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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瞧見這些東西,心里就很樂意了,趕緊去看栓柱,不過不用她使眼色,栓柱就一口應下了,他本來就是活套人,許同志和紀同志那可是外頭來的有本事的人,想在他這住幾天有甚不樂意的?

要是前兩年全村人都餓肚子的時候,他是怎麼也不敢答應的,還是這兩年種了好些土豆和紅薯,又跟著二姐學會了把這些做成粉的辦法,樓上和地窖里都藏滿了各種粉面,吃起來燒不燒心,膩不膩是一回事,起碼肚子填飽是沒問題了。所以答應招待兩個外路人來,他就爽快得多。連許同志拿出來的口糧都不要,還是許同志他們兩個再三說了,這是他們的紀律,要是不照著做,就要受處分啥的,他這才勉強收下了。

這倆人才吃罷了飯,跟栓柱說了幾句話,就要立即‘開展工作’,讓栓柱帶著去見老村長王老屯。

栓柱對這個開展工作似懂非懂,但听他們大致說了幾句,好像就是听說沁城縣其它地方弄的那樣,要在村子里組織個村委會,把老百姓都動員起來,搞好生產,過上好日子。

那個年輕些的紀同志說話就有些文縐縐的,栓柱就算是識文斷字,會看易經,有的時候也會被紀同志嘴里冒出來的新奇詞給難倒。

倒是許同志說話還比較有譜兒,說話慢條斯理,把意思都能說得清楚。

村長王老屯這二年年紀越發老了,先頭幾年熬過來,可也吃了不少苦,現如今村里都沒他這麼年紀大的老人了,因此王老屯的精神也有些不濟事,就想著把身上的擔子卸下。

如果是在那些交通便利的大村子,當個村長那就跟土皇帝一樣,可在谷堆村就不一樣了,家家都過得困難,而且就這麼幾家幾戶,當這個村長並沒甚實際的權力,也就是誰兩家吵架了,誰家家里不和了,村長能出頭,給調解調解。

王老屯想找個人來接擔子,可是看來看去,也沒覺得誰個最合適,再說這村長的位置又不是任命的,完全就是村里人自己覺得哪個人辦事最公道,又有能耐,資格最老,這才把王老屯叫成了村長的,如今卻上哪兒找這麼個能服眾的來?

村里來了兩個有學問的外路人,王老屯才听說了這事,就見栓柱帶著倆人過來了。

客氣過後,幾句攀談,王老屯就知道了他們的來意,原是要在村里辦什麼村民委員會啊!

外面那些村子里的動靜,王老屯也听了幾耳朵,他還當這回又是像先前幾十年那樣,除非有什麼攤派收錢的事兒,不然那些官老爺是不會想到他們深山溝里的小村兒的,沒想到這麼快他們谷堆村就來了人!

王老屯人老成精,跟這倆人說了一下午的話,倒是覺出跟以往見過的那些官府辦事的不大一樣來了。

首先是說話挺和氣,尤其是許同志,說的話有條有理,每一樣都說到了根上了。

尤其是這什麼村委會,凡是有什麼大事,都是全村人搞什麼投票,大事小情都能辦好,這倒是省了他的心,不管是給人家說和也好,還是斷嘴皮官司也好,這大家伙都說下的事,旁人就是再有意見,那也不敢再起反。

還有甚團結起來辦大事啊,往大里說是選出代表來上縣里開大會,有什麼困難可以讓上頭給幫助啊,往小里說,就是給村子修田修路,買糧種種果樹,一樣樣的都是實事!

現如今村上人是餓不死了不假,可離過得好還遠著呢!

不過這些听起來是挺美的,可王老屯也不敢就信了,還有這官府的人,不說從村里撈好處,反而給送好處?反正他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谷堆村就從來沒有過的事!

要說是來收人頭稅啥的,王老屯還更信些。

不過這兩人慈眉善目的,听說吃住在李栓柱家,還給口糧,倒不像是壞人,那許同志說要借用村口破廟的戲台子,給大家宣傳甚新黨的政策,王老屯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這倆人在村子里住了三天,白天就走家竄戶,幾乎把全村的住家都跑了個遍,到了傍晚那會兒,就在村口戲台子上給大家伙講故事。

那個紀同志也就算了,許同志給村民們講的都是沁城縣其它村里的事,比如說一個老農民家里是怎麼遭的災,怎麼被地主迫害的,又是怎麼遇上了南島鬼兵,家里的男人去當了兵,又是怎麼打敗南島鬼兵的掃蕩,又是怎樣帶著同志們回村搞生產建設的……

這可比唱大戲都好听呢!

從前沒過荒年時,村里紅白喜事,都要請個戲班子回來唱兩天大戲,那大戲好看是好看,唱的也是咱沁城的梆子戲,不過一來有些戲里唱的詞听不清,二來那些戲碼都老是那些,懂得人看得津津有味,那些年紀小的就只能光看個熱鬧了,可許同志說的都是大白話,內容也都是咱老農民家里那些事兒,不管大人小孩都听得懂,說到那老農民一家的傷心事時,誰不跟著掉眼淚抹鼻子?說到把南島人趕走,漢奸被清算時,大家伙可不是都拍手稱快,直說活該?

