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殿後
凌京營帳。
凌京早已坐回了自己慣常的座位,也沒叫人招待李一文,就這麼把他扔在下面站著。二人都不說話,營帳里的其他人是大氣都不敢出,帳內的氣氛寂靜而壓抑,直到一位副官匆匆地跑了過來。
「頭領!」副官氣喘吁吁,臉上還掛著汗水,神色卻很不好看,「那個鮫人不見了!」
李一文低聲喝道︰「她叫李悅!」
「廢物。」凌京冷冷地說道,站起身來,看了副官一眼。副官嚇得跪到了地上。
凌京卻沒有再管他,而是看著李一文,嘲諷說道︰「李將軍修為卓越,突然跑到我這里來橫插一腳,要是那鮫人還跑不掉,豈不是太看不起李將軍的修為了?」
李一文遲疑道︰「我……」
凌京冷冷哼了一聲,「愣在這里做什麼?還不追回來?」
「不行!」李一文毫不退縮。
凌京冷笑,「看來你果真和那鮫人有些什麼。」
李一文突然漲紅了臉,「便是又哪有什麼樣!我和李姑娘有沒有什麼,那是我的事情;你想把她送給雪首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滿帳死寂。
凌京手下的諸位將領之中,李一文一向不惹人注意,既不出眾,也不落後,平素也不會說些什麼沒把握的話,沒想到今天竟然……
凌京憤怒于這個手下的不上道,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李一文,你還要我跟你說多少遍!這件事,是雪夜跟我商定好的,你現在這樣,讓我怎麼去跟雪夜交代!雪夜那邊沒法交代,我拿著這支破破爛爛人心不齊的軍隊,怎麼打白司韶!到時候大家都滾回老家吃雪去好了!」
李一文的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轉得前所未有的快,幾乎是毫不遲疑地反駁道︰「那你怎麼跟李姑娘交代!」
凌京氣結,對著他吼道︰「我跟李悅有個屁好交代的!——她甚至連雪玄國人都不是,你把她交代好了,難道要我們這些人跑到雪原吃雪去?!」
「多大點事,雪夜他不至于——」
「雪夜那頭豬!」凌京咬著牙吼道,營帳里的人都自覺地背過身去,捂住了耳朵,「鬼才知道他腦子里想的什麼!現在白司韶的人都到鎮子里了,那頭豬還興致勃勃地想跟鮫人睡覺,萬一他現在腦子又抽了,難道八萬叛軍都陪著他一起抽風?!」
李一文沉默了。
凌京罵完這麼一通,喘了兩口氣,正打算喝口茶歇歇,卻看到自己的下屬又抬起頭來,露出了讓他極為頭痛的神色,「但是李姑娘她是無辜的。」
「無辜個屁!」凌京勃然大怒,「誰他媽不是無辜的?!就她嬌貴!她一個世家里長大的鮫人,你以為她身子能干淨到哪里去?!」
李一文低下頭去,半晌,抬頭說道︰「頭兒,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很大,但你也不能……」
「砰」地一聲大響,帳中眾人都被嚇了一跳,卻是凌京把茶杯摔到了地上。他指著李一文,冷冷說道︰「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還護著你那個鮫人,那你就是在軍營里行樂,自己下去領五十軍棍。」
「頭兒,你做的本來就是不對的,你再怎麼樣——」
凌京徹底放棄了勸導這個下屬,坐回座位,以手支額,冷淡說道︰「帶下去。」
護衛們面面相覷,李一文因為為人低調,人緣倒好,眾人一時都有些猶豫,只偷眼看著凌京,希望他能收回那句話。
「算了。」凌京把手放了下來,「外面冷,都是自家人,就給你個面子在這里打好了。李一文,你不自己來,還等著別人幫你?」
李一文毫不猶豫地趴了下去。
護衛們又磨蹭了片刻,看著凌京面色,知道再拖下去也沒有結果了,于是有人慢慢騰騰地蹭到李一文面前,正打算說兩句場面話,突然向外看去。
眾人察覺有異,也是紛紛轉頭。
——不知何時,一個裹著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出現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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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剛剛才在背後說過人家的壞話。即使是凌京,面上也有些掛不住,咳了一聲,說道︰「那個……李姑娘……」
離滄海解下斗篷扔在腳下。
她斗篷下常年穿著一件天青色的勁裝,十分方便近身格斗——如果姜夕若在這里,便能認出來離滄海這是準備打架。
然而凌京營帳中的眾將顯然沒有這個覺悟,他們只看到鮫人的身段窈窕修束,臉色略略有些憔悴,卻仍然是那種旁若無人的清冷,不禁感嘆起雪夜的眼光來。
離滄海就在這一眾圍觀外星人的目光中走到了李一文身邊,將他拉了起來。
凌京的面色立時便難看起來,「李悅,你不要——」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離滄海突然出手。
她動作極快,右手一張,眾人只覺得營帳中的所有水系能量在一瞬間被抽空,然後他們才愕然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離滄海。
——在她的身前,赫然懸浮著一柄流水凝成的匕首,看那色澤,竟是將這營帳中所有的水系能量都凝結在了這不到一尺的匕首中!
