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中二少年說甚麼來著?美好的時光總是匆匆而過。
「哦拉陽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好的伊里奇隊長,我不得不懷疑在你出生時沒得到沙馬什神的祝福才會這麼鬼祟冒失。」
「哦見鬼!」伊里奇翻著白眼過來正要說話,卻目光炯炯地盯著卡修道,「冒昧請教,這位是希塔托的戰車隊長卡修閣下吧?」
卡修和他互相行禮︰「伊里奇隊長,久仰。」
伊里奇一臉「臥槽都是戰車隊長必須賽一把」和「馬丹有重要事得說真是不湊巧」的糾結樣兒,中二少年也只得擺出姿態表示使者團里朕是老大︰「伊里奇,我相信明天去參觀馬場是個好選擇。」
伊里奇嬉皮笑臉地沖我行禮︰「好人拉陽,阿淑爾榮光沐浴下的大祭司。」
「啊,原來在你眼中我一直不是個好人。」我微微挑眉轉頭沖卡修道,「請明天不要大意的給這個年輕人稍微長點兒世界很大現實很殘忍的刻骨認知。」
卡修嘴角抽搐地看著立刻過來抓著我袍角哀求的伊里奇,而領著伊里奇來的那個希塔托中年男子卻微微帶笑望著我倆。
齊耳的短發,恭敬的姿態,兩側面頰上分部的細碎小雀斑,衣著裝扮並非官員。
「也許我能知道那友善的陪伴來自哪個高尚的家族。」我請他坐下,並毫不客氣反客為主地遞了個蜜棗過去。
「奇克力。」他有禮地拒絕坐下,謹慎地說了名字後雙手接過致謝。
「奇克力……」我展眉笑了,「我曾有幸閱讀過一些既有趣的泥板。關于馴馬,非常智慧且有趣。」
他微微有些驚訝隨後釋然︰「是,我一直隨侍在先皇身側以及訓練馬匹。」
娶了戰爭女神的兩位婢女,哦不,是陪伴在戰爭女神身側的雙子女神的幸運兒。我點點頭︰「身體健康?」
「托福,尚可。」他十分恭敬。
但看著精神欠佳。那也難怪,侍奉了一輩子的主人和帝王逝世。
「咳咳。」伊里奇沖我擠眉弄眼。
所以說尊貴的陛下阿達德尼拉里一世,您究竟是怎麼想的安排這個傻缺和朕一起出訪?或者您是想借此曲折婉轉地證明亞述國無大將好讓列邦安心?
真的不需要好麼,彪悍直白才是亞述作風。
「好吧,回去。」中二少年無奈地起身道。
卡修與奇克力顯然都松了口氣,忙不迭套好馬車送我倆回王宮西殿的住所。
伊里奇上了車就亟不可待輕聲道︰「米坦尼。」
我一挑眉揮手下了個靜音咒︰「要甚麼。」
「獨立。」他嘿嘿直笑。
「用甚麼換。」
「龍之眼。」
我忍不住皺眉︰「甚麼鬼?」
「你可是阿淑爾的大祭司,這個都不知道?」他一臉得色地賣弄。
「可不是,連我都不知道的東西。」我實在懶得搭理他。
伊里奇臉上是「混球勞資居然被騙了」和「該死的米坦尼勞資回去就駕戰車突突突死你們」兩種神情交替出現。
我微微眯眼點著額角︰「不,等等……那個傳說中的寶物?」
伊里奇模著下巴︰「可不是?操縱人心,得到權勢,或者財富。」
好吧朕想起來了。當年惡補這個世界常識時在神殿的文書中看過,中二少年即時判斷這種稗官野史還不如奪魂咒好用,因此愉快地拋之腦後。
「目前的米坦尼承擔不起向亞述說謊的後果。」我沉吟。
「見一見?」伊里奇眨著眼看我。
「也許。」我解開了靜音咒,拉開一點車簾看著馬車行過街道往前駛去,「其他呢?」
「我得說巴比倫打算下重注。」伊里奇沖我擠眉弄眼。
「來了位公主是我們都知道的事。」朕表示過時的新聞沒有意義。
「可你知道這位公主在會見嗒托西利二皇子的同時也沒有拒絕戴爾皇太子的邀請麼?」
我看著伊里奇那猥瑣的笑︰「嫁個好男人不是非分之想。」
「好吧,如果你非要這麼說。」八卦小隊長聳聳肩,「巴比倫顯然想得到希塔托的支持。畢竟咱們英明偉大的陛下正在邊境上散步打獵。」
說得這麼輕松自在,其實戰事一觸即發。巴比倫真有艱難到這地步?人貴自立,況于國乎?
