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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八回 單行謫仙問友心 眾人再集聞線索

碧葉珀玉, 光脈透澄, 肌脂凝珍玉,汗香描霜骨。

漾漾陽光順著葉脈流淌而下,鑽入一滴晶瑩剔透的汗珠, 沿著光潔如玉的下巴滑落,滴在造型優美的鎖骨上——碎裂、散出一片明漪。

熾陌兩眼發直, 定望眼前的青衫劍客,口干舌燥。

「嘶啦——」

尸天清扯下衣袖。

「你, 你干嘛?!」熾陌後退一步。

尸天清看了熾陌一眼︰「有藥嗎?」

「有……」熾陌目光飄移, 從懷里模出兩個藥瓶,躲得老遠拋給了尸天清。

尸天清撒藥止血,又將內衣襟扯成繃帶, 慢吞吞給自己包扎。

熾陌抬眼偷瞄, 但見尸天清的胳膊上,硬生生被遷神缽的刀刃卷出了一圈血肉模糊的裂口, 若再深上半寸, 這胳膊怕是就要碎了——

剛剛那一瞬間的旖旎之色消失了。

熾陌的面色微沉︰「尸天清,你為何要救我?」

尸天清嘴里咬著繃帶,用一只手費力捆綁肩膀,口齒不清道︰「因為尸某離你最近。」

熾陌眼皮跳了一下︰「我是問,你‘為何’要救我?!你不是一直都挺討厭我的嗎?」

尸天清努力半天, 可最終包扎的造型依舊慘不忍睹,不由輕嘆一口氣,牙齒松開繃帶, 抬眼看向熾陌︰

「尸某不討厭熾兄。」

綠葉層層疊疊,將陽光濾過,投射在尸天清清澈如水的眸子中,這般的謫仙之人,用這般的眼神,說出這般的話,頓令熾陌手足無措起來。

熾陌慌亂移開目光,噌著步子上前,解開尸天清的繃帶,開始重新包扎。

「你綁得太丑了……」

「多謝熾兄。」尸天清頷首。

熾陌垂眼,強迫自己一心一意包扎傷口,可身側之人身上冰泉般的清凜氣息,微微起伏的胸口,就如同一個巨大無比的誘惑,勾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輕飄飄起來。

晨風揚起,揚起尸天清一縷發絲,掠過熾陌耳邊。

熾陌火燒一般後躥半步︰「好了。」

尸天清點頭,轉目看了一眼熾陌,劍眉微微一蹙,驟然探手,嘶啦一聲將熾陌的半扇衣服扯裂。

「啊啊啊啊!尸天清你干嘛?!」熾陌掩胸尖叫。

「上藥。」尸天清扔出藥瓶。

熾陌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側腰被炸開的傷口正在滲血。

「不過是皮肉傷,不用這麼大驚小怪——」

「上藥!」

「上藥就上藥,吼什麼吼。」熾陌嘀嘀咕咕,隨意給自己敷上藥粉,「行了。」

可一抬頭,卻見尸天清眉頭皺得死緊,正死死盯著自己的腰間。

「又、又干嘛?!」熾陌後退一步,攏了攏衣服。

可無論怎麼攏,總是掉下半個肩膀,小麥色的筋瘦腰肢就這麼若隱若現的展示在空氣中,看起來頗為誘人。

尸天清面色更沉,三下五除二將外衫月兌下遞給熾陌︰「穿上。」

「天清美人你這是——害臊了?」熾陌挑眉。

尸天清死死盯著熾陌︰「穿上,不要讓阿瑟看到。」

熾陌臉皮抽了一下︰「什、什麼意思?」

「莫污了阿瑟的眼。」

熾陌噴血。

尸天清監工一般盯著熾陌將外衫穿好綁緊,前後左右檢查了一番,見並無不妥之處,這才點了點頭,提起鶴吟劍,邁步出發。

熾陌黑著臉隨在尸天清身後。

「尸天清,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什麼叫不能污了郝瑟眼楮?!」

「字面的意思。」

「你——!尸天清,你剛剛是騙人的吧!」

「尸某從不騙人。」

「你還說不是騙人,你剛剛明明說不討厭我,可你現在分明就是針對我,看我不順眼!」

「熾兄多慮了。」

熾陌咬牙停步,看著尸天清背影,眸光一閃︰「尸天清,你好似根本不擔心郝瑟啊?」

尸天清步伐不停︰「有f言在,阿瑟定然無妨。」

「你很信任那個姓舒的?」

「f言是尸某摯友,尸某當然相信。」

「那我呢?」

鶴吟劍鞘一響,尸天清停住了腳步。

「這一路上,我熾陌對你尸天清,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患難與共,難道不算朋友?」

