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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快馬進京,剛踏進裕國公府,便听到翠綺的哭喊聲。很尖利,很痛苦,嗓音里帶著長久哭喊的嘶啞。

「我的嫵兒啊!你怎麼死得這麼慘啊!你讓為娘的怎麼活啊……」

翠綺一反平日里的妝容精細雍容典雅,蓬頭垢面地跪在正中的堂屋,對著石階磕頭。石階上已經有殷殷血跡。

府里上下都掛了白色,堂屋中卻只是放著靈位,並沒有棺槨。

謝輕嫵已經嫁入東宮,棺槨自然是在宮里的。

一身素衣的謝承之面色有些蒼白,他走到翠綺前面,沉聲道︰「瘋婦一般,成何體統?!」

「來人,把她給我拉起來!」

兩個婆子來拉人,可翠綺怎麼不肯起來,甚至轉而對謝承之怒目而視,「老爺,你女兒死了,你就沒一點難過嗎?!哦,我想起來了,你從來都不把嫵兒當成自己的女兒的,在你心里,只有那個狐狸精的女兒才是你親生!是不是?!」

她似乎找到了發泄口,趁兩個婆子不備,沖上去打謝承之,「如果不是你對她不聞不問,那些天殺的賤人又怎麼敢對嫵兒下這樣的毒手?!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還站著干什麼?還不快些把二夫人扶下去?」謝福在一旁吼道。

幾個家丁並兩個婆子一起,才把翠綺制住。

謝承之拍了下自己的衣袍,走到翠綺跟前,「皇上都說了,是意外溺水。你如今這樣嚷嚷,是想讓害死整個謝府嗎?」

懷了孕的側妃被害?這樣的丑聞是絕對不允許流傳出來的。盡管知情人都知道,天昱帝不過是給了個糊弄百姓的說法,但他既然說了,任何人都不能再有什麼懷疑,即便是謝府。

翠綺笑道︰「哈哈哈!謝府?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你從來就不當我是謝府的人,我又何必關心謝府的前程?!我這輩子,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啊……」

她仰頭對著天,不可自抑地大哭起來,「老天爺你為什麼這樣殘忍啊……」

謝卿卿和趙熙沉的忽然出現,謝承之的臉上總算露出幾分笑容。

「你們不是在燕城麼?何必趕得這樣急回來。」他走上前去,對二人道,「燕王殿下,皇上的差事已經辦好了麼?」

趙熙沉點點頭,「岳父大人放心,並沒有耽誤皇命。」

三人正說話,不防翠綺看見謝卿卿時,眸中忽然閃過刻骨的恨意。

她一把抓起旁邊一塊不大不小的碎石,猛的朝謝卿卿扔過去!

謝卿卿還未反應過來,她已經被趙熙沉轉了個方向,石頭正正砸在了他的背上。

趙熙沉發出一聲忍痛悶哼,眉微皺。

「你……沒事吧?」謝卿卿忙道。

趙熙沉搖頭,緊緊牽住她的手,轉身面向瘋魔一樣的翠綺。

「我女兒死了,你為什麼不去死?!」她朝謝卿卿吼叫著,若非後面有人拉著,她已經沖到謝卿卿面前,把她活撕了。

「你這個賤人!賤人養的小賤人!你應該去死!」她雙目怒瞪,污言穢語。

趙熙沉的臉色沉沉的,不再拉著謝卿卿的手了,而是將她半摟在身前,免得這個女人掙月兌束縛,上來傷了他的卿卿。

謝承之朝謝福使了個眼色,謝福便讓一個會武的家丁把翠綺打暈了。耳邊這才得以清淨。

這日傍晚,謝卿卿離開謝府前,見到了謝霽宇。他雙目含著血絲,風塵僕僕的,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敢來。

他趁謝承之不在時,私下里對謝卿卿道︰「父親這幾年因為母親的事情,身子愈發不好了。他讓我去查二妹的死因,我有了些眉目,卻不敢如實告訴他。二妹……她是被人用剪刀活活捅死的,而後沉尸河中。」

說這話時,他眸中有著悲痛。

謝卿卿道︰「凶手呢?」

謝霽宇閉了閉眼,似乎這樣才能讓他心頭好受一些,「幕後凶手就是剛入宮一月余的茜。可是她有明尚書保著,有皇後保著,沒人敢拿她怎麼樣!而且……今日東宮剛傳來消息,茜被診出有孕了。」

茜?!謝卿卿心頭一震。她是韓王趙熙潼的人。

「她如今是太子最寵愛的人。」

「那太子呢?他如果知道真相……」

「他當然知道真相。可是二妹不過一個側妃,他又何曾真心喜歡過?!」他咬牙切齒道。

「哥哥,我得跟你說一件事情。」她把錦繡園那夜遇到的時候告訴謝霽宇,而後低聲道︰「哥哥,二姐姐這次,是韓王為了挑起東宮和謝府之間的斗爭而白白犧牲的棋子啊……怪我沒有早些把這件事告訴二姐姐,讓她早做防備。」

