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是人,現在卻只是渴求鮮血的怪物的‘羅剎’們一次又一次的沖擊著屬于人類的世界。
在這種情況下,每天留給谷雨家的短刀們刺探真正的‘羅剎工廠’的時間,並不多。
又或者說因為無論哪個地方,都有著大量的羅剎,反而無法判斷哪里才是真正的源頭。
新選組的各位隊長固然能夠以一敵十甚至更多,但再強的人類也會疲憊。在這不正常的,無窮無盡的車輪戰中。每一個人都幾乎到達了極限。
這種狀態下,就連最閑不住的平助都沒了往日的活力,只要處在休息狀態,就是一臉菜色的靠在哪里,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那些怎麼也改不掉的熱血和沖動,最終都敗在了疲憊上。
隨著疲憊和無力而來的負面情緒,慢慢籠罩了整個屯所,一開始還只是組員之間。慢慢的,各位組長之間也或多或少的產生了摩擦。
身為總長的近藤勇和副長的土方歲三雖然一度試圖遏制這種現象的繼續蔓延,但無論是關禁閉還是體罰,都沒能起到預期中的作用。柔和派的談話手段也一天天的失去了原本應有的效果。
新選組的屯所,不知不覺得處在了一種極端緊張的氛圍當中。
人們越來越不願意留在屯所當中,盡管疲憊不堪,盡管出去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去處。但只要有機會,人們就會選擇出去。
去街邊坐會兒也好,去花樓里喝杯酒也好。再不濟去河邊走走,也比留在這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的地方要好。
谷雨
和朝霧,也在這樣的環境中被姑且能算得上熟悉的十番隊隊長原田左之助邀請出來一起去巡邏。
「我們這樣出來,真的合適麼?」
無論是朝霧還是谷雨,都穿著同新選組隊服畫風完全不同的服飾。尤其朝霧胸大腰細,完完全全就是女人的樣子,想要假稱是男性同伴都做不到。
「啊,無所謂了。」
身材高挑的紅發男子隨意的抓了抓頭發,一副滿不在乎了的樣子。
「反正屯所里也是那副樣子……街上的人也都擔心著不知從何處就會竄出來的羅剎們。誰還顧得上呢。」
這世道早就亂了,誰還會在意這些呢?
原本以為亂世會是他們這些浪人建立一番偉業,出人頭地的就會。但現在看來,還是他們想的太簡單了。
都說亂世出英雄,亂世出能人。但‘英雄’、‘能人’是不是自己,還是兩說。
羅剎失控之後,維新派也好,他們也好。也許都只是在苟延殘喘而已了。
「好冷清啊,街上。」
明明剛來的時候,還到處都是人。兩邊的鋪子也都熱熱鬧鬧的,盡管沒有什麼好東西,但那熱鬧的景象卻會讓人忍不住一起開心。
哪怕難免有打架斗毆或者鬧事的,但那也是都是有人氣的,鮮活的景象。
怎麼也比今天的景象要好。
兩邊的店鋪大多都關了,零星開門的店鋪也幾乎沒有客人上門。老板或老板娘的臉上滿是愁苦和對不知何時會襲來的羅剎的恐懼。
他們現在明明是走在了京都的主干道上,卻一共也沒有見到幾個行人。
受到這種負面氛圍的影響,就連一貫活潑的亂藤四郎都異常的安靜。本就嚴謹的藥研更是將手一直放在自己的本體上,稍有風吹草動,銳利的視線就會立刻掃過去。
「完全想不到不久之前,還是異常熱鬧的景象呢。」朝霧搖了搖頭,一聲嘆息。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一個特異點待這麼久。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這些原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對人們帶來的沖擊。
對以前的她還有大多數審神者來說。每一次的出擊都是‘任務’,無關真實也無關情感。他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完成需要完成的任務。
跟什麼人類歷史啦,世界未來啦……都沒有什麼必然的關系。
畢竟那些要麼是在他們出生很久以前的事,要麼是在他們死後很久以後的事。總之跟現在的自己,沒有什麼關系。
這次卻不一樣。
她在這個世界行走,在這個世界生活過。
所以更能感受到這個世界,和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同胞們的喜怒哀樂。
「我們原來……是背負著這麼沉重的東西在戰斗啊。」
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責任,第一次感受到‘歷史’的殘酷。
她自言自語似的喃喃著。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身旁瘦小的同伴身上。