尸天清慢慢轉頭,靜靜望向熾陌。

一雙眸子,清澈明亮,仿若要照到人的心底。

「從未將我們當成朋友的人,是你自己。」

一句啞音,就仿若一道咒語,將熾陌整個人定在了原地,徹骨寒意從腳底升起,凝住了熾陌的呼吸。

「你說什……」

尸天清長睫輕輕一顫,瞳中明光漸變幽邃,仿若無際夜空。

「朋友,是用心的。」

言罷,利落轉身,繼續前行。

熾陌僵立原地,風起,揚起血色紅衣,吹動金色耳環,叮叮輕響。

「心……嗎……」

「舒公子,咱們應該往哪走啊?方向對嗎?」

郝瑟一邊費力撥開草叢,一邊問道。

可問了半晌,也不見身側人回答,扭頭一看,舒珞梗著脖子,只留給自己一雙通紅的耳廓背影。

喂喂,舒公子,你這樣的反應搞得我很有罪惡感啊!

「咳,舒公子,那個——雖然那背夾樣子丑了一點,不過勝在結實耐用,刀槍不入,也算是無名師父留下的一件寶物——」

「小瑟,」舒珞停步,長長吸了口氣,「錦蘭背甲乃是小瑟貼身之物,舒某穿——實在不合適。」

「最後不也沒穿嘛——」

舒珞長吁一口氣,繼續前行。

郝瑟兩步追上舒珞,偏頭看著舒珞紅彤彤的俊臉︰「舒公子,你之前當真沒看出我是女的?」

舒珞面色又紅了一個色號,搖頭。

「奇怪了——」郝瑟抓頭,「像我這般顏冠九州帥裂蒼穹的大俠,怎麼看都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美女啊,怎麼能看不出來呢?」

舒珞語塞。

「舒公子,你這斂風樓樓主的眼力還是要多練練啊!」郝瑟語重心長一拍舒珞肩膀。

舒珞渾身一顫,差點跳起來,猝然扭頭看著郝瑟,可一觸即郝瑟視線,整個人就仿佛被蟄了一般移開目光,面皮又深了兩個色號,郎眸之中,瑩光流轉,好不惑人。

郝瑟暗暗吸氣︰「舒公子,你這顏值就快和尸兄不相上下了啊!」

「啊?啊、啊。」舒珞愣愣點頭,可看那表情,似乎根本沒听到郝瑟說了什麼。

「在我的家鄉,能認識這麼多美人,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郝瑟捧頰。

「家鄉」這兩個字一出,就如同一桶冰水從舒珞頭頂澆下,將舒珞滿眼滿心的旖旎色彩洗了個干淨。

「小瑟,你……想家嗎?」

「說不想家是假的。」郝瑟抓了抓頭,「不過,幸好有尸兄、文書生、流曦、蓮心在……好吧,那個熾陌也算一個……還有舒公子你,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家人!」

那話音,仿若一道細細的絲線,勒住了舒珞的心髒。

舒珞長睫微顫,緩緩垂下,嘴角勾起溫柔弧度︰「舒某,幸甚。」

「能與舒公子相交,郝某,幸甚。」 郝瑟燦然一笑。

舒珞靜靜看著郝瑟的笑臉,那笑容,坦蕩磊落,燦若朝陽,不帶半分陰郁,也不帶半分——旖旎之色……

舒珞喉結一滾,咽下舌根的苦澀,再次抬眼之時,依舊是霽月清風的翩翩公子。

「小瑟,若是舒某沒料錯的話,這邊應該是去雲隱門的方向。」

「好!那我們即刻出發——」郝瑟話說了半句,突然,耳尖一動,轉目四望。

「小瑟?」

「有聲音。」郝瑟拽著耳朵道。

「聲音?」舒珞一怔,側耳傾听,四周的確有鳥鳴之聲,「鳥鳴?」

「有人叫我的名字。」郝瑟吸了吸鼻子,「還有味道——天山寒泉的味道。」

這一下,擁有天下最靈敏嗅覺的斂風樓樓主頓時驚了。

「舒某——完全沒有聞到。」

「就在那邊!」郝瑟抬手一指。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青色流風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了郝瑟面前。

