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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十八回 潛入死城慘景驚 遷神再現太子怒

黑雲烏城壓境, 空哭嗚咽嘆息。

亥時三刻,鳳翔府城內, 一片死寂, 漆黑街道之上, 燈火泯滅,只能听到嗚嗚的風聲掠掃空蕩蕩的街道。

街角飄來火光,一隊士兵手持火把匆匆行過, 橙火光影在青石板上一閃而逝,然後, 又歸于死寂。

風起, 雲動, 蒼涼月光透雲隙灑落一縷, 凌照在黑森城牆之上。

突然,數道黑影翻牆掠壁而落, 無聲無息隱入街道牆影。月光沿著牆根緩緩上移,照在了幾人的臉上,皆是黑巾蒙面, 形神肅凝,正是尸天清、郝瑟、舞江嵐、文京墨、流曦和朱佑樘六人。

「臥槽, 這城里怎麼連個鬼都沒有?」郝瑟四下一望, 低聲道。

「的確太安靜了。」尸天清蹙眉掃望一圈, 「民房之內,皆無人息。」

「莫不是都出城逃荒了?」舞江嵐推測。

「那為何還有官兵在城內巡邏?」文京墨提出疑問。

「尸某適才在城牆之上看到,北區巡邏的士兵最多。」尸天清道, 「是去南區府衙,還是去北區?」

郝瑟和文京墨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去北區。」

「好。」

尸天清背起郝瑟、舞江嵐握住文京墨手臂,流曦將朱佑樘甩上背,三人同時躬身一彈,踏檐而起,趁著夜色掠飛而行。

郝瑟趴在尸天清背上,耳邊風聲呼呼作響,目光隨著尸天清飛速移動鳥瞰整座城郭。

街道黑漆,民房陰暗,四面八方隱腐壞之氣,仿若這座城池已經死了一般。

郝瑟蹙眉,不禁回頭看了一眼流曦背後的朱佑樘,白袍少年的眼中水光瑩瑩,隨著夜風一閃而逝。

突然,尸天清身形一頓,躍下屋檐,躲在了一條暗巷之內,舞江嵐、流曦隨行落地,同時隱好身形。

一隊士兵手持火把匆匆穿過前方街道,領隊軍官朝身後喝令︰

「你們兩個,守在這個路口,其余的,隨我走。」

兩名士兵領命留守,余下的士兵手持火把快跑離開。

郝瑟回頭看了眾人一眼,眼珠子一陣亂晃。

喂喂,這地方有問題啊!

尸天清、文京墨、朱佑樘、舞江嵐齊齊皺眉,流曦猛一點頭,身形嗖一下就不見了。

待眾人回過神時,流曦已將一個士兵敲暈,然後將另一個士兵拖了過來。

「郝公子,人抓來了,問吧。」流曦將人往郝瑟面前一戳。

眾人︰「……」

郝瑟臉皮抽了一下,低頭看向跪在地上徹底傻眼的士兵,清了清嗓子︰「我問你,這鳳翔府里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士兵面如菜色,兩頰凹陷,雙眼布滿血絲,一看就是餓得不輕,呆呆看著郝瑟半晌,慢慢將目光移向了旁側的尸天清。

月色下,青衫劍客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眸子,清澈如水,瑩光千里。

那士兵雙眼一紅,驟然跪地叩首︰「仙人!仙人終于來救人了!」

郝瑟等人目瞪口呆。

「救什麼人?」文京墨瞬間抓住重點。

「救這半城百姓啊!」士兵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鳳翔府大旱,富人逃鄉,米糧大漲,這當官的不是人,因為糧食不夠,就將窮人集中在北城圍管起來,任其自生自滅,如今,已經死了上百人了!」

「什麼?!」朱佑樘怒喝。

郝瑟一把壓住朱佑樘的肩膀︰「集中災民的地方在哪里?帶我們去!」

「好,我帶你去。」

小兵抹了一把眼淚,就弓腰貼牆,領著眾人沿著小街小巷左拐右鑽,數次避開巡邏士兵,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北區。

「那邊,就是北區圍城,四周都砌了高牆,這里是入口。」小兵躲在巷角,為眾人指道。

眾人放眼看去,但見丈高圍牆高高聳立,圈住好大一片街道,中間一處巷口,火把如森,路障倒刺,兩隊身著盔甲的兵士守在路障之外,身佩刀刃,面色凝重,四周街巷之內,更有數隊兵衛巡邏,粗粗算來,已經快兩百人上下。

