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體型大約是好幾個谷雨的野豬,最終還是決定要放還給大自然,讓其他需要飽餐一頓的生物們享用去了。
這麼大塊頭的家伙想要吃到嘴里,光處理就得花大半天的功夫,沒事的時候當然無所謂,權當放松一下享用野餐的樂趣了。
但在鯰尾半天都沒有回來,又還有必須完成的任務之時,就太耽誤時間了。
谷雨本想安慰一下‘好意’被丟棄了的岩融,但對方似乎並不在意。甚至沒等安倍泰明的式神動手,他就自己一呵聲,抓住野豬的兩條後腿吧它遠遠的,像甩鉛餅那樣的甩了出去。
「……」
身……身強體壯的人的世界,還真是不太好理解呢。
谷雨看著拍拍手往回走的岩融,在心底感慨著。
「想吃的話,下次再給你獵一頭。」
高大的像做鐵塔一樣的青年看到谷雨一直盯著自己,彎下腰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那一串在谷雨看來長的過頭的念珠隨著他的動作也垂了許多,看起來好像要落到地上似的。
谷雨下意識的伸手撈了一把,防止它真的落在地上。
「念珠要垂到地上啦。」
看到岩融眨了眨眼好像有點茫然的樣子,谷雨趕緊解釋了一句。
他們這邊熱鬧,火堆那邊也沒閑著。勤勞的堀川國廣時不時調整烤魚的位置,以確保魚身的兩邊都能烤熟——沒有調料,魚已經說不上好吃了,總不能再給主人吃生魚肉了啊。
「主人!岩融閣下,魚烤好了哦。」
當魚皮被烤的微微發焦的時候,他轉過頭,用滿是元氣的聲音招呼在遠處的谷雨和岩融回來吃東西。
什麼都沒有的烤魚真的不好吃。
因為是河魚的原因,還有些腥氣。平時在家挑食到讓藥研十分頭痛的少女此時卻一句抱怨都沒有的把屬于自己的那條魚吃的干干淨淨的。
——當然連骨頭都嚼吧嚼吧咽下去的岩融她肯定是比不上的。
「主人,我回來咯!」
一上午都不見蹤影
的鯰尾藤四郎高高興興的拖著什麼跑了回來。
走進了才看清楚,被他拽在身後的,是一個金發的美少年。
「……」
骨的銀發,還有這個少年的金發……
這是打算湊個一金一銀麼?
谷雨有些好奇的探頭端詳著這位心不甘情不願,一臉憤恨的金發少年。
「看什麼看!臭丫頭!」
少年惡狠狠的罵道。
唰——
冰冷而鋒利的刀尖從他面前一閃而過,幾縷金發輕飄飄的落了下來。少年白皙的臉頰上緩緩浮現一絲血痕,殷紅的鮮血過了幾秒才順著傷口留了出來。
「再控制不住嘴巴的話,就只能讓你閉嘴了哦——永遠的。」
鯰尾藤四郎手中握著自己的本體,眼神冰冷。一直是一副笑模樣的他此時臉上卻好像掛上了一層冰霜,冰冷的殺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直直的撲向出口不遜的金發少年。
再怎麼和善活潑,他的本質也是一把刀。
一把發誓要保護主人,為主人而戰的刀。
金發少年被撲面而來的殺氣驚出了一身冷汗,全身的汗毛全都炸了起來。
他感受到了恐懼——這是來自身體的本能,就好像被猛獸盯上的小動物,不受理智控制的,瞬間會被恐懼的本能所支配。
他這才意識到,剛剛那場他以為的生死之斗,對這個付喪神來說根本就是如同兒戲一般。這個付喪神,可能連一半的實力都不曾拿出來。
金發的少年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一滴從額頭沁出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在下巴處凝成一滴水珠落到了他的衣服當中。
「好啦,不要再恐嚇小孩子了。」有著最美之譽的三日月宗近不急不緩的走了過來,「這孩子都嚇壞了吶。」
路過少年身邊的時候,他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人類被嚇破膽的話,可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呢。」
鯰尾藤四郎眼珠微微轉了轉,散去了周身的殺氣,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既然您這麼說了,那這次就算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爽快的把本體收回了白色的刀鞘中。然後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快步走到了谷雨身邊。高高興興的宣布︰
