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嬌尷尬的站起來，紅著一張臉叫道︰「大伯娘，你回來了！」偷瞥一眼曲約素，看她並沒有想要幫忙說話的意思，眼神慢慢暗了下來。
曲約素也發現了劉嬌看自己那一眼，不過她真不是好管閑事的性子，而且兩人又不熟。
「不是我回來了，難道站在你面前的是鬼不成？還杵在那干嘛，趕緊給我出去。」程大娘毫不掩飾對劉嬌的嫌棄。
難道有別的故事不成？曲約素有些懷疑的在劉嬌身上掃了掃，即使程大娘向著自己家人，按理也不會對一個孕婦如此刻薄啊。
劉嬌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低著頭，也沒跟曲約素打招呼，就小步跑走了。
「大娘，她懷著孩子，不會出事吧？」曲約素擔心的問道，剛才那劉嬌可是跑著的，這樣不會影響孩子嗎？上一世在聯邦，孕婦和嬰兒可都是特殊保護對象，人的壽命延長了，可是生育能力卻在減弱。甚至有的夫妻，在兩百多歲的生命里，連一個孩子都生不出來。在曲約素的印象里，懷孕是一件頂頂重要的事。可是到了這里，很多大著肚子的婦女依然在辛苦的勞作。
程大娘嘆了口氣︰「鄉下人，哪有那麼金貴？約素，這人你還是少打交道，別把你帶累了！」
曲約素剛打算問，就看到有個年紀和程大娘差不多的婦人進來了，臉有些黑，咧著的嘴里露出一口微黃的牙齒。
「大嫂，阿杰在你這不？」眼楮不安分的四處轉著。
曲約素心想，沒想到那人的娘長這樣啊！這樣的人咋能生出那樣的兒子？這婦人看著挺潑辣，要動起真格來，肯定會又縮回去。
這不，程大娘一瞪眼楮，她馬上就討好的嘿嘿直笑。
「找阿杰干嘛？他有事去外面了。你有時間，還是好好管著你家那幾個！你怎麼把劉嬌放出來了，還嫌不夠丟人啊？」程大娘語氣並不好，這會已經坐在了院子里的板凳上。
曲約素覺得這兩老人要說事，自己在這站著光明正大的听似乎有些不好，便跟程大娘說了聲，先回了自己小屋。然後繼續偷听。
果然，听到她關上門，程大娘又接著教訓，不過明顯這音量是壓了下來。
「趕緊回去，先把你家那破事給理清楚了。還有，阿杰在的這幾天，你不許讓劉嬌亂跑。你要動腦子想想，你家老二和二兒媳那樣，你肯定是指望不上的，閨女將來可是要嫁人的。能靠上的可是阿杰，別讓劉嬌再禍害了。要是耽誤了阿杰的前程，不光是劉嬌，就連你也給我滾出程家！」聲音里透著不悅和警告。
「大嫂，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有些不自在的回答完，就是轉身快步離開的腳步聲。
曲約素再也沒出去，而是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就是幾身衣服，還有一些書。衣服能穿的她都塞到了原身的行李箱里，有些經常下地穿的已經很破舊了，打算到時留給程大娘，到時剪了做抹布也好、拿去糊鞋墊也好。書呢，也留了幾本在外面，其他的都被她扔到了實驗室里，書這玩意，死沉死沉的，都放到皮箱里，太累人。
時間轉眼就到了盧國花他們離開的日子，曲約素去了村口送幾人，村里的拖拉機就在村口等著。
這幾人都是大包小包的，男生拎的還能少點。看盧國花和劉明這樣子，曲約素都有些懷疑，要是住的那間房子允許搬走，他們倆是不是也得想辦法給整回去，竟然連鍋碗之類的都帶著，這也太不方便了，一路趕車，要是不小心摔碎了，多得不償失的。
不過人家劉明可不這麼想，即使碎了，他也願意碎在道上，而不是留給梨樹村的人。這地方他也是待夠了，這次離開絕對不會再回來。這段歷史，也是劉明十分不願意去回想的，因為在他看來，在梨樹村的日子，除了辛苦勞作就是辛苦勞作，他根本沒有活出自己應該的價值。現在總算可以離開這里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海市，回到學校，在那里他會有光明的未來。
曲約素要告別的也只有盧國花一個人，她倒沒有什麼不舍，不過盧國花倒是紅著眼眶又細細給曲約素叮囑了一番，大意是回家就不要和家里鬧脾氣了，有時間一定要寫信之類的。
曲約素看了眼已經坐在拖拉機上隱隱露出不耐煩神色的劉明，思索再三，覺得還是應該提點下盧國花，至于听不听的進去，那就是她的事了︰「你自己也聰明點，至親至疏夫妻。對什麼都要留點心眼！」
盧國花笑了︰「你這沒結婚的比我這已婚的還懂這些大道理啊？別擔心，劉明對我挺好的。」曲約素話里的意思盧國花根本沒听進去，她只以為約素是對劉明不滿，這才說的。心里暗暗好笑，看來自己這好朋友和老公真的是處不到一塊去。盧國花也明白，人和人相處也是講緣分的，剛開始那會她還會想著調節兩人的關系，後來做再多都是于事無補，她也就撂手不管了。現在都要分開了，就更沒必要說和。
