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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3.12晉江首發

處于這般劣勢的情況下, 紀流雲只覺得渾身沒有力氣, 門外追兵越急,她的心也是越亂。

「你要我回答什麼?」

禁軍開始朝里搜索了,目光越過一排排陳列的書架,幾乎就要打到他們身上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在寂靜的藏書庫中顯得那般清晰。

鐘衍換了一句話,表情仍舊是硬的, 「你願意跟我走嗎?」

紀流雲是真的快要急死了, 說出口的話也是語無倫次, 「我要如何跟你走?這種時候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鐘衍卻紋絲不動,像是一定要等她一個答案, 這樣偏執的他, 好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這個對外面的事情滿不在乎的樣子, 好像真的如果被他們發現了,他就要除了那幾個人一般。再怎麼說, 那都是大昱的將士,就算他們辦事不力也罪不至死。紀流雲冷汗直下, 只希望從天降下一個奇跡, 來救救她。

時間過得很慢,慢到分成了好幾個塊,一個接一個的向她扔過去,那些人的步伐就要越過最後一個書櫃看到他們的那一刻,門外突然響起了太監尖銳的通報聲。

「陛下駕到——」

人潮迅速退去,那些或重或輕的腳步聲驟然朝門外走去,迎接這位大昱的新皇,紀流雲松了一口氣,又喜又憂,喜的是鐘衍終于放開了她,神色詭異。

憂的是晏斜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過來蘭台?

他不是在文昌殿處理政務嗎!

鐘衍已然松開了紀流雲,她便不再磨蹭,轉身就朝外走去,卻又被鐘衍拉住了袖子,「你就這麼討厭我?」

他原本只是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並不是當即就要帶著她走了,他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這樣自己接下來所做的事情便有回旋的余地,原本也並沒有這麼強烈的勝負意識,只是那日客棧,她便是這般毫不猶豫地朝那個人走去,將自己留在原地的,同樣的事情,已經是第二次。

男人之間,或許沒有什麼勾心斗角、爭奇斗艷的戲碼。可一旦兩人實力相當,且注意到了同一個女人的時候,就變得不再那麼淡定了。

強者往往惺惺相惜,可強者也從來都執著于一個答案,誰才是最強的?

紀流雲只是覺得,如果現在不出去,而是等皇帝進來的話,他們兩個就都無處可躲了,原本只是幾個禁軍侍衛進來的話,或許還有解決的辦法,現在皇帝來了,鐘衍總不該說,把皇帝也給做了吧。

時間緊迫,再不出去的話可能就來不及了,等晏斜自己走進來的話,就全完了,當下甩開他拉住自己袖子的手,大步朝外走去,也不去解釋了。

女子決然的背影一如當日,光影透過密密層層的書架打在她身上,那樣的好看,卻又那樣的狠心。

鐘衍站在原地,長長的袖子垂了下來,一直垂到了膝窩,一股失落的情緒從心底漸漸彌漫開來,窗縫處吹來一絲虛無縹緲的風,就像他做過的那些事、那些夢一樣,就像那日她轉身離去之後,他永遠也抓不住的、那如血紅殘陽一般的片片楓葉。

走吧。

別回頭了。

那些橫跨在國仇家恨之間的渺小情愫,那些淅淅瀝瀝的淺薄過往,那些游離在權謀之外的關懷與心疼、嬉笑打鬧,都隨著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他本可以狠下心來不送下山為她治傷,那日在客棧,其實他也本可以打得過晏斜,只是那時候他忽然覺得,如果不用這種方式送她離開,或許她就真的要被自己上交給尹督師了,然後成為兩國交戰時的犧牲品,那個時候他再想後悔,就來不及了。

所以他選擇放手,任由她被那個人帶走,可是時間漸漸的過去了,他發現他開始想念山上的日子,他們一起說笑打鬧,一起編瞎話。想念她可愛的舉動、眼中的淡淡流光,即便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腦子里也滿是她的影子,或許也就是分開的那段時間,他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傻乎乎的昱國貴女漸漸動了心。

他這樣的人,身邊是不乏愛慕者的,即便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參將,但總是有很多官家的小姐青睞他,可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有著哪怕一點點的好感。

在感情方面,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勇敢的人,甚至可以說遲鈍,但這一次他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並且明明白白地問出了口,可她給自己的答案就是,轉身,一個冰冷的背影。

