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57.你怎麼回來了

長長的路看不到盡頭,蕭風晴的臉煞白,顴骨突出,臉上道不盡的病態綿延,但是她嘴唇涂好了上好的胭脂,鮮紅燦爛,恰和她的神色成極突兀的對比。她袖中手緊捏,鳳仙花汁染過的甲蓋陷入軟軟的手掌中。

進宮四年,她一日比一日憔悴,就像是上好的玫瑰慢慢凋零,現下她的心只剩下千瘡百孔漏風的洞,稍微風吹草動就疼得厲害。

她揮去阻攔自己的宮人,進入御書房,陛下還是低頭在批閱奏折,宛如這幾年的每一日,都是這樣的端坐著。夏蒼看到她進來了,揮揮手讓阻止的太監退下,大太監無奈只有訕訕下去,走到門口守著,耳朵尖卻是的對著御書房,唯恐什麼變故。

兩人對視片刻,都是一派冰冷的神色,蕭風晴忽然扯開嘴唇笑,笑罷猛然低身下去三拜九叩行大禮,她的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之上,格外清醒。

夏蒼嘆氣︰「你這是干什麼?」語氣中說不出的疲憊。

蕭風晴默了會,才開口慢慢說︰「家父已亡故,幼弟不醒事,求陛下放過家兄。」

右相于前幾日已然伏法菜市口,罪名是通敵叛國、以權謀私等十余條,四年的沉積,就在大家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半個月時光每天都是個重磅消息,在蕭風晴的世界爆炸,朝堂最重要的權利網只在半個月時間就以摧枯拉朽之勢覆滅,右相一派被嚴厲擊打,頭一日判罪,後一日就行刑,快的讓人錯愕。

由于蕭風晴是皇後,蕭氏一族現下還沒有全族處置,但是,他們的性命也只是案板上的魚肉,持刀的是年輕的帝王。

說罷,蕭風晴低低咳嗽起來,她用枯槁的手捂住唇,瘦的來沒有一點顏色。

夏蒼沉吟,還是道︰「起來再說。」

蕭風晴搖了搖頭,兩行清淚往頰面下落,嗚咽著道︰「昨日太醫來過,國師也來過了,臣妾只有最多兩年的性命了,猶是風中殘燭,只是燭火將熄未熄罷了。」想了想,蕭風晴又開口︰「陛下,臣妾每每見裴縴縴入宮,也是同樣憔悴不堪,我想通了,人是爭不過命的,臣妾也爭不過陛下。」

蕭風晴慢慢挺直身軀跪著,一閉眼,涌出的淚澎湃又寂靜,她嘆口氣,輕輕笑著說︰「家兄和臣妾一母同胞,也是最良善不過,兩年前就被臣妾打發去了邊遠山地,臣妾不求兄長有功,但求兄長不參合進父親的勢力之中。每每思之,也不知是悔還是不悔,畢竟以往有嫂子勸慰,我身子還好些,他們走後,咳咳……」

又一陣急促的咳嗽打斷了蕭風晴的話,她掩唇低低咳嗽一陣,再開口聲音像是缺水多日的人。

「陛下,您也看見了,臣妾是不行了,但是夏朝從未有過廢後和重新立後的規矩,若是,若是陛下願意放過家兄,臣妾願留下遺書將皇後之位給裴縴縴,名正言順,陛下也不用今後受世人非議。陛下看,可好?」

夏蒼往前傾身,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很好的很吸引人的條件。但是他看著枯槁的蕭風晴,說不上的感覺,想答好的話又咽下,他不想再有第二個母後。這一沉默,更是讓蕭風晴不知道怎麼辦,她渴求的眼神望著夏蒼,竟是讓夏蒼難受。

夏蒼嘆氣,起身上前扶起蕭風晴,觸手的手臂那麼縴細,他只覺有些難過。

「皇後言重了,若是蕭風書不做什麼過分的時候,朕自是會保住他的,至于皇後之位的事,還是不要再提了。」

蕭風晴失神片刻,忽然自嘲︰「也對,那麼驕傲的人,定是不會接受。」

夏蒼嘆口氣︰「不是,朕愛的人,不需要成全。朕會處理好的。」

蕭風晴得償所願,拜首離去。她低低用手掩住口,手心是點點嫣紅,其實她說了謊,她最多只有一年了,可是她不敢說,她也不想將所有拱手相讓。至少,她想要交代好所有的後事才行。這麼幾年的勞心勞力,終是要結束了。

真好!

夏蒼留在御書房中,看著蕭風晴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和裴縴縴這一年的關系緩和許多,但是要沒有裂縫是不可能的,裴縴縴好似已然認命一般和他說話,可是……他想要的並不是這些。如何才能讓她明白,夏蒼仰頭,想不明白。

至于蕭風晴,也是殫精竭慮想要保住蕭家,若不是這樣,也不會這樣虧空自己的身子了。而縴縴也有二十了,在京城內,這個年紀還未嫁人的姑娘恐怕就剩她了。至今裴縴縴還不肯松口。他不願強迫,可是,這樣是不是也算是一種無聲的強迫,而縴縴,是不是同樣也在做著無聲的抵抗?

