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源瞪大了眼楮,原本狹長的眸子變成渾圓，沒了那種玩世不恭的感覺,反而像是只初入塵世的小狐狸。
夜長安又動了動舌頭,示意蘇源把嘴再張開一點。
蘇源這才跟受了驚的動物一般,掙扎了兩下，卻突然的一陣右耳轟鳴。臨床上趴著的女鬼轉過臉來,五官模糊不清,居然是處在從游魂轉化為惡靈的過程之中！
夜長安也正在此時在溯源的手心劃下了他們小時候曾經約定過的密語。
「安靜」「注意四周」
因為長大之後兩人已經不再私自結伴出去冒險,蘇源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兩個暗號所代表的意義。
蘇源這才安下心來注意四周。
最先開始感受的,當然是臨床的那個鬼魂。
很奇怪的氣場，她身上環繞的氣氛很雜。通常情況下,惡靈都是由懷揣著執念而滯留陽間，無法投胎的靈魂轉變而成。在轉變的過程之中，蘇源能清晰的看到對方的氣。
或者是仇恨，或者是憤怒，亦或者還是悲傷和眷戀。因為變成鬼之後記憶會變得混沌，所以這些感情會分外的純粹單一。
而在這個女鬼身上,蘇源感受不到這種情緒。
沒有執念,卻留在了陽間。讓蘇源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對上夜長安的眼楮，兩人四目相對。夜長安的眼里平靜無波，害的蘇源老臉一紅,下意識的就錯開了視線。
等反應過來,他又立刻的凶狠的瞪了回來。而此時,在極近的距離之下,他看清了夜長安眼里一閃而過的笑意。
那抹笑意像是陳酒一般，蘇源看不清夜長安的全部，但只是看著這雙眼楮就感覺到了十分的驚艷，忍不住的就吞了吞口水。那條粉蛇也幾乎是不能自持的貼著夜長安的舌頭動了動。
就好像……他在撩撥對方一般。
蘇源想到這里，立刻停下了這一動作。可是卻有些遲了。
夜長安的眼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配合著蘇源，又是動了動舌頭。被夜長安口口相傳的那股先天氣運。在兩人的口中走過了幾個來回。
然後好像是自然而然，又好像是雙方自發，這個渡氣的舉動變了味道。唇齒nian膩在一起，水漬聲在空蕩蕩的房屋之中不斷的響起。
賓館的過道空蕩蕩的，樓道里的燈已經熄滅。在牆底端的安全指示燈的照射下，空氣中模模糊糊的產生一層稀薄的黑霧，恍若兩個不同的世界正在重疊一般。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夜長安的動作停了下來，蘇源迷迷糊糊的睜開緊閉的雙眼，發現了不對勁兒，
周圍的空氣變得灰暗，連隔壁床上的鬼魂也好像是和周圍的空氣融合在了一起，夜長安身遭的氣運恍若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無數的黑霧黏了上來。
夜長安的眼楮清明無比，余光觀察著四周。要不是兩唇相貼和嘴角不小心滑下的透明液體，蘇源甚至覺得剛剛是自己在做夢。
蘇源有些尷尬的移開視線，裝作觀察周圍的樣子。
這個情況有點眼熟？
蘇源發現現在和當初在那個虛假的‘界’中的情況很像，不同的是這個旅館里的黑霧很稀薄，完全沒有那天夜里恍若實質的感覺。
而在這時，蘇源感覺身上一輕，夜長安已經撐著手臂直起身子。唇上水光瀲灩，閃著點點晶亮，蘇源臉一紅，再次別開視線。
「可以了。」夜長安說。
蘇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啊？」了一聲，一副狀況外的樣子。
夜長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身邊環繞的黑霧︰「這些霧氣會隔絕陰陽，它現在感覺不到我們了。」
「哦，哦哦。」蘇源點頭，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腦子卻完全是剛剛的畫面，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剛剛……」
話一出口，蘇源就覺得有些後悔，他應該直接裝傻的！這人是個什麼情況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自己問出來又能怎麼辦，難道還能繼續問他︰哎，兄弟，別裝了，你是不是系統派來上我的？
「剛剛在渡氣。」夜長安又解釋。
「哎，不是……」蘇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搖搖頭，不再說了。
卻在此時，夜長安低下頭，輕輕用唇瓣踫了蘇源的，兩人唇上的液體又交匯再一起。夜長安卻沒更近一步，一觸即退，平淡無波的反問蘇源︰「這樣？」