一束灩灩金陽高高籠下,恰好將二人身形罩在了中間。

謫仙一般的劍客,就這般靜靜望著郝瑟,黑瞳之中,星華流轉,天地間,只能容得下眼前這一人。

「阿瑟,天清找到你了。」

「干得不錯!」郝瑟一拍尸天清肩膀。

絕美青年綻出笑意,若寒泉融春,晴日暖紅。

這一瞬間,舒珞突然明白了,郝瑟口中那股天山冰泉的味道——那種自己根本沒聞到的氣味的來源……

喉頭的苦澀仿佛有了重量,順著咽喉流入心口,壓得自己喘不過氣。

舒珞硬生生移開目光,這才發現在尸天清身後不遠處,隱在樹林中的緋紅身影。

妖冶容顏,淒淒微白,瞳孔中的冰藍之色,凝滯不動,配著嘴角笑意,越發看不透。

舒珞神色一凜,掛上笑意邁步上前︰「微霜、熾兄!」

「f言!」尸天清眸光一轉,展顏一笑,可笑容在觸及舒珞身上的紫色外套之時,猝然凝住。

「f言,你身上——」

「熾陌你丫的臭小子,你身上為啥穿著尸兄的衣服?!」郝瑟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一把揪住了熾陌的脖領子,「你對尸兄做什麼了?!你丫的的不會是見色起意狼性大發了吧!」

熾陌被勒得直翻白眼︰「我要被你勒死了……」

「阿瑟/小瑟!」尸天清和舒珞趕忙上前,七手八腳將郝瑟拖了回來。

「咳咳咳,小子,你是要殺人啊?!」熾陌大叫。

「坦白從嚴,抗拒從嚴,你趕緊從實招來!這衣服怎麼回事?!」

「你還問我,姓舒的身上還套著你的衣服呢!」

「屁!我又打不過舒公子,能干啥子?!」

「我也打不過天清美人啊,我能干什麼?!」

兩言一出,驀然一靜。

郝瑟和熾陌仿佛兩只斗雞眼一般雙雙互瞪。

「臥槽,意思就是你如果你能打過尸兄,你就想干點啥嗎?!」

「小子,那是你的心聲吧!」

二人又掐在了一起。

尸天清和舒珞對視一眼,尷尬干咳一聲,忙沖了上去,一人拉一個。

「阿瑟,是誤會,衣服是我借給熾兄的……」

「咳咳,舒某這——也是小瑟借給我的……」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二人扯開,可兩個人還在氣哄哄互瞪。

「尸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姓舒的,人心隔肚皮啊!」

「尸兄,披著羊皮的狼啊!」

「姓舒的,小心泥溝里翻船啊!」

尸天清和舒珞雙雙扶額。

「呵呵,果然,順著吵鬧聲找,就能找到你們——」

一道聲音從山林中傳出,四人扭頭一看,但見文京墨提著算盤慢悠悠走了過來,身後駱嫣背著南燭、蕭畫和宛蓮心扶著累得半死的連商計,外加一個背著流曦的丹霄道長。

四人頓時大喜,忙迎了上去。

舒珞︰「千竹兄,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熾陌︰「嘖嘖,連老爺,你連一個姑娘都不如啊。」

尸天清和郝瑟同聲︰「流曦怎麼了?」

「不知道,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暈過去,嘴里全是胡話。」宋頌累得氣喘吁吁,吧唧一下跪在地上,「趕緊,貧道要累死了。」