而且,在故事里頭,那個村子變得那樣好,村子里頭,不管大人還是小孩,不管男人還是婦女,都有組織。小孩是少年團,青年那是青年民兵團,婦女還有婦女會,這些各種團啊會啊的,又都歸村委會管,只要是組織里的人,有甚困難,都能去找組織管,這可多麼神奇?

小孩和青年們已經躍躍欲試,支著脖子就等著許同志說的那樣,等村里那民兵團和少年團建的時候,趕緊去報個名,也能跟故事里那樣,威風凜凜地抓上個把壞蛋和潛伏起來的漢奸,還能得到全鄉通報表揚,變成戰斗小英模!

村里那些當家理事的壯年們倒是還在觀望猶豫……這說的倒是挺好,可誰知道實際上怎麼回事?

但不管這麼樣,這個近百年游離在政權之外的深山小村子,是頭一回這麼清楚地接觸到了上頭來的人。

許同志和紀同志兩個人住了三天,第四天上走的,走之前,許同志還叫上栓柱去了李茹家一趟。

「大嫂,這些東西是楊同志讓我捎的,楊同志說了,東西不值甚就是個心意,等打完了仗,他再到村里來感謝大嫂的救命之恩。」

許同志從挎包里取出來的禮物是一包鹽,一包紅糖,還有一大包小孩吃的糖塊。

這樣的禮物在現代看起來簡直是寒酸,可放這時候的谷堆村,那都是重禮了。

李茹客氣了兩句,也就收下了。

隨口問了楊老九的近況幾句,許同志卻都搪塞了過去,東拉西扯,硬是沒透露出楊老九的半點具體信息來。

李茹一想就明白過來,估計這個時候,楊老九的軍職已經不低,這會新舊兩黨正在戰略決戰,楊老九的行蹤和信息應該也是要保密的……因此也就不再多問,跟許同志閑聊了幾句就送客了。

許同志在村里雖然才三天,可硬是憑借著隨和的性格和好口才,贏得了好些村民的好感,他們走的那天,不光是小孩兒和青年們送出了老遠,就是除了去地以外,再不動彈的老村長都出來送了半里地,許同志跟大家保證,下一回來的時候,那可就不是他們兩個人了,他們會帶著文工隊和衛生隊來!

這兩個新詞也是許同志才教給大家伙的,文工隊就是專門給大家唱歌演戲說故事講政策的隊伍,雖然村上人都沒見過,但光听就覺得很有意思。

至于那個衛生隊麼,里頭都是會給人看病開藥的大夫!

專門上咱這窮山溝里給看病的!听說還不收錢!這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這些年,村里人基本就是大病等死,小病靠挺,有幾個老人會點艾刮莎揉肚子,能治個上火拉肚子就了不得了,至于其它的毛病……都是挺著,這會一听過兩天就有大夫來,一天都不知道要念叨幾回。就是東平村和西王莊的人,也都叮囑了谷堆村的親戚,叫他們一等那個衛生隊的人來了,就趕緊給捎個信兒。

楊老九托人送來了禮物,李茹也沒多余的想法,把東西給佷子和栓柱兩家一家分了點,余下的鹽和紅糖就自己收了起來,至于糖塊,大部分就分給三個孩子了。

在三個孩子的吃食上,李茹半點也不小氣,完全就是有今天沒來日的架勢。

連栓柱都有點看不眼,說她,「二姐,孩子不能這麼慣啊!」

李茹不以為然,「攢著也不干甚,還不如早給了孩兒們。」

她這兩年,夜里經常夢見現代的事情,她還是一個衣食無憂的菜鳥導游,有一份輕松優越的工作,還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家人。

她有種隱約的預感,也許她這個穿越,是有時限的,這個時限,大概快要到了。

至于說是家國大事,比如說建國?

還是家庭內的大事,比如說小蘭和大林成親?

這個就說不好了,所以李茹對三個孩兒,更是和顏悅色,也恨不得把未來他們要踫到的難題,都能幫他們解決了。

姐弟兩個正說著話,忽然葛仙芹打從院外頭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拉上李茹就走。

「二梅,快,快來幫忙看看,紅英要生了!」

紅英自打嫁給劉家的兒子以後,劉家就一個孩兒,劉老杈兩口倆又都是壯年能干的,他家孩兒也爭氣,做事勤快懂事,成了親更是穩重,他們一家四口,雖然都是外村人,可過得倒比大部分本村人還強些,紅英去年懷上了,可把一家人樂得合不攏嘴,想盡辦法給小媳婦弄口好吃的,葛仙芹還偷偷跟李茹說過,幸虧是結了這門親,她閨女是掉到福窩里頭了。

說話間,紅英的肚子就到了日子。

李茹一听,也不二話,趕緊跟著葛仙芹往破廟後走。

自打鬧土匪那年,劉老杈一家就一直住在破廟後院的幾間房里,村里沒人提讓他們走,他們就沒動的意思,生怕再落下單,叫人給一鍋端了。

李茹葛仙芹跑過去的時候,紅英已經進了血房,離著老遠就听見里頭的痛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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