凌京感受到了匕首里無窮無盡的殺機,趁著離滄海調息的短暫片刻,一道法訣把那匕首變成了冰。他正打算操控匕首變向,卻見離滄海笑了一聲,然後伸手握住了匕首。
凌京察覺匕首失控,毫不猶豫地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匕首上,試圖奪取它的控制權。
他畢竟是冰系法師,此時所有的水系能量都集中在這柄匕首里,如果不能拿到匕首,他只能空有一身法力,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敗。
離滄海的反擊也極為強硬,地階精神力毫不吝惜地釋放,攔住了凌京的精神力。
一天之內,營帳中的眾人第二次感受到這種級別的精神力,只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錯亂。
——什麼時候地階精神力變成白菜了?地階啊,即使是在姜國那個時代,精神力修行到地階的人也是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在這荒山野嶺的竟然一天見到了兩個?!
他們的錯亂只維持了極短的時間。
因為,在兩大高手的對撞之下,那柄匕首,終于,不負眾望地,炸了。
匕首炸開的那一瞬間,離滄海的身影突然如同鬼魅一般地出現在了凌京的身前。凌京抬手便擋,離滄海微一側身,用掌緣在他後頸輕輕敲了一記。
凌京幾乎癱倒在椅子上。
「為什麼?」他看著離滄海,不敢置信問道︰「你的為什麼是通玄巔峰,明明剛才還只是通玄後期的——」
拜那碗藥酒所賜,慕容的好感度終于實現了前所未有的飛躍,直接從五十二沖上了六十。
「鮫人沒有什麼通玄悟道的說法。」離滄海淡淡說道,隨手抓起一旁的茶壺,把一壺茶都潑了出去,「順便,你茶葉放錯了,這是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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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滄海在凌京黑得堪比她的斗篷的臉色中轉身而出,隱隱約約看到門口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不禁遲疑了片刻。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慕容。
便在這瞬間,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甫一進帳,便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頭領,白司韶來了——」
凌京霍然起身,死死盯著那個探子,「你說清楚!」
探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身上還帶著血跡,顯得愈發淒慘,「西南方向十里之外的一個高坡上,突然就殺出來了,黑壓壓一片,我沒敢仔細看,就直接沖過來報信了——」
凌京嘴唇微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又一個人沖了進來,撲通往地上一跪,「頭領——」
凌京截在他面前說道︰「白司韶來了?」
那人點點頭,看到跪在一旁的同僚,面如死灰。
離滄海的正站在凌京身邊,第一個想法便是叛軍中出了叛徒。
果然,凌京迅速說道︰「傳令,準備撤離。順便告訴兄弟們這半個月都別指望安營休息了,我們就一直在松嶺山脈里溜圈,溜到白司韶迷路為止。誰去把那頭豬叫上——厲遷,你來。」
他說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