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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山。

今天也在下著雨。

燭台切光忠撥著額發,想要讓視野更加清晰一些,不過卻只觸到了溫熱的鮮血。

「這樣就不帥氣了啊。」他擦掉血跡,眼前的景色卻好似籠罩了一層紅,「真沒辦法,到最後竟然要以這幅姿態離去嗎。」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說這些。」有著天藍瞳孔的清秀少年一刀砍下敵人的首級,回頭用惡鬼般的表情對著同伴,「給我好好的戰斗啊。」

「……我可不想被你說教啊。」燭台切光忠慢慢後退,涌來的敵人越來越多,不知不覺間,他們背靠著站在了一起。

「喂,」他側過頭,對右翼的人說道,「沒事吧。」

站在右側的是一名皮膚黝黑的青年,他渾身是血,衣衫早已碎裂,青年卻眉頭微皺,冷冷的道︰「……不用你關心。」

「我說,你好歹也坦誠一次吧。說不定是最後的機會了。」

「……」以往會憤然反擊,說著‘並不想跟你們混熟’的人,這次卻沉默了。

包圍圈越來越小,燭台切光忠奮力撕開一個缺口,卻又很快被潮水一般的敵人填滿。

這樣下去,碎刀是遲早的事情。

‘……燭台切,拜托你了!’

以往嚴苛而多疑的主君,第一次用誠懇的語氣托付他的命令,卻是讓他們死守陣線,為他逃命爭取時間。

「嘖,」燭台切光忠將心中淡淡的嘆息抹去,一刀將敵軍斬成了兩半,「不能辜負主君的期待啊!」

——即便是那樣的主人。

「喂,快看。」大和守安定突然道。

重重刀影之中,出現了兩個他們分外熟悉的身影,一邊擊殺著敵人,一邊艱難的試圖與他們匯合。

燭台切光忠有些驚訝︰「鯰尾?」

黑發的脅差少年在敵軍中穿行著,他還要分出注意力去照顧身邊重傷的同伴,遠遠的看見了燭台切等人,少年高聲道︰「隊長,安定桑。」

他身邊是一名青年,一身浴血,卻仿佛發了狂,絲毫不顧忌防御,沖入敵陣之中瘋狂砍殺。

「長谷部君,」少年又險險的抵開了襲向青年的刀鋒,「別再沖出去了!太危險了。」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的握著刀柄。

兩隊人匯合到一起了。

燭台切光忠環顧四周,並沒有看見審神者的蹤跡︰「你們也被拋下了嗎?」

鯰尾藤四郎抹掉臉上的血,少年看起來並沒有多少憤怒或者悲傷,仿佛習以為常︰「嗯,逃命的時候又遇到了敵人,大將命令我與長谷部君留下抵擋。」

「……即便如此,只要是主的命令,我也……」一直未曾開口的打刀男子,握緊了刀柄,聲音卻好像要碎掉一般,「我壓切長谷部,必定會為主……」

「行啦,長谷部君,」鯰尾藤四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再說話了,你血流得有點多。」

「這麼說來,只剩下明石那家伙在主君身邊了啊。」燭台切光忠微微嘆息。

「你們在討論我嗎?」

一道慢悠悠的聲音穿過雨幕,橫亙在眾人面前的敵軍陣型驟然被切開一道裂口,身著軍服的太刀青年,從容的走來。

他的眼鏡碎了,頭發也凌亂的滴著血水,白襯衫幾乎被染成紅色,表情卻意外的悠然,青年抬起手︰「喲。」

「你怎麼會在這里!」壓切長谷部驟然抬起頭,難以置信道,「難道……」

「不是的喲,」青年慢悠悠的抬手,攻勢卻意外的凌厲,「好歹我也是來派師祖的作品,沒那麼輕易就被拋棄了。」

「那主他……」

「他安全的回去了吧,大概。」明□□行走入包圍圈,「打開溯洄通道之時,有一股零星的敵兵突入,雖然只是些一刀就能削死的雜兵,不過果然沒干勁啊……」

「什麼,你!」

「別激動啊,你我的契約都還在呢,審神者應該已經安全返回了。」

「明石,」燭台切光忠道,「你是故意留下的嗎?」

「啊,大概吧。」一貫懶散的太刀,這次也用慢悠悠的語調說,「雖然一直沒什麼干勁,但要我在戰場上丟下同伴獨自逃跑,果然還是做不到啊。」

「愛染的練度比我還高,已經不需要我操心了,況且他也到了獨自面對風雨的年紀,不過要是螢丸也在我就只能拋下你們了……」

「你到底要多偏袒螢丸啊!」

「嘛……」

互相說了幾句話,他們便又只能互動手中的刀,砍殺著似乎無窮無盡的敵人。

這次大概是真的回不去了啊。

燭台切光忠再度被砍中時他想著。

不過,能與同僚一起,在戰場上拼殺至最後一刻,也不失為一個帥氣的離場。

異變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起先是鯰尾那一側的壓力突然小了一些。他是本丸中練度最高的一把脅差,但卻並不適合在厚山作戰,會被編入隊伍之中,是審神者認為需要一把脅差來探路。