「啊。」蘇源卻是真的呆住了，被男的搞偷襲他是習慣了，可像是這樣做完還問他感受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討厭？」夜長安又問，熟悉而好看的眉皺起。
蘇源下意識的猛搖頭，卻又猛地止住。
夜長安松開眉頭，唇角勾起，勾出了一個微弱卻又明顯的弧度。
蘇源居然又是一呆。呆完之後就覺得臉上一燙，想要立即給自己一巴掌。奈何現在還真不好弄不響動，只能在內心里哀嚎。
「系統！啊啊啊啊！怎麼辦啊！！！我好像彎了！！！啊啊啊！」蘇源哭嚎到。
系統暗戳戳的出現，故做懶洋洋的姿態問道︰「怎麼了？」
「我剛剛居然有點心動？完蛋了，我要彎了，系統！」蘇源繼續哭嚎。
「咳。」系統清了清嗓子，調整自己的語氣，這才緩緩開解道︰「這種事情很正常啊……真的，誰都會有這種時候的，像是這種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是男人，又或者走著走著就突然發現自己的命定之人是個男的……嗯，總之你要看開點，信我，也許剛開始你也會不情願，但習慣了之後也會發現對方其實挺可愛的。」
蘇源听著系統的開解，呵呵一笑，反懟道︰「怎麼，這是你出櫃的經驗之談嗎？」
「……」系統突然的沉默，最後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蔫兒蔫兒的在意識海中放入一個文件夾。說︰「你看看吧，這些文件很有用的。」
說完，系統就不見了，蘇源好奇的看著那個文件，點開之後里面是一篇篇的雞湯文，一看標題，蘇源的臉都綠了。
里面都是一些《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是男人怎麼辦》《成年之後第一個喜歡的人居然是同性》《出櫃很正常》《出櫃之後的心態調整》《如何調整自己的心態來面對自己喜歡同性的事實》，更過分的文件還有《我的男朋友是個渣男》《如何綁住同性男友的心》《怎樣才能栓牢男友的下ban身》《真實敘述︰如何在三個月之內治好男友的慣性出軌》等等等……
蘇源突然覺得自己太自以為是了，他對系統的了解實在是少的可憐。沒想到在他那一串復雜的代碼之下，居然懷揣著這麼復雜的心思。
心疼系統一秒鐘，蘇源就收斂好心思。
此時周圍的黑霧漸濃，周圍的景物變得扭曲模糊。蘇源看久了還會產生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別看了。」夜長安伸手捂住了蘇源的雙眼，悄聲說。
「有些……不對勁兒。」蘇源費力的說。
「嗯。」夜長安並未多言語，而是仔細觀察後才疑惑的說︰「空間……在重疊？」
是的，空間在重疊。
蘇源的眼楮不僅是鬼眼也是人眼，在陰界看鬼，在人間看人。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同時看到這兩個世界。
在陽間看到鬼，如同之前在警察的身上看到兩個纏著腿的小鬼一樣，蘇源的眼楮會將鬼和人間分成不同的景深再反應到他的大腦中，並成像。反之，在假‘界’中看到元素素和夜長安兩人，也是同樣的道理。
雖然有負荷，但這雙眼楮從出生起就跟著蘇源，蘇源自然感受不到這種壓力。
如今卻不同。這黑霧是組成‘界’的基本之一，只要夠濃厚，就會產生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出來，例如鬼打牆。
可是這種情況一般只會出現在陰氣濃重的山林之中。而這個賓館顯然並不具備這個條件，不然他們在一進來的時候就該發現了。
這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而且單一的鬼魂也不會產生這樣的黑霧。
所以這鬼魂應該也是被人為困在這里，而且被困的鬼魂的數量一定不少，才會產生恍若實質一般的黑霧。
人為，又是人為。
蘇源蹙起眉。想起師傅來，這個賓館……是用來對付師傅的嗎？師傅的本事他可是見過的，除了不能復活死掉的人以外，那老頭可以說是無所不能。
「師弟，你之前說過，是師傅讓你來的？」蘇源問道。
夜長安點點頭。
「師傅讓你來做什麼？」蘇源問。
「他說有事情，讓我先來準備準備。」夜長安回答，眉頭也是微皺。
具體的事情他並不清楚。但他們師傅這個人，做事從來都是沒頭沒尾的。有些事情也不方便讓別人知道，俗話說不知者不罪，有些事情單單是知道就要折陽壽，所以他們也不主動不多問。
「我想，會不會是為了對付師傅才做的這個局……」蘇源問。
「……可能吧。」夜長安想到的顯然不止這麼多，只是模稜兩可的回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