「主人,我找到了那些人的據點哦!」少年邊說邊比劃著,「很漂亮的宅子呢,要是能直接搬去本丸就好了。」
不是他說,現在的本丸實在是太破舊了——他們這些刀倒是無所謂了,可是對主人來說就太失禮了嘛——他們的主人,就應該住在最好的房子里,享用最好的供奉嘛。
——同他曾經的主人們相比,谷雨大概是最窮苦的一個了。
岩融見這邊這麼熱鬧,也站了起來。
他人高馬大的,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金發的少年︰「哦……這個小子,竟然把他抓過來了啊。」
谷雨聞言,偏過頭看向他︰
「您認識這個孩子?」
「哦,那群家伙中的一個。」他不在意的伸了個懶腰。
「那群家伙?」谷雨又問。
「自稱鬼之一族的人——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好家伙,但比起這些人,可是好太多了。」從他的言語之間,可以清楚的察覺到他對這些人的不屑。「雖然有個還算不錯的家伙……不,也不算什麼。」
就在谷雨同岩融開啟了一問一答模式時,被捆住雙手又被鯰尾恐嚇過的少年終于緩過神來。
他粗聲粗氣的喘了好一會兒,然後一點不領情的惡狠狠的瞪著看到他丑態的三日月宗近。
「我勸你們不要去送死了,趕緊乖乖服從那位大人才好。」
美貌的青年笑著搖了搖頭,半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眼中那新月般的紋路。
「那可不行吶,我們的主人,可只有一位。」
他沒有做更多的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題︰
「那麼,可否請您介紹一下‘那位大人’的事情呢?如果能帶我們去見他,那可再好不過了。」
金發少年聞言猛地抬起頭,咬著牙,從牙縫中蹦出了幾個字︰
「你——休——想!」
他怎麼可能背叛那位大人!
「是麼。」被拒絕的青年也不生氣,「那你就沒什麼用了呢。」
三日月宗近十分平靜的握住了腰側自己的本體,一寸一寸將刀身拔了出來。雖然自從現世之後最多的用處是被小小的主人抱在懷中陪她入睡。
但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的本質,始終是用來廝殺的兵器。
有著美麗的新月鍛紋的刀身,也在一次次的戰斗中奪去了無數生命。
現在,犧牲在刀鋒之下的生靈似乎又要增加一個了。
「那個,三日月?」
注意到三日月宗近的動作,谷雨急忙叫住了他。
「嗯?」
紺衣的付喪神停下了動作,看向自己的主人。
「留著活口會比較好吧?說不定還能當做人質……」
雖然不覺得能靠談判跟鬼族的首領和談,但就這樣把人殺了好像也不太好。
「那就再讓他活一會兒吧。」
他收回了本體,渾不在意的說道。
結束了修整之後,一行人踏上了前往鬼之一族駐地的路。
有了鯰尾探到的位置,再加上岩融帶路,想必在夜晚來臨之前就能趕到。
那位可憐又嘴硬的鬼族少年仍然保持原來的狀態,又被趕著走向來時的方向。只不過這一次,看守他的人從鯰尾藤四郎變成了安倍泰明。
「用不著你假好心!」
在谷雨路過自己身旁的時候,少年不滿的沖她哼了一聲。
「並不是假好心,只是覺得活著的你,比死了的你要更有用而已。」
谷雨認真的回答,讓少年再次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們前進的速度不算快——雨後的山路對谷雨這個普通人來說,實在說不上友好。
雖然她走過不少地方,也爬過不少荒郊野嶺了。但這種泥濘的路缺並不是有幾次經驗就能適應的。活在鋼筋混凝土鑄成的都市中的少女,總是要對自然低頭的。
三日月宗近本想向以前一樣抱著她的,但考慮到目的地還要好一段距離,谷雨還是拒絕了。
她十分努力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濕漉漉的泥路上——直到高大的薙刀青年看不過去了。
他停下腳步,把手中的薙刀到過來往地上一插,然後兩手在谷雨腰上一抓,直接將她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身上的□□被谷雨鞋上的泥土沾到了也渾不在意。
青年的肩膀很寬,谷雨坐在上面都不會往側邊滑的。不過出于安全考慮,她還是抓住了青年用來扶著自己的那只胳膊。
「行了,我扛你過去吧,這麼磨磨蹭蹭的走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