鐘衍撿起了她掉落在地的那張藥方,目光落在那些娟秀不失體面的簪花小楷上,看了看,然後攥在了手上。

看向她離去的方向,那里已經空無一人。

再見我的小妾姑娘,你我無緣,便就此劃下楚河漢界,來日兩國對峙,戰場相見,各憑本事。

****

晏斜出來的著急,穿著一身深綠色的曳撒就出來了,頭上戴著翼善冠,身子立的筆直,他剛要大步朝里走去,卻見紀流雲從里面走了出來,上前一步納頭就拜,拜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再是紀府大小姐,不是什麼皇後,而是太後,眼前那人的嫡母,生生將動作給收住了。

身後于韋小心翼翼地憋著笑,晏斜回頭瞪了他一眼,嚇得于韋連忙收住了。

兩人相顧無言,倒是晏斜先她開了口︰「你身子可大好了?」

很刻意地回避了母後這個詞,身後人又不是什麼御史大夫之類的言官,都是些閹人和宮女,一個個噤若寒蟬,哪個敢上前指責他?

紀流雲沒想到他看見自己的時候並不驚訝,顯然就是刻意尋她而來,知道她有可能在蘭台的人只有太醫院的齊院判,難道他同他說了些什麼?

當下便答︰「勞煩皇上掛念,哀家已經無虞。」

「你就非要與朕這般涇渭分明嗎?」

紀流雲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前世種種,只覺得諷刺。他這般殷勤示好,不過是為了補償她,不過是自己當年的痴情感動了他,覺得她在大難之下還不離開,這輩子就對她好些罷了。

這樣的施舍,她不需要。

「皇上說的哪里話,我朝歷代朝綱端明,聖人教化。君臣之道,三綱五常,萬萬不可僭越,若是這般隨意,豈不是與那茹毛飲血的蠻子一般無二?」

被她這麼一懟,晏斜倒是不好說什麼了,想要直入主題去試探一番,卻又不知怎麼開口。

紀流雲已經知道晏斜是重生的,眼下又要隱瞞自己是重生的事實,也不知如何應對。

兩人開始互相比起了演技。

「朕那日做了一個夢,夢見你並非是朕的母後,而是嫁給了朕做皇後,朕待你並不好,你也不怨朕。」

晏斜的一貫做法,便是用做夢來做推辭,那日就是用這樣的方法糊弄了五皇子晏諦的。

紀流雲听他說起了這些,心中的想法更是確定無疑,晏斜就是重生的,只那齊院判不知道跟他說了些什麼,他便跑過來試探自己了。想來那齊廷雖然鑽研醫術頗有造詣,人還是不大可信的……

晏斜繼續說著︰「朕還夢見……你嫁過來不到三個月,大昱便亡國了,朕也就此做了亡國之君,被那燕國囚禁在了燕國的王宮中。原本你可以跟著紀良的部下逃到東綴去,過那世外桃源一般地閑散生活,可是你沒有走,你以雜耍為生,拋頭露面,上下打點,只為了朕在那里少受些苦……朕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你帶來的一切,卻從未想過早些結束你的痛苦。」

那樣錚錚在心的、凋零破碎的往日,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去回憶了,如今她當時傾心愛著的男人,用他的口吻,將這段過往輕輕提起。

她其實很想說一句,沒事,都過去了。

可她卻淡淡道︰「陛下作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夜間多夢是正常的,可是如此夢境卻萬萬不能說出口,若是成了讖言,陛下該如何為大昱江山負責?」

這個回答讓晏斜始料未及,他以為她會閃過片刻,哪怕一絲的慌亂,或者直接就與他坦白,卻沒想到她這麼淡然,好像一切都是他想多了一樣。

晏斜忽然想起了一個可能性。

他能夠重新站在這里,是因為他飲了毒酒,喪了命,才得到了這樣的一線生機,她呢?如果她也是重生的,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喪命的呢?

當年她在宮外的日子雖然苦,卻是沒有什麼太大危險的,燕國雖然滅了昱國,但不可否認的是,燕國的治安很好,建國初年便已經達到了夜不閉戶的高度。

一個這樣的女子,除非有什麼大災大難,一般是不會突然暴斃的。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流雲是听聞了他過世的消息……陪他一起死的。

這個想法一產生,晏斜的身子便有些站不穩了,望向她的時候,眼神里也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如果流雲真的也是重生的話,那他大抵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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