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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十六回 百花樹下情歌亮 驚聞四府起災荒

南風花千樹, 陌上青青草;

雙影盈盈立,四目話情長。

悠然居前庭之內, 舞江嵐長身而立, 雙眼笑燦瑩動, 定定望著那一筆碧色長衫。

文京墨神色微怔,小鹿般的眸子透出如水華光。

二人幾乎同時抱拳,同時出聲︰「文先生/舞鏢頭, 多日不見,可還安好?」

一句話說完, 舞江嵐笑顏更勝, 文京墨嘴角勾起, 輕輕頷首, 綻出純潔笑意。

初晨南風和煦,滿庭夏花明媚, 二人就站在這融融花香之中,四目相對,凝眸不語, 卻勝千言。

院中,宛蓮心滿面激動, 流曦移開眼光, 南燭挑眉, 連商計口中嘖嘖,朱佑樘臉色微紅。

郝瑟兩只眼珠子在文京墨和舞江嵐身上滴溜溜一轉,壓低嗓門︰「尸兄。」

「嗯?」尸天清一怔。

郝瑟目光一掃上方柳葉紅花。

尸天清眨了眨眼, 垂睫輕笑點頭。

「師父?」朱佑樘看著二人互動正一頭霧水,突然,就見尸天清手腕一轉,凌空拍出一掌,縷縷掌風揚起柳枝,吹落碧葉,洋洋灑灑漫天落下,仿若花雨,而且好巧不巧將文京墨和舞江嵐罩在了其中。