「听說,今日有江湖人來城外鬧事,所以提升了守備。」小兵道,「平日里,沒有這麼多人的。」

「看來硬闖是過不去的。」舞江嵐低聲道。

「以輕功沖進去如何?」郝瑟看向流曦。

流曦細細看了看,搖了搖頭。

「可還有其它的入口?」文京墨問小兵。

「這一區的街道都被砌死了……」小兵想了想,「不過,我知道有一處小路,可通到圍城外圍。」

「帶我們去!」郝瑟當機立斷。

小兵又帶著眾人向南繞行,穿過數道街巷,繞了一個大圈,最後繞到最北側的城牆跟下,鑽入一條又黑又暗的窄巷走到盡頭,前方,是一堵丈高黑牆,已然沒路了。

「這牆後面應該就是北區。」小兵指著牆壁道,「已經一個多月了,不知道現在里面是什麼情形。」

「多謝。」朱佑樘抱拳。

尸天清攬住郝瑟腰身、舞江嵐握住文京墨胳膊,流曦背起朱佑樘,無聲拔地而起,翻過高牆。

小兵呆呆仰首良久,破涕而笑︰「仙人……果然是仙人!」

「哇擦,這個地方更黑。」

越牆落地,郝瑟只覺眼前一片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濃郁的腐臭之氣沖入鼻腔,黏糊糊令人渾身不舒服,不禁連打數個噴嚏。

「大家小心些。」尸天清放下郝瑟,領路前行。

郝瑟使勁兒揉了揉眼楮,這才漸漸適應黑暗,眼前,是低矮破陋的民房,漆黑幽深的街道,與外城比起來,更矮,更低、更黑、更窄。

「看來這北區的情況更糟。」文京墨與舞江嵐並肩前行。

朱佑樘掃望四周,喉結滾動,面色蒼白的嚇人。

「那邊有人聲。」尸天清一指東邊街道。

眾人屏息靜聲,跟著尸天清保持隊型慢慢前行。

轉過街角,前方隱隱亮起火光,突然,前方尸天清身形一定,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其後的郝瑟、文京墨、舞江嵐、流曦也幾乎同時停住。

「師父?出了什麼事——」朱佑樘從郝瑟身側擠出,待看清眼前景象,整個人驚呆了。

著眼之處,是一個巨大的廢墟廣場,殘桓斷壁,木梁碎磚,隨意堆砌,點點火光散落在斷壁之間,一樁樁人影七零八落散在篝火四周,有的躺著,有的坐著,火光照在所有人的臉上,映出一雙雙空洞的雙眼、蒼白的面色、還有深深凹陷的雙頰。

火光外的地面上,還躺著許多人,有的人雙目圓瞪,定定看著天空,有的人兩眼緊閉,呼吸微弱,而更多的,則是無聲無息。

流曦快走兩步,上前隨意探了探兩個人的氣息,回頭,搖了搖頭。

「死……了?」朱佑樘顫聲問道。

流曦點頭︰「餓死的。」

「這麼——多?」朱佑樘踉蹌後退半步,肩膀被一人用力壓住。

朱佑樘身形劇烈一顫,回頭。

身後,郝瑟雙目赤紅,灼光若火,定聲道︰「看著,記住。」

朱佑樘闔眼片刻,又狠狠睜眼,死死盯著前方,仿若要將眼前的一切都刻在眼中,雕在心里。

「這里——有多少人?」舞江嵐低聲問道。

「不知道,或許三百,或許五百,或許更多……」文京墨聲線微抖。

「太靜了——」尸天清輕聲道,「為何這麼靜,就好似都在——」

「等死一般。」郝瑟深吸一口氣,就要邁步上前。

「別過去……」

突然,一個聲音從眾人後方冒了出來。

眾人悚然一驚,回頭一看,但在小巷的角落里,露出了一雙布滿紅絲的眼瞳,飄在黑暗之中,仿若兩顆血染的葡萄。

「啊!」朱佑樘驚呼一聲,險些一**坐在地上,幸好被流曦一把揪住。

「什麼人?」尸天清上前低喝。

「別過去,那邊的——都是死人了……」那一雙紅眼從暗處飄出,漸漸顯出輪廓。

是一個人,是一個披著破席子,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頭的男人,猛一看去,簡直就像是一個骷髏。

「都是死人?」尸天清蹙眉,「可他們分明還有呼吸心跳。」

「因為他們都在等死。」

「那些人馬上就來了——」

「那些人一到,他們都會死——」

「沒有人能逃離那些人……」

「那些人是地獄的鬼使……」

「那些人會來收割人命……」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無數人影從陰暗小巷中涌出,每個人,都是骨瘦嶙峋,面色慘白,半人半鬼。