尸天清忙將流曦架到地上。

但見流曦面色蒼白,額頭隱隱泛出黑氣,全身發抖,口中不知在念道什麼,細細碎碎,根本听不真切。

宛蓮心將連商計往旁邊一扔,迅速走過來給流曦擦汗。

「走火入魔。」南燭從駱嫣背後滑下,一張小臉紅得十分不正常,「一人運功替他理順內息,在下再替他施針便可。」

「館主,您發燒了,不能再施針了。」駱嫣和蕭畫急聲道。

「小屁孩,你怎麼了?」郝瑟問道。

「沒事,老毛病而已。」南燭甩開蕭畫的手,坐到流曦身邊,看向尸天清,「運功。」

尸天清盤膝落座,扶起流曦端坐,雙掌抵背,闔目運功。

少頃,二人頭頂便升起白色煙霧。

南燭靜看良久,才道︰「好了,緩緩撤功。」

尸天清手臂輕動,二人頭頂的白煙漸漸收回,眾人立即將流曦放平。

南燭從腰間抽出針袋,手掌一抹,指尖多出九根銀針,掌風拂掠,銀光猝閃,眨眼之間,銀針便已插入流曦九處大穴。

「九穴飛針!」舒珞暗呼一聲。

南燭瞥了舒珞一眼,手指細細捻過九根銀針,又待了一盞茶的功夫,才依次收針,道︰「半個時辰後便可清醒。」

眾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南燭長吁一口氣,坐在了一邊,駱嫣和蕭畫忙從懷里掏出瓷瓶倒出藥丸給南燭服下,一邊一個給南燭擦汗。

「南燭館主這是?」舒珞問道。

「在下自幼體弱,不可勞累,歇息片刻即可。」南燭闔目道。

郝瑟看著南燭燒得紅彤彤的小臉,眉頭緊蹙,道,「我們先在這休息一下,待流曦和南燭稍好些再上路。」

「連老爺的兩名侍衛呢?」尸天清問道。

「我們醒來的時候就走散了。」宛蓮心搖頭,「南燭館主說待到了雲隱門之後,再請雲隱門弟子尋山找一找,不過,希望不大……」

「怕是凶多吉少。」熾陌抱臂道。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沉寂。

郝瑟等人回憶起昨夜的情形,皆是面色沉凝,背後發涼。

文京墨︰「他們的武器是——遷神缽。」

尸天清︰「輕功很高,但是武功一般。」

熾陌︰「裝神弄鬼!」

「還有壇子里,裝的是——」郝瑟說了一半,不禁看了舒珞一眼。

舒珞雙眉緊蹙,氣氛頓時凝重下來。

「那個……」宋頌弱弱舉手。

眾人目光唰一下射了過去,皆是凶狠萬分。

宋頌一縮脖子︰「我、我是想說——他們額上那道符的符文,我見過——」

「什麼時候?!在哪里?!」郝瑟急聲問道。

「兩年前,在京城。」宋頌回憶道,「貧道跟隨師兄去京城做法事,遇到一位天師,天師與師兄甚是投緣,與師兄談道三日,臨別之時贈與師兄一瓶丹藥,丹藥瓶口的封符,就是——」

眾人不禁對視一眼。

「天師,何名何姓?」舒珞問道。

「叫什麼——春什麼的,說住在一個大官的府上。」

「大官?」

「好像是——對,是梁府。」

「梁府?大官——天師——」文京墨眯眼,「難道是梁芳?」

「誰?」郝瑟納悶。

「梁芳,當朝御馬監太監,號稱此人,最擅長煉制丹藥,深得萬貴妃的寵信。」舒珞道,

「萬貴妃?!」郝瑟驚叫。

眾人目光唰一下射了過去。

「阿瑟?」尸天清蹙眉。

郝瑟驚悚捧頰,在原地轉了兩圈,道︰「同志們,我突然有一種大大不妙的預感。」

眾人對視一眼,面色也沉了下來。

「怕是我們想到的都差不多。」文京墨眯眼道。

「若是真的話——這些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出現在這里,還帶著遷神缽和人心……也就說……」郝瑟看了南燭一眼,長長嘆了口氣。

金虔老鄉,你的徒子徒孫們怕是遇到大麻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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