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源沒有注意到夜長安若有所思的態度,反而擔心起突然出現在這里的師傅來。如果不是算到他們有難,他怕也是不會來到這個泥潭一樣的縣城的
夜長安看著蘇源略帶焦急的神情,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看著四周說︰「我們出去看看。」
蘇源點頭。
兩人起身,小心的走到房門前,拉開門。
門發出‘吱呀’一聲,在夜里格外刺耳,卻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沒有帶起半分的空氣流動。
這反常的情況簡直就像是又一個‘界’的雛形。
蘇源皺起眉,上次的情況說來簡單,但細思之下卻有幾分運氣在里面,如果夜長安沒有出現在那里,憑他一個人是絕對要出事的。
畢竟他不是元素素和夜長安這種身上所帶氣數驚人的人,而是比一般人還要陽氣微弱的天生鬼眼。
樓道里悄寂無聲,門的縫隙也只有黑寂一片。唯一的光源就是兩旁牆上緊急逃生的標志散發出微弱的熒綠色光芒。
兩人最先進入了隔壁的房間。里面的床上直挺挺的躺著兩個面無表情的透明人影,眼楮一動不動的看著天花板的方向,視線卻毫無聚焦,看上去詭異異常。
這間沒有人。
蘇源想到之前听說的飯店里已經住滿了人,現今終于察覺到不對。
‘界’沒有形成,這里明顯是陰陽正在交融的場景,活人和死人會出現在這個混沌的地方,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分處兩界,同一個地方存在兩個不同的維度。
「不對。」
蘇源和夜長安連著看了幾間屋子,里面都是同樣的情況。兩人幾乎是同時的快步朝著他們原來的房間走去。
走到那個樓層,兩人終于看到了隱約的燈光。
是從他們原本的屋子里散發出來的。
那對夫妻已經睡了,床頭開了一盞小燈,他們躺在那張大床之上,中間卻空著很大的位置,正好,能躺下一個孩子。
兩人退出房間,對視一眼,眼中越來越凝重。蘇源率先走到老頭的房門前,小聲的敲了敲門。
「師傅?師傅?」蘇源小心叫道︰「我們進來了啊。」
二人小心的開了門,門內的窗戶開著,窗外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窗簾卻像是黏在牆上一樣紋絲不動。
在窗台上有一張白色的紙條。
蘇源過去拿來一看,只留了一個潦草的跟畫鬼符一樣的‘走’字,看來是倉促之間寫下的。
夜長安的手指劃過平整的床,上面沒有一絲溫度,被子和枕頭也是疊的整整齊齊,完全沒有被人動過。
蘇源蹙緊略顯單薄的眉毛。
自從來了這里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也有驚無險的解決了很多的事情。但隨著這些事情的解決,事情卻沒有變的明朗,反而更加的疑霧重重。
「師……」夜長安正要開口,蘇源的手機忽然在黑暗中亮了起來。手機隔著衣物,震的蘇源皮膚發麻。
「你先接吧。」夜長安難得有幾分不果斷,面帶疑慮的對蘇源說。
蘇源拿出手機,上面閃爍不停的是元素素的名字。
「喂?」蘇源接起。
「喂!你們在哪里呢?!我發現有個地方不對勁兒!趕快過來幫我看看!」
蘇源和夜長安對視一眼,報出了旅館的名字。
「……」元素素沉默良久,才說出一個字︰「靠!」
「里面怎麼樣了?快下來接我一下!我就在門口!」元素素在電話里叫道。
蘇源也是吃驚,兩人對了一下情況才知道。蘇源二人住下的這間不怎麼樣的旅館正式元素素曾經接到電話的那個孩子的家人。元素素曾經試圖接近這對夫妻倆,卻什麼也沒有得到。
只知道他們的旅館很少開門迎客,總是對別人說已經有人定下房間了,但卻從來沒有人看到過有大量的住客出入。夫妻二人也沒有別的工作,旅館除了一個收銀的,連房嫂也沒顧。再加上最近兩年,這對夫妻也變的不愛與人交談,所以大家都在傳他們在做什麼暗地里的生意。
暗地里的生意……接陰客嗎?
