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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內並無甚變化,該掛的白幡喪幔都沒掛,說是怕沖了那邊茜側妃月復中的孩子。

只有婷嫵苑內是白色一片,雪色的喪紗在寒風中飄飄搖搖,如奏挽歌。

趙熙源走到魚池旁,看見水池中幾只活潑的紅鯉,想起謝輕嫵在此喂魚時的情景,一時駐足沉默。

「太子殿下!」

剛從屋里走出來的謝卿卿見到太子的背影,朝他行了個禮。

趙熙源轉身,「我听說燕王妃到了這里,便也過來看看。」

謝卿卿道︰「今日是跟燕王殿下一同進宮,想來看看……我二姐。」

「見過她最後一面了嗎?」

「見過了。」她沒想到,太子竟給她造一個冰棺。隔著那層冰,她看到謝輕嫵一身皇妃盛裝,靜靜躺在那里,容顏猶在,芳魂已逝。

趙熙源瞧了瞧空蕩蕩無一人把守的婷嫵軒,沉默片刻,低低開口︰「當初賜婚時,原本是將你賜給我的,但四弟橫插一手,將你奪走。對此我一直有些芥蒂,可事到如今,不得不說,幸好你沒來東宮,躲過了芳華早逝的厄運。」

謝卿卿心頭一愣——原來,這賜婚的背後,還有這樣的波折。

「我沒有宣謝府的人進宮,也是不想謝大人他們傷心。你今日既來了,想必也已經知道個種詳細。」沉默片刻,他又仿佛宣誓一般,道︰「謝卿卿,我今日答應你,有朝一日,我會為輕嫵還有那個孩子討一個公道。」

說完這些,他便離開了。

謝卿卿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落月過去曾說,皇家之所以可怕,並非里面的人本性猙獰,而是里面的人被情勢所逼,一步步變得猙獰,這個扭曲人性的過程,何其可怕。

「太子素來溫雅仁厚,對謝側妃定是有愧的。可如今未登大位,受人掣肘,有很多身不由己。」出宮的馬車上,趙熙沉道︰「你在雲城待得不多,不知朝中波譎雲詭。大哥和二三哥,就像皇後和玉貴妃一樣,不過是表面和氣給父皇看罷了。明槍暗箭,不知來往過多少次。二三哥之間,也是各有思量,並非同心一致,但他們能讓玉貴妃覺得,他們是同心的,這就夠了。五弟六弟目前還沒什麼動靜,後面的七□□十,都跟前面的人抱團站隊,沒一個安分。」

「我說這些,是讓你曉得,謝側妃的死並不是那麼簡單,它背後牽涉了太多人,不能以江湖中以牙還牙這一套來解決。」男子溫聲道,「這也是父皇之所以選擇寧願辜負謝府,也不願揪出真凶的原因。」

頓了頓,他又道︰「當然,你若是想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我可以幫你;你若想報仇,我也可以幫你。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不在乎皇位,也無須去追逐權力富貴,我只想我的卿卿能自由快樂,得償所願。」

這是趙熙沉第一次對她說了這麼一長段話,且是如此發自肺腑的。他跟謝卿卿在一起不久,但似乎已經對她的心理極為了解。謝卿卿的確是那種你報我一桃我就還你一李的性子,若是被欺負了,也是要欺負回來的。至于被殺?那自然是凶手抵命。這是她常年在外行走,養成的思維方式。

最開始她對趙熙沉也這樣,他對她好,她就巴不得還點什麼給他,就怕欠了別人的。好在,最近她的這種心態似乎變淡了。

謝卿卿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水靈靈的眼楮眨啊眨的。趙熙沉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楮,低聲道︰「卿卿,不要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想親你。」

……這話題轉變太快。

謝卿卿微微低了頭,糯聲道︰「可是殿下也身處其中,真能獨善其身麼?」

趙熙沉含笑道︰「你是我的妻子,跟著我時間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這話說得透著幾分親密。謝卿卿覺得應該把話題折回去,「殿下說可以幫我,我很感激。但這是謝府的事情,還是交給哥哥去辦吧。」

趙熙沉點點頭,「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就是。」

「嗯。」謝卿卿靠在他懷里,已經不想離開了。

二人沉默片刻,只聞得對方溫軟規律的呼吸聲。謝卿卿道︰「宮里的人慣會做戲,今日瞧見太子妃那悲痛欲絕的模樣,我差點都以為是真的了。倒是沒想到,太子會對你說這些。」只是沒見到茜側妃,說是在養胎。

趙熙沉道︰「他一直是個言出必踐的人,想必他對謝側妃還是很在意的。」

有了趙熙沉這個幫手,謝霽宇那邊進展很快,沒幾天就寫了封信給謝卿卿,說事情已經徹底清楚了,明茜背後的確是三皇子,可清楚也沒用,他們無法報仇。因為謝承之一直是致力于做一股站在黨爭之外的清流,他不會為了一個不受寵的女兒,將整個謝府的未來葬送進去。

