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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里的三個人都嚇得混身癱軟,眼看著那群狼就要沖進來,就算香草她娘手里捏著一根削尖的木棍,就算兩個閨女手里都握著石頭。

用不了一個回合,她們三個就會變成狼嘴里的一頓美餐。

兩個閨女壓著哭聲,香草她娘擋在閨女們前頭,忽然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氣,一挺胸膛,就沖了上去,沖著那一張張的狼嘴嘶吼。

「來呀!來吃我!吃我!她們還小,沒肉!你們快跑!快跑!」

頭狼被這婦女的瘋狂模樣也驚得楞了。

余下的幾只狼圍著廟門,正是一個扇型的包圍圈。

頭狼張開大嘴,獠牙白森森的,幾滴腥臭的口水滴了下來,這個時候香草她娘的脖子離著頭狼的牙齒也沒多遠了,香草她娘的眼楮里放出亮光,這個時候,好像被狼吃也不可怕了,反而想要撲過去,讓自己填飽了這些狼,她的肉多,骨頭也多,撐也要撐死它們!香草,香草就能逃出去了!

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的人,就要瘋狂地撲過來的架勢,頭狼也有點猶豫了,弄不清這個敵人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這獵物反而變成了獵手?

忽然一陣長吼聲,自打不遠處的山岰傳來。

頭狼渾身打了個機靈,這可是比它厲害得多的猛獸!

頭狼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步,偏起狼頭往遠處觀望,一陣山風吹過,頭狼瞬間全身的毛都炸開,低叫了一聲,帶著它的同伴們,迅速地跑開了。

香草和紅英互相看看,又懵又驚又喜,愣了一小會兒。

「狼跑了!」

「狼不吃咱?」

「娘!娘!狼跑了!」

驚喜的香草朝她娘撲過去,她娘卻是撲通一聲倒下了。

好些天沒吃過多少東西,香草她娘已經是不行了,剛才那一下,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是回光返照。

香草和紅英哭著在廟後刨了個坑,把她娘埋了。

埋她娘的時候,香草和紅英都看見,有一只全身黑黃,帶著花斑點的大貓從坡上頭跳進林子里去了!

「那是老豹!」

「是不是那花斑點就跟銅錢一樣?」

「呀!真是老豹!咱村東邊的深山里頭,就是有老豹呀!」

「狼怕老豹,要不是因為這,你們倆,就沒了命了!」

「我說咱村雖說來過一兩回狼,可都不像外頭的那些村說的,那狼成群結隊的,大白天就敢扒門扒窗,跳進去叼走孩兒,有的大漢們去地都能被狼吃了,原來狼不敢往咱這片來,是害怕老豹呢呀!」

這回小椿家簡陋的小院里頭,不知道甚時候,擠進來不少的人。

就連村長王老屯,也不知道甚時候就悄悄進來了,背著手,腰里別著那只銅管旱煙袋,听到這會兒,就感慨地大聲說,「要不說咱這幾個村的風水好呢,有鳳凰山神保佑,老豹不吃人,狼不敢過來,咱能享多少平安。」

深山里頭有豹子,村民們都知道,不過很少有人見過,也沒听說過誰家有人被豹子給咬死的,倒是冬天下大雪,天最冷的時候,偶而有人家的豬被豹子給拖走的,沒想到,因為這個,倒是保佑了村子不受狼群的禍害。

听著老村長這話,來听稀罕的村民們紛紛點頭。

婦女們又為香草娘抹了幾滴淚,「這就是當親娘的啊,為了孩兒連狼都不怕了。」

葛仙芹的眼光閃了閃,把臉扭開了。

當年不是她不想帶孩過來,是她前頭的婆家沒答應啊。她跟的男人是家里的老五,上頭還有四個哥,說是怎麼都能把紅英養大了。

哪知道,那四個漢們,說話就只剩下了一個。

自有熱心腸的婦女發問,「老燈,那個閨女香草呢?就留你家了?」

說罷還沖著老燈眨了眨眼,老燈黑皮的臉上就透出了紅來,「誒,誒,俺娘說她怪傷的,就留她住幾天。」

「昂,是來,留著留著就成了媳婦了?」

幾個能說笑的婦女們打趣著李老燈,又同听了信悄悄進來的張桐材說,「桐材,你家屋恰好沒閨女,白得個這麼大的閨女,也不錯!」

張桐材一張粗皮老臉上露出一絲笑,說著話還點了下頭,「嗯,嗯。」

人來得再多,破舊的窯洞門前再熱鬧,也總有人散去,冷清安靜的時候。

紅英坐在小石凳上頭,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死死地看著她娘。她娘葛仙芹眼巴巴地看著張桐材,小椿他女乃也惡狠狠地瞪著張桐材,張桐材呢,蹲在院門口,兩只枯瘦的大手抱著腦袋,誰也不看,就盯著泥地,好像泥地里開著花一樣。

小椿雖然是男孩兒,特別遲鈍,也感覺到了院里不同尋常的氣氛。男孩兒做事向來簡單,他一甩手,跑了。

他先頭尋著的那個老鼠洞也不知道里頭有沒有東西,大壯他們挖著了些甚?

