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燭台
在與記憶女神謨涅摩敘涅通信幾次後,我最終決定暫時離開冥界。
「陛下是要去玩兒麼,怎麼可以不帶上我呢?」金發的睡神斯拉芙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陛下可不是你!」銀發的死神塔那托斯瞪了他兄弟一眼,「除了玩兒就是睡的家伙。」
「所以陛下是打算去……各處走走看看?」地獄女神赫卡忒若有所思地撫模著她的裙擺。
「最近哪里不對勁麼?」金發的斯拉芙報復地扯了扯他兄弟的長發。
「火的使用顯然讓人類得到了太多好處。」銀發的塔納托斯皺著眉將他拉住站好,「這豐厚的福祉也正是宙斯所擔憂的,一直以來都不願給予並不單單是因為懲罰普羅米修斯的狂妄戲弄。」
「可到現在為止奧林匹斯都沒甚麼明顯反應吶。」斯拉芙懶洋洋地把腦袋擱在他兄弟肩上。
「那只能證明他們在醞釀更大的陰謀。」塔那托斯很是無奈地低聲解釋。
「奧林匹斯是否有陰謀以及是否陰謀甚大都暫時不清楚,但人類繁衍生息的速度不斷加快是事實。」赫卡忒讓一條不知怎麼迷路到裙擺上的小蛇回到她頭上去。
「真不希望人類邁上前代的後路。」復仇女神中的大姐阿勒克圖緊皺著眉頭,「已經撲倒在地了整整三代,唉。」
「不安女神永遠不安麼姐姐?」她的妹妹底西福涅微笑著接過她手中的蝮蛇鞭子,「人性中恆久無法更除的弱點也是他們可愛的地方不是麼?」
「听听這話。」赫卡忒翻個白眼看向唯一還沒說話的另一位厄里尼厄斯,「墨紀拉,你的姐妹真是貼心。」
復仇三女神的二姐充耳不聞端莊地向我行禮︰「相信陛下去各處行走有深層的用意。」
「宙斯不會輕易放過普羅米修斯,也不會高抬貴手放過人類。」塔那托斯見我沒有回答的意思因此接口,「但那與冥界沒有關系。」
「話可不能這麼說。」扶著我的手率先跳上戰車的鉑金少年挑挑眉,「若地上的人不斷增多,來冥府定居的人同樣會增加。」
斯拉芙眨著眼楮︰「那又怎樣?冥界住得下——誒呦!」
塔那托斯無奈地收回剛敲過他腦袋的手︰「這意味著宙斯有插手冥界事務的借口。」
「冥界的守衛與職司似乎確實不太夠。」我淡淡地應了一聲,想到某個漂亮少年曾和我說過的話。
「好像是哦,如果不能分辨也就不好安排他們到底去哪兒。」斯拉芙轉著眼楮,「但對死者過往掌握最精準的無疑是克羅托她們。」
「而命運三女神會放棄奧林匹斯轉來冥界麼?」赫卡忒嗤了一聲,「別忘了她們可是高貴、端莊、永不出錯的神靈。」
復仇三女神齊聲發出了贊同地嗤笑。
塔那托斯一臉無語地看著這群女神搖頭,而斯拉芙則笑眯眯道︰「雖然我更喜歡安靜,但若冥界熱鬧起來似乎也很好玩兒。」
「好了我所信賴的各位。」我不得不打斷這可能陷入無休止調侃奧林匹斯的對話,「我只是去隨便走走,不要賦予它太多的含義。」
「那您最好十分低調,或是相當高調。」塔那托斯嚴肅的環起手來,「畢竟大地……名義上屬于蓋婭女神。」
「低調,高調?」戰車上正一臉嫌棄扯著女神裙子的少年放開手揚起了小下巴,「馬爾福從不低調。」
「所以你和我們陛下的出行要用甚麼理由呢?」斯拉芙撥弄著他的金發,又揪了揪他弟兄的羽翼。
「一定需要理由麼?」赫卡忒大笑起來,滿頭小蛇隨著她的搖晃發出嘶嘶聲。
「以前也許無所謂,但現在……」塔那托斯的未盡之意顯然透露出他的某些擔憂。
「必須有個看上去合情合理的說辭是吧?」趴在戰車上的鉑金少年癟癟嘴,突然得意地挑眉笑了,「新婚旅行如何?」
那群女神笑得前仰後合,塔那托斯克制著翻白眼的**顯得神情古怪,斯拉芙歪著頭哦了一聲氣忿忿地看我︰「原來是假裝的!你們果然是要出去玩兒——」
于是在眾神揶揄嘲弄地歡笑聲中,黑色的戰車離開冥界駛向蒼茫大地。
「所以你其實並非是去觀察或是保護人類。」鉑金頭發的少年坐在我身邊,漫不經心玩弄著我的披風下擺,同時把試圖飛到他頭頂安營扎寨的翠綠小蛇彈到一邊。
「找東西。」在小蛇的嘶嘶示意下,我才注意到他居然頑皮地把我的披風和衣帶系在了一起。