也許,這也是他們敢對謝輕嫵動手的原因。這樣看來,其實翠綺指責謝承之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沒有錯。若是此刻被害的是謝卿卿,謝霽宇敢肯定,父親一定會傾盡全府之力,為她報仇。唔,即便父親不這樣做,他自己也會這樣做的。

謝卿卿看完那信,便坐在落心亭中發呆。

趙熙沉走過來時,把落在一旁的薄毯子給她披上,「如今天涼了,怎麼坐在這兒吹風,也不知道多穿一些。」

謝卿卿眨眨眼,「你從宮里回來了?」

趙熙沉點點頭,「每日去宮里也不過是走走過場,我不愛插手政事。」今日,燕華行宮一案了結了。天昱帝頒下聖旨,削除了八皇子的爵位,且禁足三載。二皇子的這個幫手,基本上是廢掉了。

想必父皇也是想殺一儆百吧。現在他還活得好好的,這些人就鬧得不像樣子,他心里定是怒極的。

謝卿卿不知道這些,但他今日回得晚,想必是有什麼大事的。

「四嫂!」

忽然,一個含著笑意的清朗男聲響起。

趙熙洹沿著曲曲折折的橋,走到落心亭中,朝謝卿卿施了一禮,「小弟見過四嫂!」

謝卿卿詫異地看著他。他怎麼忽然跑來了。

「數日不見,四嫂似乎愈□□亮了啊,四哥真是好福氣,哈哈……」

「有話快說!說完就滾。」趙熙沉看都沒看他一眼,催促道。

趙熙洹模模鼻子,有點無辜,然後又笑著問謝卿卿,「四嫂,我就想問您,您知不知道蘇家四小姐的下落。」

蘇家四小姐?謝卿卿想了一會兒,才悟道,這說的是蘇菱歌?原來菱歌在蘇府是派行第四啊,她還是頭一回知道。

「我去問過慶國公,也問了她的幾位兄長,但是他們都不清楚她的去向,所以才來打擾四嫂……」

謝卿卿又道︰「你找她,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麼?」

趙熙洹尷尬地笑笑,「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就是覺得她十分獨特,功夫也好,想結交一番。」

這話好熟悉啊。

「我也不知道。」謝卿卿道,「我只知道她已經離開了大祈。」

趙熙洹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原本還想著,只要在大祈,他一定能找到她,可她竟已經不在了。

「那四嫂可知道,她有可能會去哪兒嗎?」

謝卿卿搖頭,「可能北上大寧,也可能南下李唐。具體我是不知道的。」

「那她一個人出門,你都不擔心她嗎?」趙熙洹滿目憂慮,明顯很擔心蘇菱歌。

謝卿卿噗嗤一聲笑起來,「她幾歲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外面混了。現在都多大了,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這話卻讓趙熙洹感到一陣心酸。難怪,她跟蘇府的人不親……

見他呆在那里了,趙熙沉便趕緊讓紀全送客,少耽誤一些他們夫妻獨處的時間。

趙熙沉用薄被子將妻子裹緊了,然後抱著她準備回房。不料一起身,謝卿卿懷中掉下來一封信。真是謝府來的那封信。

他低身撿起來,放到謝卿卿手中。

謝卿卿道︰「哥哥說,有殿下在,很多事情查起來方便多了。讓我感謝殿下。」

趙熙沉頓了一下,微笑道︰「你準備怎麼感謝呢?」

謝卿卿露出驚訝的目光,還能怎麼感謝啊,當然就開口說句謝謝啊。

她果真就開口說了兩字,謝謝。

趙熙沉心想,真是小呆瓜。

「不用謝,應該的。」他輕聲應著,然後低頭吻了下她的眉心。

這會兒,他已經把她送到了榻上,視線溫柔似水的,氣息靠得她這麼近,仿佛隨時都能吻上來。

謝卿卿伸手放到他胸口,微微推拒。

「唔……就是,還沒有顧惜景和四妹的消息。讓我有點擔心。」她想岔開話題,然而這個話題明顯更不合宜,但她已經月兌口而出了。

趙熙沉的動作莫名僵了一下。他討厭這個名字,非常。

他抬起頭,很認真很仔細地注視著她,「你很擔心?」

謝卿卿眨了眨眼楮,忙道︰「唔,我是擔心四妹。」

「當真?」男子目光灼灼道,「他上次受傷了,你不關心他傷勢好沒好?」

謝卿卿搖頭,「不關心。我跟他本來就沒什麼關系。」

可是他還是難受。想了想,他又道︰「卿卿,你給那個人取個代號吧?不然我听到這三個字,就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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