葛仙芹張了張嘴,倒底還是沒把小椿叫住。

她哭喪著臉叫了一聲,「娘……」

小椿他女乃塌麼著眼,跟沒听見一樣,抬起手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就準備進窯里去。

他家的兒月都過成這樣了,房都沒有就兩口窯,桐材兩口倆住一口,她帶著小椿住一口,再來個不親的閨女,住哪兒?

「桐材?」

葛仙芹又叫了張桐材一聲,張桐材直起腦袋,慢慢地站起來,葛仙芹不敢大喘一口氣,眼巴巴地看著他,張桐材揉了揉臉,「叫紅,紅英跟你住,我去大柏樹下跟老哥住。」

自從來花跑了,老張那頭都沒人做飯了,偏偏也沒了糧食,東拼西湊才在樓上翻出一袋陳谷子來,也是張桐材幫他推成了小米,每天去幫著熬上一鍋,這會就是白干的了。

老張那模樣,也就沒多少時候了,他好歹也是堂兄弟,從前也在老張家掙過不少糧食,這會白干些活倒也沒甚想法。

小椿他女乃才將進門,听了就轉頭過來,拿手指著張桐材,「你去那院,要是過了病叫一家人靠誰呢!」

說著就瞪向葛仙芹,「就跟我和小椿擠吧!」

葛仙芹心里大大松了口氣,趕緊討好地沖著婆婆笑,「叫她睡腳地,鋪鋪就行,紅英你天明早些起!」

紅英趕緊點頭。

實際上那小窯洞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小得可憐,一鋪土炕睡兩人就有點擠,小椿又一年年大了,地上能過腳的也沒多大地方,擠三個人是真不容易。

葛仙芹覺得不管怎麼說,先住下再說,閨女也大了,托人打听打听,住不了多長時間就尋個婆家出嫁了就行了,嫁得近還能給小椿當個來往依靠。

小椿他女乃也大概是想到了這個,這才勉強開了口。

一家人的氣氛總算稍稍有點緩和,就听見院外腳步響,一個婦女笑咪咪地走了進來。

「仙芹嫂?听說你家來客人了?」

李茹手里端著一個大碗,就像是走家竄親戚一樣進了院,特別自然。

都在一個村,就算先前不怎麼來往,但只要是有一方有意親近來往,那也能熱絡起來。這些天李茹請葛仙芹來自己家里幫忙做過衣裳,做點甚吃的也悄悄給張家送些。

葛仙芹看見李茹手里的大碗,里頭放的都是土豆,個頭不大,可是滿滿的一碗,特別實受,這個時候,可沒誰家舍得拿出這麼多的吃食。

「二梅?就是俺在河東的閨女來了,也不是甚客,你這是做甚,快拿回,你家也難過哩!」

推讓了一番,葛仙芹才把這碗吃食收下了,又推著紅英,「快叫姨?這是你二梅姨,人可好哩,小椿在她那兒,可沒少混吃的。」

小椿他女乃的臉上也換上了笑模樣。

二梅和她兄弟可都是能人,懂得那麼多吃食花樣,這年成再不好,都餓不著二梅這樣的能干人啊!

「二梅姨!」

紅英站起來,怯生生地叫了李茹一聲,注意力就被李茹送來的那一碗地豆吸引過去了。

滿滿一大碗哩,都是干的!

李茹也是听小蘭跑回去當稀罕事說,這才知道小椿家從河東來了個姐姐。

這個趙紅英,李茹也是知道的。

當年趙紅英從河東逃荒到了谷堆村,還在小椿家住了幾天,可是小椿家太窮了,自己一家人都養不活,再添一張嘴更是霜上加霜,沒辦法,趙紅英就跟上別村逃荒的走了,這閨女也是命硬,一路上逃荒要飯,遇上過狼群,不知道為啥那狼也沒吃了她,也遇上過人販子,結果人販子自己就被人打死了,她一路從河西最東邊的沁城縣走了好幾百里,到了河西最南邊的梧桐縣,在梧桐縣落了腳,嫁了個人家,生了孩兒,男人死了,又嫁,男人又死……

趙紅英一輩子活到**十歲,嫁過三次,都是男人先死。過得日子不能算好,可卻一直堅忍地活著……亂世結束,日子好過以後五十來歲的趙紅英還回谷堆村來認小椿這個弟弟,把自己當初逃荒的經歷告訴谷堆村這邊的親友。

李茹也是想起了這位家族故事里提到過的老姑女乃女乃,這才拿了些糧食過來看看。

「仙芹嫂,你家地方不大,準備讓紅英住哪兒呢?要不去我那兒吧?俺家人口少,還能給俺做個伴。」

葛仙芹一家頓時都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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