言簡意賅地回應顯然不能令這個驕縱的小家伙滿意,他在我嘴唇上重重吻了一下才懷疑地上下打量我︰「堂堂的冥界之主都沒有的、了不起的東西?」
我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決定暫時透露一些給他︰「你知道之前我去見過謨涅摩敘涅。」
「哦。」他懶洋洋地靠在我肩上拉著我的發尾,「替她找東西?」
「也可以這麼說。」我打量一下現在的位置才又繼續向北加速。
「她居然可以差使你?」俊美的少年挑挑眉,伸出手來捏我的手腕。
「並不是算差使,畢竟我自己也——」
小蛇突然飛到某個方向上下翻轉身體,我注意到那正行過的森林下方不斷閃現可疑的光芒,我放緩車速慢慢降下。
茂密的桉樹林里有個頂著一頭亂糟糟卷曲短發的男人,他正從一塊黑漆漆的岩石上切下一小塊扔進他旁邊地上一個精致的火爐中——于是一道奇異的紅光閃過。但他似乎並不滿意,口中嘟囔著甚麼換了一塊深棕色的繼續,這次變成了一道綠光。
德拉科皺皺眉頭退開一步,抬起手來掩住鼻子悄聲道︰「一個骯髒的丑陋又粗俗的流浪漢?」
听著那男人發出了成功的呦呵聲,我也小聲對這一臉嫌棄的少年耳語︰「不,他可不是普通人。」說完我揚聲道,「老朋友,我看到了你的錘子、鐵砧和鉗子,但是你的鵪鶉呢?」
「坨盧比斯去找新的礦石了——」那男人眨了眨眼楮驚詫地瞪著我,跟著一瘸一拐地沖過來擁抱我,「哦哈得斯?!好家伙,真的是你!我多久沒見過你了?!」
我拍拍他的後背︰「上次見你時你正計劃打造一把送給雅典娜的長矛。」
「哦哦,那個早就完工了。不過,唉,她拒絕了。」他嘆了口氣垂目看著自己的腿。
鉑金頭發的少年將我拉開,拼命對著我的袍子念︰「清理一新,清理一新,清理一新!」
而飛在他頭側的小蛇也圍著我轉圈,仿佛在幫忙似得。
「沒關系德拉科。對了,來,赫菲斯托斯。」我好笑地擺擺手,「老朋友,這是——」
「我知道!明托!」赫菲斯托斯大笑著抓了抓他的胡子,「第一個毫不留情拒絕宙斯的女神不是麼?我得說她可真漂亮——哦哦,對了,我有份禮物送給你們。」他將滿是污跡的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翻找起腰間那個三個拳頭大的小袋子。
「赫菲斯托斯?」燦爛頭發的少年倒吸口氣,「火神與鍛造之神?!……好吧,我可真不知道你和他關系這麼好。」
「哈得斯可是個好家伙。」赫菲斯托斯回了一句又嘟囔道,「哦哪兒去了……不不,不是這個——」他暴躁地撓撓頭,索性將袋子里的東西逐一扔在地上。
「空間袋?煉金術?!哦梅林的胡子!」德拉科眨眨眼楮嘆口氣,「我怎麼沒想到這個,該死!」他給了自己一個泡頭咒然後站到赫菲斯托斯旁邊,「這位鍛造之神,或許你確實如傳言所給予的贊譽般是個能工巧匠對吧?」
赫菲斯托斯正把一個銀碗扔到地上︰「呃……也許?」
「那麼,你會做魔杖麼?」燦爛頭發的少年熱切地注視他。
「魔杖?」赫菲斯托斯再把一柄弓也扔到了地上。
「就是武器,能讓巫師,不,是神靈通過它們更直接快速地發出咒語!而且是唯一的,舉世無雙!」
「你是說像宙斯的雷電棒或者哈得斯的權杖與雙叉戟那樣的東西?」赫菲斯托斯毫無興致地搖頭,「那是神格的象征或是力量之源,況且他們都已經有了。至于使用法術也可以直接用手發出神力,干嘛那麼麻煩?」
「說的也是……看來果然後代的巫師們血統與能力都在削弱。」俊美的少年嘆了口氣,「畢竟無杖魔法在——咳,已經變成魔力或是能力的某種象征,但現在的我居然已經能熟練使用了。」
雖然並不太明白,但我安撫地摟住這個沮喪的少年,他將頭靠在我肩上繼續嘆氣。
「那還真是不幸,呃,或者應該祝賀你?總之——哦!」赫菲斯托斯突然歡喜地從口袋里模出一個燭台,「就是這個!」
德拉科令我驚詫地近乎粗魯地一把搶了過去︰「梅林的胡子!這個東西怎麼在你這兒?!」
赫菲斯托斯也挺納悶地看著他︰「這是我準備送給你們的禮物,當然在我這兒啊……」
「謝了老朋友。」我掃了眼那個花紋精巧的燭台,「但似乎還沒完工不是麼?」
