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萌抹一把臉頰上的血點，就要奔過去，希光拉住她，「我們要趕路。」
「可是——」
「你看！」希光指過去，陽萌果見對面鋼索上受傷的戰士干脆跳下地面，一刀斬斷異獸的角後飛快地奔向更東方遠離和屏的位置，剩余的戰士簇擁著萬清波高速在鋼索上滑行，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地面鮮血滴撒，一陣抖動，泥土翻開，一只滿身尖螯的異獸哀嚎著沖出來，在泥土中嗅嗅味道後，尾隨傷者而去，一路犁出深深的溝壑。
「他怎麼辦？」陽萌著急，「就這樣被丟掉嗎？」
「什麼被丟掉？他會想辦法尋求神木的庇護的！走，我們先去高塔，晨南肯定有辦法聯系上他。」希光臉色也開始發白，他拽緊陽萌的手腕向前拉，「你第一次上戰場，最要緊的是想怎麼保全自己，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陽萌咬一下唇，心里沉沉的，幾分鐘前的輕松愉快煙消雲散。
滑行過千米，一道急速的黑影猛然頓在鋼索上，晨南急促道，「陽女，你們踫上異獸了？都還好嗎？」
陽萌忙道，「晨南先生，有一個黑甲的士兵受傷了，他跳下鋼索，向東方走了，異獸追蹤他的血跡——」
晨南轉身，「我們趕緊去高塔！」
「晨南先生——」陽萌不死心，「我們應該派人去幫助他！」
「沒有必要。」晨南翻身跳向陽萌身後，「你們走前面，我在後面，請加快速度。」
陽萌還要再說，希光猛將她的身體甩上後背，躬身以超越聲音的速度在鋼索上滑行起來。陽萌打幾下希光的背，希光拍拍她的**，「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我們去高塔，听晨南先生怎麼說。」
距離高塔越近便越感受到了神木燃燒的美，藍紫色的火焰翻卷像一朵盛開的花，熱乎乎的氣將方圓百米內的冰雪融化。三十余米的高塔矗立，最頂層一個龐大的鐵架，數十根向不同方向延伸的鋼索固定其上。高塔的中部伸展一根機械手臂，手臂探入火焰中收集熱能，為高塔的正常運轉提供能量。
希光跳上高塔中部的平台，將陽萌放下來，陽萌抿著嘴唇站在一邊不說話，四處張望，只有兩個戰士爬在高塔外檢修設備，另有兩人趴在地上沿著樹根生長的方向挖出一條條淺溝，將大桶大桶的液體傾倒入淺溝中。
晨南落地後，對希光道，「跟我進來。」
「他們在做什麼？」陽萌遙指倒完液體後開始爬上和高塔齊高的神木的戰士，那個戰士十分小心地抓起一根帶著小火星的樹枝，取了一點星火放在腰間的一個小盒子中。
「取火。」晨南言簡意賅。
「進來，慢慢解釋。」晨南推開塔門，抵達一個物資庫，物資庫的內側空蕩蕩，可見塔內由底至頂的全部布置。高塔內的空間被各種設備和大線纜佔滿，只余下一些狹隘的空間布置成最簡陋的休息室。
「陽女，這些存放物資的箱子都有編號，請用空間內相應編號的物資將它們填滿。」晨南快速地傳達命令，「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在異獸南下之前將所有的高塔補充完畢。」
陽萌被晨南急迫的語氣也搞得著急起來，將空間內的物資一樣樣填充完畢。第一個高塔填充後，空間內的物資基本上沒怎麼少，陽萌不解道，「這樣就可以了嗎？別的什麼也不要做？」
「是的，兩位女尊在，幫了我們大忙。」晨南跟在陽萌身後，檢查物資的完備，「以往只有小和女一個人，戰士們必須無數次往返鋼索之間，總有不留心的時候會泄露氣味將異獸引來。諸如此類的意外帶來的戰損，很大！」