蕭風晴料中了結局,卻是沒有料中過程,當張山水來報,蕭風磊劫走裴縴縴時,她的心跟陛下一樣,不過陛下是擔憂的裴縴縴的死活,而她,更是擔憂蕭家全族的死活。她這個幼弟從小的好,若是、若是……她不敢想下去……

夏蒼將自己寶劍一把拿過別在身側,沉穩隨著張山水和夏樺出門,她強上前幾步,一把拉住夏蒼的衣袖,睜著眼惶然道︰「帶上我,說不定他還能听我一言。」

夏蒼看她一眼,點了頭,張山水一行人上馬,她將蕭風晴放在自己身前,一揮鞭子,急馬快行。

到了曾今的右相府門前,張山水言就是此地,不過進不去,夏蒼帶頭殺了個人,于是一行人才浩蕩往里行,里面的人身手皆是不錯,若是硬闖肯定是不行,還好張山水帶的青燕的人,一路雖是艱難,還是打開了路。

張山水這個時候開口︰「你家密室在哪兒呢?」

蕭風晴低頭,嘆口氣就從容帶著眾人往里走。在一面假山前擺弄很久,其中機巧暗含五行八卦,也難得右相找了些奇才。

石門轟然而開,蕭風晴帶頭走進去,還未走到就听到一聲裂帛撕衣聲,蕭風晴嚇得臉色一白,略略鎮定一下,耳際並沒有女子的哭聲,暗自定心往里走去。只是夏蒼的臉色已然是很不好,且加快了步伐。

走到里面有鐵門一扇,夏蒼挑眉,看了眼張山水,張山水上前轟然一掌劈開。

里面人嚇了一跳,蕭風磊猛然拿起身邊一把匕首架在裴縴縴脖子之上,手不住顫抖,而裴縴縴臉上豆大汗珠,衣衫當然是不完整,只是蕭風磊素來愛貌美女子,嫌棄裴縴縴臉上那道疤痕才沒有下毒手身體力行摧花,只是失去聯系個把時辰,蕭風磊倒是在裴縴縴衣上留下不少鞭子痕跡,皆是流了血恍惚能見血肉。

裴縴縴乍一看見識張山水,猛然閉眼,臉頰上還有不堪折辱留下的淚痕,夏蒼看見,心揪成一團緊握拳頭,另一只手則握緊了劍,抿唇是個冷毅的神色。裴縴縴側過臉,她並不想看眾人的神色,甚至對于正常女子而言,她這形容太過鎮定了些。

張山水知道自己已然是不適宜再看這一切,眼眸轉過蕭風晴,對著陛下拜首往後退一步,再次往外退幾步,與蕭風晴並肩,在她耳際低低道。

「以後夏凌是個什麼待遇,都看皇後你的表現了,你也只有一年不到壽命,還是為後人留點福蔭吧。」

蕭風晴看見的裴縴縴那一瞬是有想讓幼弟殺了她的沖動,但是听完張山水一番話她慘淡一笑,是了,她已然沒有資本去任性。她慢慢上前幾步,越過陛下,看著幼弟笑起來。

「你這是干什麼?!」低低呵斥。

蕭風磊用手猛然扯住裴縴縴的發,她痛呼一聲,然後用刀指著夏蒼憤恨道︰「大姐,你還在忌憚什麼,難道你不明白他這是想殺我們全家啊!我們都死了,你皇後的位子也不會坐穩的!」

言罷,又將匕首架在裴縴縴的脖頸之上,不熟練,蹭刮到裴縴縴的脖子有絲絲血滲出。

蕭風晴心底默然,懂,怎麼會不懂呢?再沒有人比她更懂了。

面上柔柔一笑上前一步,語笑嫣然︰「怎麼會呢,小弟你定會誤會了什麼,陛下之前判了爹的死罪固然有爹的不是,但是陛下近來也很後悔,前幾日還和我說,要好好善待我們幾兄妹呢,否則爹為朝堂做了那麼多,就算無功勞也有苦勞。」

蕭風磊素來沒有腦子,看著蕭風晴這樣說忽然有些不確信了,愣愣不知道如何辦。又看像夏蒼,帝王臉上威嚴,什麼也沒有顯露。

蕭風晴心底低低一嘆,仿佛還能听到滴滴答答流血的聲音,她痛!

她又近一步,聲音越發柔和︰「小弟,你一時激動做出這般事情,陛下很為難,你看你平日肯定是坊間的流言听多了,陛下的表妹容顏受損不好嫁出去,陛下也是為難,前幾日還是跟我說要好好選個人將縴縴妹子放心托付,不能任由她選了這個又挑那個了!」

蕭風磊愣了愣,蕭風晴這話說出去,不見陛下有何反應,倒是想起這女子臉上的疤,便是自己帶入思維覺得自己也不喜愛,陛下肯定也不會喜愛的,不由暗自罵自己沒腦子,怎麼會輕信陛下看上這女子的話。

蕭風磊手下一松,訥訥言︰「可是,我……姐,我……他們都說陛下近幾月都不去你的宮殿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