這個孩子,是他們當中第一個開始戰斗的。
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獨自一人帶著付喪神們,同正身未知的敵人戰斗。就算到了今天,也沒有停止。
她不敢想象著可怕的百年時間中發生了些什麼。
也不敢去問她這漫長的時間里的心路歷程。或許听起來很偉大很勵志,但她始終覺得,這些都不是應該拿出來大肆宣揚的東西。
谷雨就是谷雨。
無關于初代審神者,或者救世之人之類的稱呼。
她只是她。
他們沿著筆直的街道一直前行,走到盡頭,就換另一條,在京都成井字形的街道中穿梭巡查。
直到踫到了近期的‘老對手’。
嗅到了生命的味道而湊過來的羅剎們。
沒有交流,沒有言語。
鋒利的刀身同失去痛感的**相交,給予他們永恆的安眠。
這是曾經身為同類的她們,能給出的最後的東西了。
進來已經熟悉了的戰斗結束之後,在場的三個人類沉默的看著羅剎們的尸骨崩塌為細碎灰燼,被拂過的微風帶走。
只留下一件件破舊的衣物,作為證明他們曾經存在的最後痕跡。
原田左之助疲憊的收齊長槍,也沒有心思再去刷個什麼花樣來耍帥了。他只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到己方的同伴都沒有受傷之後,再一次邁步向前。
「我說。」
又走了大半條街之後,他突然開口。
「嗯?」
一直跟在他斜後方的谷雨輕聲回應。
「你們有回去的地方吧?還是趕緊回去吧。」他背對著兩人說著,「這些東西本就不是你們的責任,你們沒必要跟我們要一起送死。」
無論前面還有怎樣的東西等著他們,他都只能前行。因為他是新選組十番隊的隊長,也因為他是生活在這里的人。
但她們不同。
死在戰場上對他們這些戰士來說是死得其所。對她們來說,就是太可惜了。
「誒?」
「早點回去吧,家里還有人等著你們吧?」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萬事不上心的紅發男子背對著她們搖了搖頭,「女孩子,還是幸福的笑著的時候最美啊。」
「別再這樣,傻乎乎的為了別人而不停戰斗了。」
最後一句話,紅發男子說道極輕。
輕的谷雨甚至覺得那只是自己一時的錯覺。
回到屯所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正在赤手空拳肉搏的沖田總司和土方歲三。還有一旁不知所措的少女千鶴。
她想要阻止兩人的行動,卻連介入其中都做不到。
「小狐丸。」
谷雨揚聲呼喚自己付喪神的名字,一個毛茸茸的頭就從房檐上探了出來。
雖然名字中有‘小’字,但體型卻一點也不小的付喪神高興的回應了主人的呼喚。
他早就注意到下面兩個打起來的人類了。
或許他們是他同伴們曾經的主人——但那又怎麼樣呢?不過那是他們人類自己的事情,跟他還有他現在的主人都沒有什麼關系。
「分開他們,堀川不在,你也不能假裝看不見啊。」
不管怎麼說也是她們現在的臨時戰友啊。
「遵命。」
藏身在房頂上的狐狸翻身跳下,一眨眼就沖進了戰局當中。一手抓一個的控制住了兩個青年。
「副長,總司,你們……」
「活動活動筋骨而已,沒什麼。」
沖田總司用力從小狐丸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一邊揉著被抓紅了的手腕,一邊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還有,打擾男人之間交流的女孩子,可是一點都不可愛啊。」
打架斗毆當事人之一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嘴角有著血漬的另一位當事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沉默的對著幾人點了點頭,也一副什麼都不打算說的樣子。
千鶴在看到兩人都離開之後,也急忙對著谷雨和走到她身邊的小狐丸鞠躬道謝,然後追著兩人急匆匆的跑掉了。
「完全就是一團糟了啊。」
原田左之助苦笑一聲,也慢吞吞的邁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他不是不能理解兩人為什麼會打起來,但正是因為理解,才更加感到悲傷。
最終,打倒他們的不是敵人。
而是自己的心。
對于戰士……對于武士來說,這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吶朝霧,我們今天就離開這里吧?」谷雨抬頭看向身旁的同伴,「拖了你這麼長時間真是對不起,我們去做完成,我們的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