「你是說沒有燭台?不不不,這可是我最精巧的心思。」他爽朗地大笑起來,「你看這兒,有七個孔對吧。你只需要往里面——」
「——往里面注入自己的魔力,不,神力,就能點亮它。」鉑金少年緊緊握著那個燭台臉色有些發白。但我不太肯定,因為他一向都臉白得叫我擔心。
有翼的小蛇停在他肩上,歪著頭去蹭他的臉頰。
「你可真聰明!」赫菲斯托斯眨眨眼又有些沮喪,「我還以為這個點子只有我能想到呢。」
「……除了是用神力點燃外,沒有別的獨特之處了?」少年揚起了他的尖下巴,同時揮開試圖舌忝他臉頰的小蛇。
「怎麼可能!」火神吹了吹他胡子上的灰得意地也仰起頭來,「這可是獨一無二的!只能由你和哈得斯點燃。」說著他示意我將手伸過去往燭台的小孔注入神力。
很快小孔內盡數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卻又閃爍了幾下立刻消失。赫菲斯托斯哈哈大笑著示意一旁環著手臂打量的少年如法炮制,很快亮起了七個淡金色的火焰。
「……你是怎麼做的?我是說,除了神力之外?」燦爛頭發的少年微微皺眉,似乎很是不解。
「我想送一個特別點兒的禮物。你知道,哈得斯掌管著地下的一切——金銀,寶石,各種礦產之類。而他也一向寬容地允許我隨意挑選需要的進行鍛造。」赫菲斯托斯看著我咧嘴笑了一下,「所以我選了地下較少出產的木料。」
「真是感人的邏輯關系,但我不得不遺憾地指出所有的植物也都是在地下扎根才能長出來的。」壞脾氣的少年翻個白眼,而他肩上的小蛇也嘶嘶吐著信子仿佛應和他的話。
「呃,總之我就做了這個。」赫菲斯托斯窘迫地抓了抓那一頭亂發,「我跑了很遠的地方,在極北之地發現了一種特殊的材料。」他從那個小袋子翻出一株綠色植物,愛惜地捧到我們面前。
「槲寄生?」我挑了挑眉。
「這是在我所能達到的最北之處發現的。」赫菲斯托斯感慨地咂嘴,「你知道麼哈得斯,當我在一片冰雪之中的東方發現它纏繞在一棵白楊樹上時,我不得不贊嘆一切的奇妙。」他打量著我和我身邊的少年,「我瞬間想到你們,一個是沉默低調的冥王,另一個則是漂亮勇敢又堅韌的自然女神。」
「雖然‘漂亮’這個詞用得太過普通總算勉強過得去,但我不得不指出‘勇敢’這種奇怪的東西和馬爾福完全不搭。還有那個見鬼的‘女神’到底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這得是個愛情的禮物不是麼?所以我請阿佛洛狄忒給它進行了祝福,在里面融合了一滴她誕生時涌現的泡沫與海水,使它可以存放一段你們愛情的回憶。怎麼樣,是不是很棒?」赫菲斯托斯越說越高興完全沒注意別的只管快活地笑,「我剛才似乎忘了說?在那極北之地我還見到了一對原生的自然神兄弟,他們也很喜歡這奇妙的植物」
「北地的原生自然神?」我微微皺眉。
「巴多爾,或者巴德爾?弟弟叫霍德爾這個我記得,因為他雙目失明一臉陰郁。哦,總之最終他們取了一小枝給我解決了這個問題。」
「……原來如此。」德拉科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嚴肅點頭,「但它始終是個器物,我是指,萬一不小心被毀壞了呢?」
「誰會去毀壞一個燭台?」赫菲斯托斯困惑地撓頭。
鉑金頭發的少年顯然原因不明的不肯放過這一點︰「總之作為一個愛情的祝福與紀念,怎麼能讓它有被毀壞的可能。身為鍛造的鼻祖與庇護之神,這個小問題你一定能解決的不是麼?」
「呃呃,那我得想想……再想想……木料中哪個能永久不壞?不不,還是金屬或礦石。那麼銀?不好不好。或者青銅?」赫菲斯托斯接過了燭台,口中嘟囔著走回先前的火爐邊,再次拼命翻找起他的口袋。
「我得說你這袋子可真夠髒的。不過看在它或許是這世界上第一個煉金空間袋的份上馬爾福就原諒它的失禮。總之快點兒弄出來我有——很多記憶想放進去呢!對,萊爾快來幫忙!我知道你一定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