「沒有娶到亞述的公主,那麼有個巴比倫的公主也不錯。」我緩緩道,「只是一國公主甘心屈尊側室?」
「先嫁進來,後面的再說。」伊里奇模著下巴,「別忘了上上任希塔托的達瓦安娜就是個好例子。」
「說到她,去查。」
「一位失勢前皇太後?」伊里奇皺皺眉,「還有必要關注她?據我所知這回巴比倫和希塔托頗有默契都閉口不提她。」
「所以值得探查。別忘了她的兒子還是那位你很有想法的親王。」
「喂喂——」
「好了,還有兩個人順手一起查查。」
伊里奇嘿嘿嘿直樂︰「男的女的?」
「一男兩女。」
「哦吼——大祭司,花心是不對的。不過那都是誰?」
「一位神官,一位已故王妃。」
「……我得說伙計,你這品位真不咋樣。」
那也比八卦熱血二貨戰車隊長好。
「你還記得我是個神官麼?」
「神官又不是非得不結婚。」伊里奇歪頭看我,「你現在這年紀爬到這個位置上,究竟是想娶個甚麼女人?」
「亞述廣袤的土地與可愛的人民奪了我的心。」中二少年挑眉做個悲天憫人狀,「為甚麼我的眼中常含著淚水?因為我愛他們愛得深沉。」
「哦見鬼!你這個神棍還是去忽悠那些夫人公主們吧!」伊里奇翻個白眼做嘔吐狀,隨後又大笑起來。
隔天清晨,清澈的湖水,潔白的神殿,層層的帷幔,沉默的神像。
冉冉升騰的燻香,**與沒藥。
柔和的晨風吹拂過寂靜的卡帕塔神殿,神官在淺唱低吟。
「……月神卡什庫從天而降,她落到了宮院,但是,沒有人看到她。雷雨之神塔魯,降雨追擊,施以雷雨,使她畏懼和驚嚇。哈潘塔利亞神出現了,他走向卡什庫,與她緊緊地站在一起,並為她用咒語降伏雷雨之神的魔力。」
「卡姆魯什帕女神看到了發生的一切,她這樣述說︰月神卡什庫從天空而降,她落到了宮院,但是,沒有人看到她。雷雨之神塔魯,降雨追擊,施以雷雨,使她畏懼和驚嚇。哈潘塔利亞神出現了,他走向卡什庫,與她緊緊地站在一起,並為她用咒語降伏雷雨之神的魔力……」
伴隨著重復回環的贊歌,中二少年將手上的泥土版換了一塊。
希塔托的信仰顯然受到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影響,當然巴比倫的神也是他們的神。而本民族的神祇理所當然放到了更高的位置。
頭一日在宮中泉水處神殿所見的那位阿麗娜女神顯然是希塔托最為崇拜的女神,她的丈夫正是那贊歌里所唱的雷雨之神塔魯。誒,不是特蘇普?
拜托,一個神有多個名字是很正常的事兒。祭祀場合的不同,凸顯職能的不同,信仰過程中前後發展變化……原因太多,不信可參考對面尼羅河養育的那塊土地,他們甚至把太陽分早中晚分別叫「Khepera」「R 」以及「Atum」好麼?
