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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將軍

凌京接著又說了許多安排,離滄海沒有細听,只是隨著李一文離開。慕容正在門外等著,也沒有說話,隨著他們一同回了營地。

李一文手下的軍士大約有五千人,裝備只是勉強湊合,好在這批人是在凌京起家的時候就追隨他們的,用起來無疑會比雪夜的人順手許多。

松嶺山脈地形復雜,白司韶號稱帶了十五萬大軍,且不說這個數字有多少水分,單以山脈的地勢而言,最終能與叛軍正面對上的不會超過一萬人,余下的人只能被重重疊疊的雪峰攔在戰場之後。

然而無論何時,斷後總是一個難度系數最高的活兒。

這樣的局面,叛軍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按照慣例,凌京會派出一只隊伍與雪氏軍隊糾纏,拖延時間,而余下的叛軍則分散成小股潛入山脈,直到到達指定的會合地點。

對于松嶺山脈,雪氏軍隊的了解永遠不如叛軍。

無疑,像斷後這種高難度的工作一般都是交給精銳部隊的,李一文此前倒也做過這種事情,因此他雖然知道凌京有意為難,卻還是立刻著手準備。

——如果他沒能拖住白司韶,那其他撤退的叛軍就將陷入危險之中。

李一文一向盡責,凌京也是算準了他的性格,才敢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把斷後的活計交給他。

白司韶偷襲的消息早已傳遍了叛軍營地,眾人在短暫的慌亂之後迅速平靜下來,井然有序地組織撤退。

李一文部駐扎的地方本就在營地的西南角,正對著白司韶軍的方向。主帳之中,李一文面色凝重地下達著各種命令——以白司韶軍的速度,他們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

果然,在第一分隊的五百人列隊完成的同時,雪山的那頭出現了潮水般黑色的人影。

——在這樣的地形下,戰馬基本是派不上用場的,無論是叛軍還是雪氏軍隊。

離滄海听著李一文有條不紊地安排,看著遠處的雪氏軍隊,下意識地眯起眼楮。

李一文的思路是利用叛軍對地形的熟悉糾纏騷擾,雖然不符合她的風格,卻也稱得上穩妥。然而……

然而即便利用地形能削弱白司韶軍人數的優勢,叛軍方面還面臨著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修行者。

修行者受到雪山地形的制約遠比普通軍士要小,以李一文手上修行者的實力,很難把對方拖住太久。而一旦修行者支持不住,那些破壞力巨大的術法就將落入軍陣之中——換句話說,李一文部很可能全軍覆沒。

白司韶軍的前鋒終于和李一文手下第一分隊接上了手。喊殺聲響起的那一剎那,一道威能恐怖的火系法術覆蓋了整個叛軍據點,瞬間點燃了所有的營帳。在燃燒的營帳之間,剩余的四千五百人悄無聲息地分散。

雙方的修行者全部升空。

第一分隊的五百人很快便埋葬在黑色洪流之中。天空中各色法術飛舞——由于叛軍方面那一道點燃了所有營帳的火系法術,雙方的冰系和水系法師全部受到了影響,這替李一文拉近了不少差距。

李一文、離滄海、慕容等五人騎著雪原馬在營帳之中穿行。不時有失控的法術落入據點之中,在燃燒的帳篷之間引發一連串的爆炸。

離滄海看著面前一隊來不及撤離的、被法術炸得人仰馬翻的叛軍,終于忍不住皺起眉頭。

她拍馬上前,和李一文並行,蹙眉問道︰「為什麼士兵的素質這麼差?」

——在那個被爆炸截斷的隊伍中,僥幸逃生的士兵們發瘋一般地往前沖,差點造成了交通堵塞。

李一文有些錯愕,「什麼?」

「無條件地相信自己修行者能擋住對方所有的法術,這應該是一個士兵最基本的素養。比如……」她想起了關陵城之戰,月教和復**的修行者們從頭至尾只有三道法術落到了軍陣之中,搖了搖頭,終于沒說出來。

「這是古姜國治軍的手段。」李一文帶著眾人轉過了一道帳篷,一群嚴陣以待的士兵看到他們,齊齊喝了一聲,然後匆匆向戰斗最激烈的地方跑去。他看著離滄海,有些疑惑說道︰「如今已經不通行了,大部分人都不放在心上,反而修行者們會以一道法術殺了多少士兵為榮,士兵們也會以殺死多少落單的修行者為榮。李姑娘為什麼會提起這個?」

離滄海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意思。」

「哦?」

離滄海抬頭看著空中絢麗而危險的法術,「只有修行者才能擋住修行者。對于普通軍士來說,他們的敵人只有對方的軍士,無論身邊被失控的法術打了多少個大坑出來,都應該對這一點堅信不疑——這才是這條軍規真正的意義。」