在持續不斷的戰斗之中,少年靈活的機動也終于失去了作用,陣線一再的收縮。

然而這一側的敵人,突然仿佛自亂了陣腳。

一道漆黑的光從敵陣之中騰起,從外形上來看,它仿佛是粘稠而漆黑的霧氣,其性質卻猶如火焰,隨風而動,接著席卷一切。

緊隨其後的是龐大如海潮一般的靈力,旋轉著激起空氣的震鳴。連不斷墜落的雨水也仿佛為之震顫,懸停在了半空。

右側的溯行大軍幾乎是立刻消散了,如被朝陽融化的殘雪,連掙扎也不曾有,便化為了滾滾煙塵。

直至此刻,籠罩厚山的雨才又轟然而落。

鯰尾藤四郎詫異的放下手,厚重的雨幕之中,只見煙霧騰騰。什麼也看不清。

「鯰尾!」燭台切光忠的聲音傳入了耳中,他愣了一下,隨後立刻反應過來,抓住這個機會,迅速開始反攻。

敵刀的陣型暫時還未恢復,燭台切光忠領頭,付喪神們奮力撕開一個缺口,然後由鯰尾藤四郎探路,朝東側的山林突圍而去。

疾行之中,鯰尾藤四郎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逐漸遠去的戰場煙霧四起,那黑色的光不斷的切入了敵陣。

那到底是什麼?還有那靈力……

很快雨幕便遮掩了一切,鯰尾藤四郎抹掉臉上的水,不再回望,專心的探尋前路。

……

…………

天色暗了下來。

雨並沒有停下,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燭台切光忠停下腳步︰「行了,休息一會吧。」

「總算是甩開了,」明□□行摘掉眼鏡框,「不過敵人隨時有可能追來,停下來休息,真的好嗎。」

「你居然會說這種話。」

「偶爾我也是會稍微認真一點的。」

燭台切光忠沒有說話。

厚山這個地方,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的。

但他們必須休息了。

他看向大俱利伽羅。打刀青年一貫沉默,就算身受重傷,但卻依然勇猛的作戰。

但此刻,他居然需要倚靠著樹干,才能保持站立的姿勢。

「得……快點,返回本丸,」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壓切長谷部從後方走來,他看起來比大俱利伽羅更為淒慘,連腳步都有些踉蹌。卻還是說,「向主……匯報……戰果。」

他還沒說完,卻突然發出一聲極低的痛苦嗚咽,隨後竟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長谷部?」

「長谷部桑?啊,大俱利……」

幾乎是同一時刻,倚靠著樹干的大俱利伽羅也突然軟倒,似乎在一瞬間被抽空了力氣似的。

「怎麼回事,」燭台切光忠幾步沖上前,扶起了壓切長谷部,「傷勢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他還想詢問大俱利伽羅,卻突然停下了話。

只有明□□行,依舊慢慢的道︰「契約,被斬斷了啊。」

「是因為重傷的緣故吧,在本丸里,審神者能查看我們的狀態,大概是覺得他們兩個活不下來了。也有可能是心虛,畢竟是被他拋棄了呢,怕被臨死反噬……」

「別說了!」燭台切光忠打斷了他的話。

「隊長,我也……」鯰尾藤四郎的聲音響起,接著是大和守安定。

「剛才就想說了,」黑發藍眸的清秀少年整了整羽織,「我似乎是第一個。大約是害怕我活著回去,會將他落首吧。」

他的表情突然猶如惡鬼一般︰「真是個不稱職的主君啊。」

壓切長谷部緩過神,同伴們的話語入耳,他仿佛難以置信,抬起了手,看著自己的掌心︰「我被主……」

接著便是難言的沉默。

他慢慢的垂下了頭︰「主的命令,沒有我也能達成嗎。」

「……我還能繼續戰斗啊,」青年的聲音像是幽冷的風,「只要不是致死都……」

「長谷部!」燭台切光忠道,「你清醒一點。」

然而青年握緊了刀,發出了痛苦的哀鳴。

他的聲音在雨幕之中回蕩著,也許會引來敵人,然而燭台切光忠卻並沒有繼續阻止他。就連明□□行也只是靜默的看著,雨水沖刷著他們,無一人出聲。

那細微的腳步聲,就是在此時響起的。逐漸接近。

燭台切光忠立即警覺,他驀然抬手,卻看到了一柄傘。

透明的,隔絕了的雨幕,傘面上印著小黃鴨的圖案,為這昏暗的天地,點綴上一點亮色。

燭台切光忠一怔。

——是現世的傘呢。

他的腦海中,輕輕掠過了這樣的念頭。

隨後傘柄輕斜,傘下的人終于露出了面容。

那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

她穿著常世的服飾,潔白的制服縴塵不染,背著一個小斜包,手腕上還戴著一串淡粉色的手環。看起來就像是正行走在常世的路上,偶然抬頭,卻看見了這一群受傷的付喪神。

于是她露出些許的詫異神情,輕輕的將傘柄靠在了肩膀上,眼睫輕輕眨動。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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