說回那個特蘇普,這個爹其實有點兒悲催。時至今日他兒子農業之神鐵列平比他更受希塔托人尊崇,甚至赫梯歷史上極重要的一位君王與此同名。
論宗教信仰與政治權利的同流與異化——賓斯教授如果在,大概能滔滔不絕講上一禮拜並且這樣布置作業。
也不曉得那個落後的巫師界如何了。那邊是甚麼年月,澍茨爸爸閃亮教父和蛇王陛下都還好麼,老蛇臉有被黑毛團子干掉麼,老工蜂有成功撲倒老蜜蜂或是被撲倒麼,斯萊特林的小蛇們有多少投靠了老蛇臉在使壞、有多少中立兩不相幫、又有多少在備受歧視與猜疑中頑強抗爭……鞭長莫及的中二少年只期望死難人數比上次少。
鉑金小壞蛋究竟在這個時空的哪個角落縮著?再不利索點兒滾出來朕會狠狠揍你**!在這堆土梗木偶前發誓,中二少年真的會那麼做。
有個苗條的婢女慌亂地進來打斷了朕的胡思亂想和神官的吟唱。
那位淺色頭發的凱魯神官皺起眉頭,一臉厭煩又無奈地行到我這邊見禮︰「十分抱歉拉陽神官……」
我微笑著擺手︰「請便。」
他鞠躬後匆匆離去——會需要打斷敬拜禮贊通知神官一般都不是小事。
但跟朕有甚麼關系。
我繼續低頭看手上的神話故事。
這個世界的魔法相較中二少年以往所學要粗糙。
只是粗糙,並不簡陋。沒有詳細的學科劃分,沒有標準框架的咒語表述,更趨近于元素類魔法運用,風火水土之類各管一方。魔法陣處于初期階段,煉金術幾乎沒有。
一切仰仗魔力充沛。沒有復雜的輔助手段,單純依靠自身魔力儲量與控制就能達到後世精細化的效果。
該說甚麼呢?魔法的黃金時代就是這麼拽。
「你果然在這里。」一個已經有點兒耳熟的聲音的主人毫不在意直接過來搶走我手上的泥土板。
「美好的早晨,德拉科王子。」看他掃一眼又嫌棄地將那泥板又還回,中二少年微笑著請他坐下。
小王子皺皺眉︰「昨天和今天你都在,神官每天都得待在神殿里?」
「有的確實需要。」我倒杯水給他。
他自然地接過喝一口嘆氣︰「有甚麼法子能改變一個人的想法?」
顯然某位小世子被他的親爹拒絕了。
「他說完全沒必要。」小王子杵著臉很是沮喪,「那麼熬著有意思麼?生病就吃藥,多簡單!」
回想昨晚八卦小隊長伊里奇普及的某些常識,我垂下眼來把玩長袍下擺的流蘇︰「他對自己的生命擁有完全的權利。」
他張張嘴︰「我不明白。」
「譬如說,我相信修達親王在拒絕你的同時嚴厲告誡你不可以再接近我,但你還是來了。」
「……唔,好吧。你果然是無所不知的阿淑爾大祭司。」
小孩子真好騙。
我無聲地笑著看他︰「有甚麼能為不開心的小世子效勞?」
他伸出手來︰「馬場!」
我把他抱起來往外走︰「需要告知你的父王。」
「他現在只會關心那個瘋婆子。」小王子德拉科吸吸鼻子很是不滿,「我才不要告訴他。」
也即今天,以及昨天在這兒遇到他們父子都不是偶然。是否可以推測剛才的混亂來自那個「瘋婆子」?
在昨天那位苗條女官的陪同下,中二少年抱著德拉科小世子走出神殿大門。繞過輛精美的馬車朕沖對面等候的隨從使個眼色︰「聰敏的世子殿下將如明亮的晨星為迷茫的客人指引前路。」
「王室馬場都找不到的奴隸活該被砍腦袋!」他神氣活現地環住我的脖子。
我赫笑︰「在一個祭司面前說這話可不太妥當。為了挽救一條生命,我必定會平安將您送到。」
「你才是客人。」他趾高氣揚地晃著腦袋。
真不明白一個親王是怎麼把繼承人養得這麼驕傲又天真——好吧,子控代代相傳,盧爹你好盧爹再見。
「馬場看守這下不會把我攆出去了。」我故作輕松地舒口氣抱他登上自家馬車坐好,駕車的馬夫放下車簾前行。
「去西郊新建的那個馬場!」小王子洋洋得意地提高音量。顯然所有人都不會注意到隨行的人群中少了個不起眼的男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