李一文幾乎是立刻提出了疑問︰「那落單的修行者和沒有修行者保護的士兵?」

「那是戰斗的指揮者應該操心的事情。」

李一文皺著眉頭思索片刻,終于問道︰「但是,讓士兵們在看到自己同袍的死亡之後,還能無條件地相信自己的修行者,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離滄海拉住韁繩,抬頭看著遠處的雪峰,說道︰「所以姜國最終統一了天下。」

那個瞬間,素白的冰雪上燃燒著無數火焰,離滄海黑色的斗篷在烈火間飛揚,用火焰和冰雪把自己刻成了雕塑,熾烈而深沉。

李一文愕然地看著身邊這個黑衣的人影,終于遏制不住地從心底浮現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她掌過軍。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一隊帶傷的士兵沖到了李一文面前,為首那人鏗地行了一禮,「將軍,任務完成。」

李一文點點頭,那些人迅速地撤走。

此時,叛軍據點中到處都是火焰、帳篷的殘骸、正在廝殺的士兵和再也不能廝殺的士兵,剩余的士兵們基本都已經分散潛入了山脈深處。修行者們的戰斗也到了關鍵的時候,不住地有人從空中跌落,五花八門的法器不要錢一樣地往外甩。

李一文眯起眼楮看著空中。

——以這五個人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他們這邊的修行者已經支持不住了。離滄海似乎是猜到了李一文在想什麼,提醒他道︰「你是主帥。」

李一文回頭看著她,「沒有人了。」

「你記住。」離滄海看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字道︰「這五千人是你帶出來的,你死了,他們就會被打散編到其他人名下,永遠得不到統帥的信任;而你手下逃回去的將領將會為你的失敗負責,甚至人頭落地。如果你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她微微一頓,然後說道︰「那你就去當你的英雄好了。」

李一文默然。

正在李一文思索著這幾句話的時候,離滄海突然說道︰「傳令,所有修行者準備撤退。」

——和軍隊的撤退一個道理,修行者們撤離的同時,也必然要有人擋住對方最後的瘋狂。

李一文愕然,卻見離滄海微微笑了笑,伸手一拍馬頸,飄身而起,爾後一步一步地向著高空踏去。風卷起她黑色的斗篷,像是自天堂而來的魔鬼。

然後是響徹天地的琴聲。

李一文神色復雜地看著那一黑一白兩個背影,抬手,一道響箭呼嘯而出。

那是撤離的信號,也是戰斗結束的標志。

離滄海踏著細碎的冰晶站在空中,看著對面驟然爆發的術法狂潮,正打算下一道寂滅法術一次性解決,突然發現慕容的狀態有些問題,于是停了手。

慕容閉著雙眼,面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而他琴弦上的十指,在——

滴血。

慕容的法力是通玄巔峰,在幽獄中被壓抑了近百年,如今由通玄晉入悟道,只需要一個契機——

離滄海放棄了那些白司韶軍的法術,抽出匕首,站到慕容身後。

慕容並沒有選擇威能強大的範圍性法術,而是急促地挑動琴弦,那些紛雜的法術竟然被他截下了七七八八。有幾道法術漏了出來,離滄海略略看了一眼,注意到這些能逃過慕容琴弦的法術都是風系。

慕容的雙眼仍是閉著,伸手在琴身上一拍,古琴正正懸浮在他身前。

然後他伸出手,毫無章法地直直按在琴弦上。

沒有任何琴音。

然後,承受不住慕容的法力,那架三品的古琴,炸開了。

仿佛天地都靜止了一瞬,一瞬過後,隨後所有漏網的法術才出現了細小的裂痕,隨後紛紛揚揚地化作粉塵灑落,像是喜事上灑落的彩紙。

——法術是能量形態,能將能量切割成這種粉塵……離滄海默然想著,慕容這一擊里的切割意味,已經隱隱觸踫到了最根本的規則。

仿佛被這一擊抽空了所有的生氣,慕容無力地向下墜去,像一芥漂泊的白羽。

離滄海抱住了他的身子,只覺得熱得燙手,知道這是突破境界的征兆。

她凝出一路冰晶,轉身欲走,後背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威脅。她來不及細想,匕首月兌手而出,同時一個閃身將慕容攔在身前,全身的寂滅法力集中在背後。

一股巨力撞上的她的後心。

事實證明,離滄海的預判是正確的。那道冰系法術打上她後背之後,立刻便往她的心髒鑽去。可惜冰系法術鑽入她體內不過一寸,就被寂滅法力化作了虛無。

離滄海腳下一點,身形箭射而出。電光火石間她回頭一瞥,看到了一個白色戰袍的身影,左肩一片血跡,身前懸浮著一道破了一個匕首形狀的冰牆,腳下踏著和她一樣的冰晶。

【姓名︰白司韶;能力︰記憶;好感︰負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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