王爺發話不要緊,那他也不便多管,遂無事告退。
待午時,天氣特別熱。書房里,一旁的壇子里放著冰塊,些許的寒氣冒著,比外頭自是涼快大些。
外頭樹上的知了,一波一波叫得十分吵鬧,宇文昭並未午休,此時困意而來,這才從書案前站起來。
窗子開著,見園子里一派綠意盎然,只是吹來的風也**辣。小胡來本是在外頭守著,這會兒居然倚在那樹干上,打起了瞌睡。
珠簾嘩啦一聲響,胡來一個激靈醒了。
抬頭一看,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