「都在等死?什麼意思?那些人又是誰?!」郝瑟問道。

此言一出,四周的鬼人漸漸靜了下來,一雙雙血紅瞳孔直勾勾盯著眾人,透出無盡驚懼和絕望。

「你們——都是鳳翔府的災民?」朱佑樘凝聲問道。

「是……我們是鳳翔府的百姓——」為首的男子低聲道。

「你們有多少人?」

「原來有一千多人,如今……只有五百了……」

「那邊的人是?」朱佑樘一指廢墟廣場上的人群。

為首男子容色淒涼︰「他們——也是鳳翔府的百姓,只是——」

話剛說了半句,猝然,夜空中傳來一聲刺耳長鳴。

「不好,他們來了!」

眾百姓大驚失色,呼啦一下散開,各自藏在了角落中。

「快過來!」男子忙招呼郝瑟等人過去,一起藏在了一面破席子下面。

廢墟廣場之上,一行百人隊伍映著搖曳火光浩浩蕩蕩行入,黑衣黑冠,黑靴黑帶,手持寬刀,腰懸黑令。

「西廠?!」舞江嵐驚呼一聲。

「不,是西廠被廢後歸入東廠的那一部分。」朱佑樘低聲道。

眾人不禁對視一眼。

「東廠的人怎麼在這里?」郝瑟問道。

文京墨眯長雙眼,流曦開始活動手指,尸天清劍鞘輕震嗡鳴。

黑衣東廠衛齊齊走到廣場中央,向兩旁八字排開,讓出一個人來,身著赭色錦袍,腳踏厚底官靴,腰橫翡翠玉帶,臉盤圓若木盆,蠶豆眉,蝌蚪眼,面皮光潔泛出紅光,站在這廢墟之中,甚是格格不入。

四名東廠抬上一張太師椅,又有一名東廠跪爬在椅前,那錦袍人甩出帕子捂住口鼻,一**落座,雙腳高高翹在東廠衛的背上,鼻音拉得老長︰「趕緊的吧!這兒太臭了!」

「是!公公!」

東廠中走出一人,提聲高喝,「今日,有二十個名額。」

此言一出,廢墟場那些木樁般的百姓仿若被雷擊中一般,爭先恐後撲到了東廠隊前,跪地磕頭,高呼不斷︰

「我!」

「選我!」

「選我選我!」

這邊,郝瑟等人全體瞠目結舌。

舞江嵐︰「這是怎麼回事?」

郝瑟︰「那個裝逼的家伙是誰?!」

文京墨︰「大約是東廠的——」

「他是梁芳。」

突然,眾人身後冒出一個聲音。

眾人猝然回頭,看向發聲之人。

朱佑樘蹲在陰影之中,雙目赤紅,雙唇隱隱發顫︰「御馬監太監,梁芳!」

眾人面色同時一沉。

「他,他是宮里的公公——」身後的災民听到這個名字,竟全都抱頭嗡嗡哭了起來,「沒救了,這次真的沒救了……」

「哭什麼?!」郝瑟等人正在納悶,就見廢墟場中的梁芳一抬手,東廠衛從後方抬出兩個箱子, 噠一聲打開,里面竟然全是白花花的饅頭。

「啊!」

「饅頭!」

「饅頭!」

「給我!」

「給我!」

跪地的百姓就如瘋了一般沖了上去。

「唰!」兩道刀光亮起,潑起沖天血光。

兩名百姓胸口冒血,倒在了地上。

百姓呼啦一下又退了回來。

「煩不煩啊,每天都是這樣,你們是狗嗎?是畜生嗎?怎麼一點記性都不長啊?!」梁芳跳起身,拈著蘭花指指著下面的百姓破口大罵,「咱家說了幾百遍了,不要搶,不要亂,咱們要懂規矩,知道嗎?!」

眾百姓跪地,默默無聲。

郝瑟蹙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就見二十幾名東廠同時上前,為首之人,手里捧著一個托盤,上面倒扣著一口金色大碗,後面幾人,懷中皆抱著白色瓷壇,瓷身潔白如玉,封口系著紅繩,繩上銅鈴隨著夜風叮鈴鈴作響,猶如魔鬼低吟。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流曦慢慢起身,面色青白,瞳光灼火,舞江嵐微顯詫異,朱佑樘更是一頭霧水。