夜長安和蘇源二人同時想到此處。
接陰客,顧名思義,就是接待陰間的客人。這又是一件二人只是听說過卻沒親眼見過的事情。
大抵就是創造一個特殊的環境給不願意往生的鬼魂來停留,這些鬼魂作為回報,會把自己的力量借給幫助他們的人。
做這種事情十有**會被鬼魂反噬。尤其是這里住下了這麼多的鬼魂。
那對夫妻雖然行為古怪,但二人身上並沒有很重的鬼氣,所以施術人不應該是他們。也是因為他們身上沒有鬼氣,所以蘇源二人在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想到這個旅館會是用來接陰客的。
「那個人很會隱藏。」夜長安說。
即使不是始作俑者,天天在這棟鬼樓里工作睡覺,身上的氣也不該是正常的。可是前台收銀的和這對夫婦都很正常。
「嗯。」蘇源也凝重點頭,這意味著,他們根本無法認出這個幕後黑手。「先下去吧。」
蘇源帶著夜長安,本以為要廢一番功夫,卻不成想很容易就出了樓。元素素站在原地站的筆直,在她的周圍,零零散散的走過一些半透明的人。
見到蘇源和夜長安出來,她面露喜色,可還站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只是拼命的朝著二人使眼色。
蘇源立刻環視四周,隔壁的街道燈火通明,車流往來不息。而從某一處開始,就變成了完全的灰暗,燈光也透著冷色,燈罩里成片的死蛾子在地上投射出一片陰影。
三人匯合之後,蘇源對元素素解釋了一下她身上的運勢會聚積黑氣,讓周圍的鬼發現不了異常的事情。元素素是長出了一口氣。
「我來的地方都變成了這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隔壁街很亮,但是我過不去,怎麼走都在這里。」元素素說。
「這是鬼打牆,你身上的黑霧保護你,卻也禁錮了你。」蘇源說。
元素素擔憂的問︰「那現在怎麼辦?」
「要想離開也有辦法。但是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蘇源說。
「前面有動靜。」正在此時,夜長安突然定定的看著前方說道。
元素素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那里只是一片黑。于是只能疑惑的又朝著夜長安看過去。
這一看……可真是不得了了。這人怎麼長的這麼好看?!因為每次見面幾乎都在十分詭異的情況下,元素素還真的沒仔細看過夜長安的長相,如今一看,真的是驚為天人。
臉上兩抹害羞的紅暈還未浮起,就被蘇源一聲驚呼打斷了。
「師傅在那邊!」之間蘇源瞪大了雙眼,元素素也正是此時才看清,蘇源平時總是眯起而顯得懶洋洋玩世不恭的眼楮黑的可怕。
他瞪大的眼里沒有瞳孔,只詭異的泛起一絲紅光,眼白太過于蒼白,導致尾端幾條發紫的細小血管過于明顯。
「師傅……受傷了?」蘇源的語氣是疑惑的,即使他不可能會看錯,他也不相信這件事情。
在蘇源看來,這個老頭子就是無所不能,上到妖怪大仙,下到小鬼僵尸,看穴認墓,風水八卦,幾乎每有他不知道的。如今,這個無所不能的老頭卻在一條黑影的逼迫之下顯露出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老態。
「我們快去!」蘇源拉著夜長安就要走,卻感受到一絲阻力。
「等等。」夜長安突然說道︰「師傅他……有些不對勁。」
蘇源聞言停下了腳步,疑惑的看著夜長安︰「什麼意思?」
「那天那個鬼人,我在山上見到過。」夜長安說,「只是後來師傅突然出現,我便忽略了這件事情。」
夜長安皺眉,看著蘇源說︰「你來這里的事情……也有些不對。」
說到這里,夜長安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說︰「我之前明明給山上傳信叫你等我,但回去的時候師傅卻並沒有把信給你,反而放任你下了山。」
「你什麼意思?山是我自己要下的。跟師傅……」蘇源皺眉,松了手問道。
「他可以攔下你。」夜長安忽然說。
蘇源此刻無言以對,他也清楚,如果不是師傅默許,他是絕對下不了山的。
夜長安繼續說︰「我一回山,他就把我拍到這里來,車票也是他給我買的,選了最慢的火車,選擇了半夜到達的車次。」
蘇源听過之後也覺得可疑,卻反問道︰「這又如何,我的命是師傅救下的,他養育了我十幾年難道還會害我不成?你的命不也是師傅救下的嗎?!」
這個縣城確實有問題,師傅也許會牽涉其中,但只要確定這個親手將他帶大的老人不會害他,不就完了嗎?
蘇源用堅定的眼神傳達自己的意思。
夜長安深深的看了他和元素素一眼,把自己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在蘇源未曾動過的那下半卷里,記載了兩個讓人借勢復活的辦法,其中的一個辦法模稜兩可,卻能推測出許多。
夜長安只希望是他想多了,不過好在,他也在……師兄,是一定不會有危險的。
他伸出手,主動把胳膊塞到了蘇源的手心中,另一只手擺弄蘇源的五指,讓他和之前一樣的姿勢握住自己,略顯乖巧,無奈的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