「現在，我讓他們分散開，四人一小組出發負責一個高塔的維護和檢修，我再護衛陽女依次運送物資。」晨南檢查完畢，「不僅可以加快速度，而且能將損耗控制在最低。」
「那受傷的戰士怎麼辦？」
「跑，拼命跑得更快，只要跑到神木的身邊，就安全了。」晨南抹了一下臉，「走吧，該去下一個高塔了。」
「能給我講講，你們是怎麼對付異獸的嗎？」希光雙手抱胸，符筆掛在腰上，他指物資庫下方巨大的纜線匯聚之處，「你們在收集神木的能量壓縮？」
晨南想了一下，從懷中模出一張地圖，地圖上星星點點的藍紫色火焰、高塔和鋼索形成一個完整的網絡，「以我們目前戰士的力量，無法殺死最強的異獸，也無法一次性處理天量的小異獸。所以，我們平時會盡可能多收集神木的能量壓縮，將異獸引誘至這個網絡中心後瞬間釋放，利用那一瞬間的高能可以無差別攻擊全部異獸。」
「辦法笨了點兒，但至今都算比較有效。」
「他們取火做什麼用？」陽萌沒有忘記之前的問題。
「神木的燃燒非常耗費生命，每一次不計後果的點燃都會讓它們的壽命減少很長的時間。所以，要非常小心珍惜地使用，點燃後盡可能多地收集能量，待無差別攻擊完成後，必須馬上熄滅神木休養生息。」晨南將地圖收好放在懷中，轉身走出物資庫，「之後便是和還存活著的異獸在黑暗中肉肉相搏了。身上帶著神木的火焰，戰士們才能在冰天雪地里維持身體的溫暖——」
「你們攻擊過異獸的老巢嗎？」陽萌跟在晨南身後，「擒賊先擒王啊！」
晨南沒有回答陽萌的問題，沖出高塔，站上了一根鋼索，面向西方。
陽萌小聲和希光道，「這人一板一眼的，問什麼說什麼，沒多余的話，冷冰冰的，太不好相處了。」
「都這個時候，誰還有功夫哄你開玩笑呢？」希光低頭看暮色中安靜燃燒的神木，想了一下，道，「黑暗中無法分辨方向，我在這里留一些標記，不至于迷失——」
希光模出符筆，在高塔的牆壁上寫下一組符文，金色的符從筆尖流淌而出，在石壁上留下一個圓形的日暈，發出一點點蒙蒙的白光。
「這是什麼？」陽萌感覺這個符文有點親切，模了一下，指尖溫暖。
希光笑，「這是我采集那個光源的力量繪制的，只要力量不散，無論在哪里都會發光，絕不會迷失方向。」
「這個好！」陽萌贊揚，「你還是挺有用的嘛！」
希光收起符筆，丟給陽萌一個這個贊揚並不怎麼樣的眼神。
有晨南一起趕路，陽萌就不好和希光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而且晨南在陽萌面前表現得冷漠寡言，基本上除了任務之外的話都不會說，一路上就只听見風聲和隱約獸吼的聲音。
第二個高塔和第一個高塔高度差不多，卻大了數倍，所需的物資也是成倍增加，陽萌按照指示將物資填充後，希光照例在石壁上寫下一個小小的標記。
三人如此沿著戰士們前進的方向腳不停歇地弄完了十個高塔，越來越接近中線，開始嗅到異獸的血腥味道。
「還要繼續向西方走嗎？」陽萌回頭看一路上飄在夜空中十余個小小的白色光點，她們離和屏越來越遠了。
「不，我們要向東北方向折返了！」晨南飛身上了東北方的鋼索，「和萬女負責的區域匯合。」
希光在空中畫了兩條線，道，「最後我們和萬女匯合的位置，正好是這個網絡的中點，是嗎？」
「是的！那里有一個最大的高塔，是整個網絡的中心——」
陽萌看一眼希光，希光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輕聲道，「你要去嗎？」
晨南立即轉頭看陽萌，目露緊張。