得了，這是白說了，曲約素心想，看著盧國花上了拖拉機，然後一車人離自己越來越遠，過兩天自己也要離開了，等回了昆城還有家人等著自己呢，也管不了別人了。
盧國花上車坐好，劉明面色不悅的小聲問她︰「曲約素又跟你嚼什麼舌根呢？」
盧國花嘿嘿一笑︰「沒說啥，就是要常寫信聯系！」她可不會傻傻的將約素說的那些話說出來，被劉明听了那還得了。
劉明緊繃著的臉色緩了下來，也不再和盧國花說話，而是背靠著行李，閉目假寐。心里吐了口氣，這曲約素還算嘴巴嚴實，沒有把他追她在前的事說出來。
要說原身和劉明的糾葛呢，就得從知青剛到梨樹村說起。當時在幾個女知青里，他最先看上的就是曲約素，畢竟美女誰都喜歡，打小練習舞蹈，走路總是挺直著背，扶風若柳，縴腰款款。他第一次表白被拒絕後，並不打算放棄，直到後來從其他人那里知道曲約素家的成分有問題，那時他馬上就斷了追求曲約素的念頭。後來也是做農活太累了，經常吃不飽挨餓，他家里根本沒有能力給他額外的幫助，所以他便將主意打到了能干活又能吃苦的盧國花身上。事實證明他那時的選擇是正確的，和盧國花結婚後，日子也慢慢好了起來。
開始他擔心曲約素會把以前的事說給盧國花，所以他才會在盧國花面前各種詆毀曲約素。後來曲約素沒有說，而每當他嫌棄曲約素，心里會有一種莫名的快感，這種行為便停不下來了。
其實原身呢，對于劉明追求自己這件事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所以才沒有跟盧國花提及。又因為原身的不在意，曲約素來到這里後記憶力根本沒有這回事，她就更沒有可能和盧國花提及了。
所以這件事，從頭到尾也只有劉明一個人在糾結罷了。
曲約素離開梨樹村的那天，是程大娘送她離開的，程大娘一直將曲約素送到了火車站。
相比其他人的大包小包，曲約素算是輕車簡行了，只有一個行李箱，還有一個布袋子，里面裝著程大娘做的干糧，煮雞蛋和幾張油餅。
程大娘憐愛的模了模曲約素的頭發︰「這一離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呢。回去了好好讀書，報效國家，還有听你爸媽話。這世上，沒有不是的父母，做父母的也不容易。孩子，你的路還長著呢，好好走！」
「大娘，謝謝你這幾年的照顧我。在梨樹村，你就是我的親人，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曲約素伸出手，抱了抱程大娘，這塊土地是她重生的地方，這個人是她醒來第一眼就看到的人，怎麼會輕易忘記呢！
「好了，我這老婆子最見不得分離了，你進去吧，我就先走了。村里的車還在外面等著呢！」拍了拍曲約素的背，程大娘轉身朝車站外走去。
隱隱的，曲約素覺得眼眶有些濕，她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是看著那瘦小的身影，包著粗布頭巾，穿著泛舊的棉襖，蹣跚地走出視線，竟是第一次有了落淚的沖動。
火車鳴笛聲響起，看著窗外的景色朝後退去，曲約素離開了梨樹村，她的目的地是原身的家鄉——昆城。
昆城是一個沒有明顯四季變化區別的城市。火車一駛入這里，春的氣息便十分濃郁。遍地開放的鮮花，于高原舒緩而來的春風輕撫下頻頻頷首，像是微醉的少女，正聆听著知心愛人的情話。
曲約素並沒有告訴家里人她什麼時候回來，下了火車，自己拉著行李箱，出了南窯火車站，乘上俗稱「電抱雞」的機動三輪車，報了曲家的地址，直接回了家。
曲家的小院位于昆城大學不遠，那邊有一片很美麗的湖泊，岸邊綠樹成蔭，隔著一道車道，再往里面就是一排排的小樓，大都是兩層建築，各家都有自己的院子，有的人院子里種著花木，有的種著蔬果。環境十分清幽，曲約素在巷子口就下了三輪車，自己拖著行李箱往里面走。
漫步在小巷，空氣中洋溢著醉人的芬芳，曲約素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個地方，這是一個適合居住的城市。溫暖卻不干燥，芳香四溢。
紅塔東路19號，就是這里了。曲約素站在門口，曲家的院子里種著花木，那淡淡粉色的是櫻花吧？
「你是誰？站在我家門口干嘛？」尖刻的女性質問聲從不遠處傳來。
曲約素收回打算敲門的手，側首，「你家？」意味不明的反問，卻偏偏帶著那麼點傲然，凌駕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