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喬喬在與三日月宗近短暫的相處中,見過他優雅掩袖的模樣,也見過他手持利器戰斗時的姿態。
他好似永遠都從容不迫,對陸喬喬而言絕對無法戰勝的敵人,他能輕易的與之周旋;
但是現在,他的長發凌亂的散開,半跪在地上,華美的狩衣上沾染了塵土,呼吸間帶著輕微的氣音。
「咳……」付喪神抬起手,抹掉了唇邊一縷血絲。
「您這幅模樣還真是狼狽。」輕緩的話語既優雅又冰冷,毫無嘲諷之意,冷酷的訴說著事實,在眾人的簇擁之中,一身白衣的陰陽師緩緩上前一步。
他行走于飄零的落英之間,花瓣跌落在他縴長的眼睫上,青年輕輕眨眨,又翩然而落。
「哈哈哈,說得也是呢。」三日月宗近站起身來,付喪神的唇上沾染著些許的血珠,「想不到能在這里見到您呢。」
「麻倉葉王。」
陰陽師們發出了輕微的喧嘩聲︰
「這個付喪神竟然敢直呼大人的名字……」
「無禮!」
「等等,三日月宗近,有點熟悉啊……」
三日月宗近充耳不聞,或者說,自從麻倉葉王出現,他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他就像一把真正的刀,卸掉了一貫的溫潤面貌,露出了鋒芒。
「這世間之地,無一處我不可踏足。」
陰陽師平靜的說,他伸出手,接住了一朵落花,隨後將它夾在指間,一股冰冷的靈力涌出,花瓣驟然飛散,好似刀鋒一般,旋轉著朝付喪神襲去。
「春景甚好,豈能辜負時光。」
一樣事物破空而來,與花瓣撞擊在一起,驟然沖散了陰陽師的靈力,花瓣飛旋著,紛紛落下。
「……」
陰陽師放下衣袖,他的手背上被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傷口,血珠涌動,順著指尖滴落。
那襲擊了他的東西落在地上,直至此刻,才露出真面目。
——那不過是一枚隨處可見的石子。
「葉王大人?」
「大人受傷了……」
「那是誰……」
麻倉葉王轉過頭,山櫻樹下,一雙清冷冷的眼眸也在看他。
那是個樣貌異常嬌美的少女,穿著簡陋的巫女服,卻並不能掩蓋她的光華,她懷中抱著一柄太刀,在眾人的注視下,慢慢的走到了三日月宗近的身前。
「你……」付喪神似乎也有些吃驚,他以袖掩口,眼眸卻微微睜大。
少女仰頭看著他,金色的垂穗在她的臉頰邊搖晃著,她眨著眼楮,輕聲問道︰「您沒事吧?」
三日月宗近搖搖頭,他上前一步,試圖將陸喬喬遮擋住,「小心,別……」
他還沒說完,便見少女背過一只手,豎起食指,悄悄的搖晃著。
並作出各種詭異的姿勢,一會彎下指節,一會比出剪刀。
三日月宗近︰「……」
陸喬喬收回手,少女又往前走了一步,隔著遙遠的距離,她與年輕的陰陽師對視著。
「您好,」她輕輕頷首,「陰陽師大人。」
「……」
麻倉葉王緩緩的擦拭掉手背上的血跡,他注視著陸喬喬,眼神變幻莫測。一名陰陽師走上前,躬身道︰「大人,庶人所指認的妖怪,正是此女。」
式神推了一下阿木,麻衣少年踉蹌了一下,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
他低著頭,並不敢去看麻倉葉王的臉,斷斷續續的道︰「是、是的……我,我親眼見到她,跟率領百鬼夜行的妖怪,混在一起……」
他還沒說完,便又被式神推搡著,粗暴的扯開了。
「葉王大人,要抓捕她嗎?」
年輕的陰陽師放下手,他沒有回應下屬的詢問,只是看著陸喬喬,神情平靜的道︰「想不到在這荒野之地,能見到如此優秀的通靈者。」
「不知可否知道您的名諱?」
少女與他對視著,眼神清澈,猶如無聲的流泉。
「很抱歉,我不能說出我的名字,」她輕聲道,「剛才情勢危急,傷到了您,並非我的本意。請原諒。」
「另外……」她抬起了手,在眾人的注視之中,龐大如海潮一般的靈力,驟然從她的身上涌出!
靈力形成了肉眼可見的漩渦,如同潮水一般,將少女與付喪神包裹在其中。這股能量是如此的驚人,即便是絲毫不懂通靈之術的阿木,也能感覺得到那如浪濤般的威勢。
「天……這是靈力?」
「從未見過!即便是葉王大人也……」
陰陽師們發出了震驚的驚呼聲,海潮般龐大的力量,悠悠上升,直至天幕,又從容的環繞在少女身邊,她神情平靜,握住了一根枯枝。
新芽重綻,花葉蓁蓁。
「如諸位所見,」少女握著花枝,「我是個人類,不是妖怪。」
陸喬喬一邊說著,垂下了手,背到身後,對三日月宗近,比了個︰V。
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