「既然都已經走到這里了，當然要繼續往前走啊！但是，我們走了這麼遠，為什麼沒再踫見異獸了呢？」陽萌有點奇怪，畢竟一出和屏就遭遇了一只的突然襲擊，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晨南呼出一口白氣，「先行的戰士們，把它們引向別的方向了。」
陽萌驚了一下，「為什麼要這樣？」
「你是來幫助小和女的尊貴的女尊，我不會讓你發生任何意外。」晨南握緊腰間的配劍，「只是我們還需得趕路，不會有太多的休息時間，請陽女見諒！」
「那走吧！」陽萌拉住希光，「走吧，我們快一點把物資填充完，到了集合的地方再看看還能不能幫別的忙。」
晨南恭敬地向陽萌行了一個大禮，深情厚誼不必贅言，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希光牽著陽萌的手向前走，空氣中開始飄一點點雪珠子，落在陽萌的頭發上立刻化成了水。
陽萌模一把濕|漉|漉的頭發，「這邊越來越冷了，你有沒有餓？」
「有一點！」
陽萌從空間里模出一小份干糧，一半塞自己嘴巴里，一半塞希光嘴巴里，又重新掏出一包，高聲道，「晨南先生，要吃點東西嗎？」
「不必！」晨南的聲音遠遠出來！
陽萌聳肩，「天大地大，我的胃最大，要干掉異獸，怎麼能餓肚子？」
希光視線緊盯著晨南的身影，兩耳卻注意收集一些細碎的聲響，小聲道，「陽萌，你現在有听到特別的聲音嗎？」
「有，只是我耳朵習慣了，所以頭開始不暈了。」陽萌道。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希光道，「即使戰士們把異獸引開了，也不該這麼安靜，勢必有打斗的聲音，逃跑的沉重腳步聲——」
「怎麼不走了？」晨南焦急折返，「請兩位快一點！」
「不行！」希光將陽萌放在鋼索上，「這里不對勁，地底下有聲音。」
晨南看著希光，希光從懷中模出一把先前制作好的符紙，「太黑了，看不清楚，我試試弄亮一點！」
晨南根本來不及阻止，符紙被希光被撕開，數十個白色光球飄飄悠悠飛上半空，白光爆開的一瞬間，光耀大地，冰雪覆蓋的大地上，各種獸骨和人骨林立，間或有各種迸射狀的鮮血和肉糜。
陽萌身體抖了一下，眼楮微閉，待白光消散後，眼前還有各種人類被分解的肢體殘像。
「這是上一次獸潮留下來的。」晨南道，「還沒來得及清理——」
「噓！」希光將食指豎在唇上，「不要說話！」
三人靜立在鋼索之上，長風吹過，冰雪撲面，陽萌身體正對的地面，厚厚的冰層被灼熱的氣化開，露出冰層深處崢嶸的獸影。
一條長長的尾巴在冰雪下方滑過，金色的獸瞳聚焦半空中那閃耀著金色光芒的女|體。
陽萌耳中有一點冰層碎裂的 嚓聲，她低頭，卻見下方逐漸出現一個以她的身體為中心的冰湖，那些獸骨和人骨慢慢滑下冰蓋。
晨南吃驚道，「居然還有遺漏！這不應該——」
希光輕輕抽出符筆，拉出一串符文將三人纏繞。
晨南拇指彈開劍鞘，全身緊繃。
冰湖的水越來越多，大塊的冰被攪動，湖中央形成一個圓形的漩渦，一個巨大的陰影從湖底升起。
希光還待要細看，晨南暴起，「是玉蛇，快跑——」
晨南話音未落，冰湖中的浪濤沖上半空，一線玉色刺破夜色，陰森暴虐的獸類氣息沖天而起，碎冰毫不客氣地割破了希光的面頰。
晨南長劍出鞘，劍氣縱橫抵擋在前，他顧不得回頭，揚手將捏成一團的地圖拋向希光，「陽女，請沿東北方向前行——」
陽萌紅唇抖了一下，希光揚手接了地圖，又打出萬千符文纏繞晨南的身體，揚聲道，「晨南先生，一路跟著我留下的符文走！」
玉蛇上半身騰空百丈，龐大的頭低垂，獸瞳注視陽萌的方向，張開巨嘴，尖利的獠牙白生生閃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