謝卿卿有些自責。

「你不必自責,誰也料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謝霽宇嘆氣道,「若是牽涉到三皇子,便多半有二皇子和玉貴妃的插手,我們若有動作,必然徹底卷入皇子之間的斗爭,謝府將永無寧日……哎,二妹的仇,難道要我們謝府這樣生生咽下?!」

「哥哥!」謝卿卿安慰道,「來日方長,稍安勿躁。如今宮里不知何故一直不讓我們進宮見姐姐最後一面,明日我無論如何都要進宮一趟,探探東宮的虛實。」

「好。」謝霽宇道,「三妹,這府里也只有你能幫我分擔一些了。」

謝卿卿道︰「對了,今日為何不見四妹在?」

謝霽宇眉皺得愈深,「四妹跟著那個叫顧超的,離開雲城了。」

「什麼?」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追了。那顧超久病初愈,四妹又不會武,想必他們也跑不遠。眼前二妹的事情,更為重要。」

放心……她可不放心啊!

顧惜景那種人,是極擅于哄女孩子的,加之那樣一副長相,又有那樣高貴的身份,引得不知多少女子飛蛾撲火!四妹常年在閨閣中,沒見過壞人,若是犯了什麼不可挽回的錯誤,她以後可怎麼辦呢?

謝卿卿一直是個心思很穩的人,就是很少有激烈的情緒起伏。可現下,她愈發感覺到一種情緒,叫愧疚。

她應該早些告知四妹她和顧惜景的那些過去的。

這日二人直到夜深,才啟程回燕王府。

馬車上,她一直沉默不語,靠在車壁上不說話。

趙熙沉看了她好幾次,掩在衣袖中的手掌握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忍不住,伸手扶住她,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卿卿,她們都不關你的事。」他伸手輕輕撫模了一下她的背,「你跟她們並非一塊兒長大,雖有姐妹之名,定然不會有太多感情的。她們對你,也是如此。」

好吧,他還挺會安慰人的。謝卿卿覺得,他說得極對。

但是,還是有一點難過。二姐就這麼去了,翠綺今日的發瘋,也是完全被悲痛逼瘋的。雖然今日被她罵了,但她並不怪翠綺。

她想,要是她死了,落月肯定跟她一樣痛苦。

「你看看我,我的兄弟們還巴不得互相弄死對方。所謂手足,又哪兒來什麼感情?」男子又道。

那倒是。謝卿卿更加受到安慰了。

「卿卿,我在皇宮出入自由,你若想進宮,我明日一早就帶你去。」

「好。」她輕聲應著。

到了府里,謝卿卿自己在櫃子了翻了一會兒,翻出了一只小瓶子。她走到趙熙沉跟前,道︰「你後背有沒有傷到?我給你找了藥膏,你擦一擦吧!」

若非她說出來,趙熙沉差點忘了這事兒,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會兒後背似乎在隱隱作疼了。

他拿著藥膏,笑得很滿足。謝卿卿臉上飛過一抹紅,轉身欲走。

「卿卿!」他拉住她的手,「後面……我擦不到。」

猶豫了半晌,謝卿卿糯糯道︰「那……我去叫紀全來給殿下擦。」

她想縮回手,趕緊逃開這個地方。不料趙熙沉豁然站起身,長臂一伸,忽然從背後抱緊了她。

竹葉清香的味道,緊緊將她環繞。她動彈不得,回過頭去,差點觸到他的唇。

他的頭就靠在她的肩上,胸膛中的心砰砰跳動著,「卿卿,若是紀全來,我就不擦了。」

「殿下……」謝姑娘低聲喚著,語中有著為難。

他轉到她的正面,輕輕掰開她修長細女敕的手指,將手里的瓶子塞到她手中,然後牽著她另一只手,走到床邊。

男子背對著她坐下,緩緩月兌下上衣,將傷處露到她面前。

一塊青紫,在白色的肌膚中十分明顯。這下謝卿卿目光一閃,再也拒絕不了了。

她是學過醫的,敷藥這種事情十分熟練,動作也有著女子獨有的柔和和細致,時不時就要問一句,疼不疼。

趙熙沉都回答不疼。最後她敷完了,幫他把衣服整理好。趙熙沉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瞧她,「卿卿,有你給我上藥,我倒希望每天都能受些小傷。」

謝卿卿︰「……」

不管如何,趙熙沉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了跨越式的進步。過去都是他一味示好,而她一味承受,似懂非懂,似乎也不想弄懂。但是現在,他已經能偶爾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一點心意,這已經讓他欣喜若狂。

他知道,他的卿卿並不喜歡待在同一個地方,這次燕城之行,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會帶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燕城可以,別的地方也一樣可以。

當然,即便二人感情進展順利,當此謝府出事之事,他也並沒有生出別的想法。夜里,也只是跟以前一樣,摟著她靜靜地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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