可下一刻,他們就明白了。

因為梁芳又從托盤上取下了一桿秤,秤砣秤桿皆是金鑄,上面雕著精細的刻度花紋,華麗奪目

「老規矩,一斤心,十個饅頭,一定要心甘情願哦~」梁芳挑高尾音。

「什麼……意思?!」朱佑樘愣愣看向郝瑟。

「不、不會是……」舞江嵐駭然變色。

「誰先來?!」梁芳高舉遷神缽大喝。

「我來!」一個老漢連滾帶爬沖到了梁芳腳邊,扯開胸前衣襟,「我心甘情願!」

「不!爹!」這邊一名女子抱著女乃娃狂奔沖出暗巷,泣聲大吼,「不要!」

「小花兒,好好照顧我的小外孫女,以後,爺爺不能陪她玩了。」老漢扭頭,老淚縱橫,露出了滿足的笑臉。

「好!」梁芳高笑一聲,舉起鋸齒飛速旋轉的遷神缽,狠狠貫向了老漢的胸口。

「不——!」朱佑樘裂目大吼。

「 !」

遷神缽重重扣在了老漢的胸膛之上,踫出一聲金屬脆響。

月光一抹皎潔,穿透雲隙,落在金碗精美雕花之上,璀璨耀目,光華四射,沒有半點血跡。

是的,沒有半點血跡。

梁芳一怔,就覺掌中的遷神缽劇烈一顫,突然裂成了無數碎片,從指縫間滑了下去。

一柄清冽如水的長劍,橫在了梁芳的脖子上。

「嗖——啪——轟!」

巨大的信花焰火竄天而起,炸亮了陰雲密布的夜空。

絢火之下,是一張清絕如仙的面容,五官絕美,瞳深無底,萬縷青絲隨風蕩起,被焰火染上了璀璨的華光。

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被鎮住了。

「仙人!」

「是神仙下凡!」

「是神仙來救我們了!」

廢墟場上的百姓,躲在陰暗斗巷中的百姓,無不匍匐膜拜,跪地高喝。

朱佑樘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這才發現,身邊只剩了舞江嵐、文京墨二人,而郝瑟和流曦早就不見了。

「你、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劫持咱家?!」梁芳扯著嗓子大吼,「你可知道咱家是什麼人?!」

「你們是什麼人?!放了梁公公!」東廠首領舉劍大喝,令所有東廠將尸天清圍了個水泄不通。

「老子當然知道,你就是萬貴妃的一條狗!」

一抹紫衣從天而降,端端坐在了太師椅的椅背上,雙臂環胸,雙眼倒吊,好一派土匪氣勢。

在他身側,黑衣冷面男子扶起嚇癱的老漢,身形一閃一回,就將老漢送到了包圍圈外。

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

東廠首領開始冒汗,四周手下開始發抖。

「你們這幫廢物,還愣著干什麼,趕緊過來救咱家啊!」梁芳大叫。

橫在梁芳脖頸的劍刃一抖,立將那肥呼呼的脖頸劃出了血口。

梁芳瞬時消聲。

「梁芳,你若再敢說半個字,此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郝瑟挑眉瞪著梁芳道。

「你、你們不敢殺我的——」梁芳哆嗦道,「若是敢傷我半根毫毛,這里所有的人,都要為我陪葬!」

「就這麼幾個人?!」郝瑟瞥了一眼四周的東廠衛,冷笑一聲,「還不夠給我們塞牙縫,你說是不是啊,尸兄?」

尸天清眉峰一凜,青衫狂蕩飛舞,無形劍氣飆殺掃射一圈,立將一眾東廠逼退半丈。

「就算你們武功蓋世又能怎麼樣?!外面還有兩百衛兵,你們逃不出去的!還、還有——今天在場的所有百姓,都是同犯,全部都要論罪!」梁芳嗓音變調拔高,「挾持朝廷命官,全部死罪!難道你們敢得罪朝廷,得罪皇上,得罪萬貴妃不成?!」

一句話說罷,整座圍城死寂一片。

眾百姓俯首,眼淚早已流干,面露絕望死相。

郝瑟狠狠眯眼,尸天清冷眸,流曦狠目。

梁芳看著三人表情,顯出猙獰笑意︰「還不速速放了我,我若是心情好,或許可以放這些百姓一條生路——」

「我敢!」

突然,一道清脆少年音從暗巷中爆出。

眾人一驚,回頭望去,但見一名白袍少年走出黑巷,站在了灼灼火光之下。

面如冠玉,眉目清俊,全身中透出無盡威嚴和貴氣。

東廠一眾悚然變色,梁芳雙眼暴突。

「小堂……」郝瑟瞪眼,一臉震驚。

朱佑樘面色沉冷,慢步上前,身側,文京墨、舞江嵐寸步不離。

剛剛還張牙舞爪的東廠衛豁然散開一條通路,讓朱佑樘暢通無阻穿過人群,站在了梁芳面前。

朱佑樘定定看著梁芳,聲音平靜無波︰「梁芳,我敢得罪萬貴妃!」

梁芳全身抖若篩糠,雙腿一軟,撲通跪地︰「太太太太、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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