「情思如夢~愁斷白頭~花開花落~望穿多少個秋~啊啊~滄海桑田~~」

狼嚎的歌聲同時沖霄而起,震懾整座悠然居。

連商計哀嚎一聲,捂著耳朵躥出老遠。

朱佑樘一**坐在了地上,滿臉驚悚瞪著身側叉腰高歌的郝瑟。

院中眾人齊齊黑線,一格一格扭頭死盯郝瑟,舞江嵐雙目暴突,文京墨青筋暴跳。

「郝——瑟,你、在、作、甚?!」

「背景音樂烘托氣氛花瓣特效啊——完美的重逢,唯美的花雨,保證給你們留下一個終生難忘的回憶。」郝瑟得意。

文京墨眼皮一抖,看了舞江嵐一眼。

「噗!」舞江嵐噴出怪聲,扭頭。

「郝瑟!」

九如珠盤在半空耀出刺目光華,狠狠懟在了某人的腮幫子上。

「哎呦!」

「哈哈哈哈,郝少俠還是老樣子啊——」膳堂飯桌旁,舞江嵐高聲大笑。

「呵呵——」郝瑟用雞蛋敷著腮幫子,嘴里嘀嘀咕咕,「見色忘義,狗咬呂洞賓……」

「嗯?」文京墨狐眼一橫。

郝瑟鼓起腮幫子,雙眼圓瞪。

二人視線在空氣中  啪啪亂閃火花。

「咳,包子要涼了。」尸天清翻手推風,籠屜稀里嘩啦壘在了桌子中央,仿若一座山脈隔絕了二人的眼神廝殺。

「尸大俠的手藝,果然是天下第一!」舞江嵐抓過一籠包子,狂塞入嘴。

文京墨收回瞪郝瑟的目光,開始幫舞江嵐盛粥。

「嘖嘖嘖嘖!」郝瑟呲牙。

「阿瑟,吃包子。」尸天清哭笑不得,忙給郝瑟嘴里塞了一個包子,堵住了郝瑟的大嘴巴。

整個膳堂總算恢復了安寧。

「南燭兄——」朱佑樘眼皮亂抖,「剛剛師父那歌是——」

南燭挑眉︰「後悔了吧?」

「啊?」

「郝瑟的成名絕技,獅吼功。高歌一曲,就能讓你求生不能求生不得。」

朱佑樘︰「……」

南燭翻白眼︰「誰讓你不分青紅皂白居然拜她為師,這豈不是自己找死?」

朱佑樘眨了眨眼,猝然看向郝瑟︰「師父,這獅吼功可否傳授給徒兒?!」

「噗!」

「咳咳咳!」

「我的娘額!」

霎時間,膳堂內眾人七扭八歪噴飯一片。

「小堂想學啊,沒問題,師父定然傾囊相授!」郝瑟拍胸脯。

「多謝師父!」朱佑樘興高采烈。

桌上眾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這位小哥是?」舞江嵐一臉詫異盯著朱佑樘問道。

「郝某新收的徒弟!」郝瑟熱情介紹。

「徒弟……」舞江嵐愣愣點頭,「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膽識過人啊!」

「喔   ,那當然!」郝瑟高笑。

文京墨默默壓住額頭抽搐的青筋,轉頭道︰「連老爺,你可是打算讓四方鏢局護送米糧?」

「正是正是。」連商計兩口吞下三個包子,「說起來,這還要感謝文公子啊,若非文公子的手書,連某怕是根本請不來舞鏢頭啊。」

「嘖嘖嘖嘖!」郝瑟又開始擠眉弄眼。

「咳——」舞江嵐尷尬干咳一聲,「舞某此來,一則是因為文先生的手書,二則是因為斂風樓。」

「斂風樓?琭言有事?」尸天清眉目一冷。

「是斂風樓托舞某帶了一封風竹信。」舞江嵐從懷里掏出冰藍風竹,推到了郝瑟和尸天清面前。

尸天清和郝瑟忙抽出竹信細細一看,臉色同時變了。

「寫了什麼?」文京墨問道。

郝瑟︰「陝西四府九縣三十八村大旱!」

尸天清︰「餓殍遍野……」

「什麼!」朱佑樘大驚,搶過風竹信定眼一看,起身就要往外沖。

「小堂!」郝瑟一把拽住朱佑樘,「你要去何處?」

「我要回、回家,將此事告訴父、父親!」朱佑樘呼道。

「莫急,既然斂風樓的消息到了,京城不出三五日定也會收到消息。」文京墨將朱佑樘按回座位。

「可、可是——」朱佑樘雙眼泛紅。

「千竹說的沒錯,華北之事,自有朝廷安置,你縱使回去,怕也無甚大用。」尸天清道。

「老實呆著,這還輪不到你個小屁孩去沖鋒陷陣。」郝瑟拍了拍朱佑樘的腦袋。

「是,師父。」朱佑樘垂頭。

「舞鏢頭,斂風樓的風竹信為何會請你代為轉送?」文京墨問道。

「有人封鎖了整個陝西大旱的消息,斂風樓樹大招風,自然是首當其沖,加上封得又急,斂風樓一時還來不及反應,只能出此下策了。」舞江嵐道,「舞某估計,不出半月,斂風樓的消息通道便會恢復。」

「為何要封鎖?」尸天清蹙眉,「這種消息,不是應該急報朝廷嗎?」

「自然是有人要隱瞞災情。」文京墨拿起風竹信,細細掃了一遍道。

「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住?!」郝瑟拍桌。

「是,定是瞞不住的。」文京墨眯眼,「他們需要的,只是時間。」

「時間?」眾人一怔。

「連老爺,你之前說河南府有商家高價收購米糧,是何時的事?」文京墨問道。

「是——一個月之前……」連商計想了想道。

「是了——」文京墨平鋪風竹信,「這封風竹信,正是一月之前發出的。」

「什麼!」眾人呼啦一下湊了過去。

「這是風竹信的時間標記,江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文京墨左下角幾個點狀標記道。

「風竹信居然延誤了這麼久?」舞江嵐咋舌。

「等一下,文先生你的意思是,河南府收購米糧和陝西大旱有關系?」連商計驚呼。

文京墨抬眼,看向朱佑樘︰「朝廷若是得知陝西大旱,該如何處置?」

「自然是賑災放糧!」朱佑樘定聲道。

「若是朝廷糧不夠呢?」

「民間購糧。」

文京墨點了點頭︰「連老爺,如今世面之上,可還有大規模的米糧存貨?」

「這個……」連商計抹了一把冷汗,「據我所知,江南、華南、河北的大部分米糧庫存都流入河南府境內,只留了可供各省各道流通的存量,但這些乃是根本,不可妄動的。」

「京城呢?」

「京城也只剩了我籌的這一批,其余的庫存早就賣給了——」連商計面色慘白。

「也就是說,如今朝廷若想買糧賑災,就必須去尋河南府那幾家大量收購米糧的商家——」 文京墨低聲道,「若是這幾家趁機漲價——」。

「朝廷購糧,怎可私自漲價?」朱佑樘蹙眉。

「若是買糧的人和賣糧的人是一伙呢?」文京墨挑眉。

朱佑樘一怔,然後呆住了。

眾人對視一眼,同時倒吸涼氣。

「有人趁著華北旱災,高價收糧,哄抬米價,其一,可高價賣給災區災民,小賺一筆,其二,可高價賣給朝廷,大賺一筆,這可是名副其實的——」文京墨眼中綠光閃動,「發國難財。」

「國之蛀蟲!」朱佑樘雙手攥拳,全身發抖。

眾人皆是面色肅凝,一片沉默。

「如此,可要恭喜連老爺了。」文京墨雙手插袖,冷聲道,「想必不出七日,朝廷就會來高價收糧,連老爺便可大賺一筆了。」

「是嗎……」連商計狠狠噎下一個包子,「我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三日後,朝廷收到了陝西大旱的奏報。

七日後,朝廷以高于市場價三倍的價格收走了連商計籌措的米糧存貨,轉備華北賑災之用。

而余下的賑災糧,也是以同樣的價格從河南府收購,即日便將送至陝西慶陽、平涼、鳳翔、漢中四府。

所有的進展都與文京墨推測的一模一樣。

據說連商計賣出存糧的那一日,氣得整整一日未吃飯,還在屋內暴走四個時辰,成功減重三斤。

可後來的消息,更是令這位江南首富險些絕食。

朝廷通知他,因為官府派遣大部隊去河南府護送賑災糧,無法抽調更多人馬護送連商計這一批,所以,請連商計自行雇人送糧,而且,費用自理,還美其名曰,此舉乃民間商賈為國效力,可敬可嘆,提出了不值一文的口頭表揚。

據稱,當日連老爺聞得此事,連呼三聲「無恥」就暈了過去,兩日水米不進,又成功減重五斤。

可生氣歸生氣,郁悶歸郁悶,朝廷布置下來的事兒,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懈怠。

最終,連商計還是自掏腰包,親自登門請舞江嵐和四方鏢局出山,護送自己的米糧隊伍前往陝西鳳翔府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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