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從空中降落到地面,陸嘉樹驚訝地叫出她的名字︰「陸離!你……你受傷了嗎?」
赫狄安娜和艾麗亞錯愕的神情里,她沖陸嘉樹搖搖頭,這才遲鈍地感受到嗅到她們身上的血腥味,注意到整個劇院已經陷入了混亂的信息素氛圍——一種讓人隱隱作嘔的混亂的氣息。
不過那暫時無所謂,她說︰「我有個計劃,需要你們的配合。不管用什麼手段,我來吸引敵人,在此期間你結合所有認識的Alpha,帶領你們保護的人群,集中躲避到不能直接接觸到劇院地板的二層去——那些AI的能量源來自于地面接觸。然後AI由我來解決,否則現在這個狀況誰都不能逃出緊急逃生口的。」
赫狄安娜也受了傷,捂著手腕防止骨關節的再次移動,表情里夾雜著痛苦與暢快的笑意。
「反正大部分人已經不行了——你是打算一口氣集中干掉這些玩意兒?」
陸離說︰「是的,我有把握。」
就在這時,樂正白忽然指著她身後驚聲叫道︰「——後面!它靠過來了!」
陸離就一邊這麼繼續著說話的樣子,神情絲毫沒有一動,就在幾乎不可計數的一瞬間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利落地用右臂上的火舌掃下背後靠近的一台AI,再干脆利落地拆卸下他的四肢,同時迅速用制冷裝置暫時凍結其能源核心版塊,再回旋一踢將它踹了出去
——核心在空中爆炸,掉落下來瑣碎的火苗。
轟然的聲音中,她轉過身來,神情淡然地繼續話題。
「謝謝——不過再這樣單獨地繼續下去對我的精神力是種浪費,我需要盡快地集中它們來進行攻擊。」
眾人被她一連串流暢嫻熟的防衛反攻搞得目瞪口呆,但還是有人說,「這家伙是誰啊?憑什麼听她的?淨說大話——」
赫狄安娜卻絲毫不在意這些聲音,面不改色地說︰「我贊成你的計劃。反對者視為離開我們的保護圈,請隨意自生自滅。」她說完,沖著陸離笑了一下。
「我的異能是重力操控場。——不知道以後還活不活得下來,告訴你也無所謂了。」
她隨便固定了一下手腕的傷勢,然後發動了異能,帶著她和艾麗亞的熟人圈子開始進行贊同的一部分人的轉移工作。
在他們利落地搬運傷員輕盈地跳上二層觀眾台的過程里,有人認出了陸離。
「我知道她!那個新聞上的,世上最強4S天賦的陸離——」
「是她嗎?不會吧……」
不少人聞言暗中意動起來——然後又陸陸續續有一批人加入這個行動之中。看著陸離一路上利落地干掉襲擊者的動作,最終幾乎是將近一大半的人選擇跟隨這個計劃行動。
在這個過程里,陸離已經返回了一層中心,全力燃燒著自己的精神力吸引著四散的AI。
她沉默地記著數,一、二、三……共計四十六台AI最終聚集在了一起。
他們的周圍是尸體、血肉、殘骸、廢墟。
今天已經有無數人死亡,無論如何,「十夜之夢」的目的是近乎成功了。
四十六台AI聚集起來,采取了前所未有也是意料之中的行動。——他們整齊劃一地舉起黑洞洞的炮火口,集中地對準了陸離。
陸離飛在正中的空氣里,像一把懸垂于正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她忽然听到呼聲,來自于二層的觀客台上,是陸嘉樹的聲音。
他扒在圍欄上,眼楮發紅,聲音嘶啞。
「陸——離——!!你絕對不能死——我不許你死——!!」
陸離很柔和地笑了。
她說︰「我知道。」
——她轉過頭,集中起精神。
顏色仿佛變成雨。
紛亂的、淅淅瀝瀝的雨,自地面生長,墜落到天空之上。
陸離看到雨里無數人的死亡。他們的信息素和著腥臭的血液的味道殘留在空氣里,包含著炮火的硝煙味道,是一種非常陌生又非常容易變得熟悉的氣息。這氣味濃重起來,似乎可以被攏在手中的。
她仿佛踏入了某個「門」內。
整個世界開始融合成一種奇異而詭妙的狀態,陸離仿佛醒在自己的軀體之外,看到她失去色彩,失去聲音,失去固定的形體,變成一陣光怪詭譎的迅捷的風。
萬事萬物變成流動的線條,而她則沿著線條切割——
她看到熱量聚集、升騰,掙扎著發出嗚咽,即將爆炸。
她看到自己于一瞬間耗盡了所有的力量,摔倒在地板上。
防護服迅速地剝離開她的肢體,形成半圓形的盾,將她扣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
巨大的震動帶來一陣鼓膜的疼痛轟鳴。
陸離失去了意識,但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結果根本沒來得及使用[-恢復劑-],那個藥品絕對不是正面戰場上使用的東西。她恍惚地這麼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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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麗娜•莫洛佐娃確定死亡。」
男人凝視著壁爐里安靜地燃燒著的火焰,听到這個消息,稍微轉動了一下手指上的主教戒指。
少傾,他嘆了一口氣,默誦聖典。
「友人,友人。你在/父親/的懷抱里,必然能得到最好的安眠。此刻我的哀傷是因為與你分離,我的歡喜是因為我們終將重聚。願你的喜樂、悲痛、嫉恨、罪惡都為/他/寬容。」
他和房間里的其他信徒一起,雙手合掌,拇指交錯,以食指和中指抵住眉心,閉上眼楮默禱了數分鐘。
然後來報的信徒說︰「——還有一件事,維爾克•弗里德希斯主教大人,想必您已經知道了。」
爐火里的木屑爆開,發出一聲微小的 啪響音。
男人說︰「我知道,陸離沒有死。——我們的理想是遙遠而曲折的。盡管關于這一點,你我都早有心理準備。只是如今我們已經失去了一位可親可敬的朋友,卻仍然沒有達成預計的目標,這令我感到萬分的痛苦和失望,就像是听到了/父親/在斥責我一般。」
「這不怪您,主教大人。您不應當如此自責,否則我們將羞愧得無顏見人。此前從來沒有過那樣高天賦的人,誰也不知道她的異能竟然是那樣厲害。我們的幸存者告訴了我們一些消息,說她能飛行,擅長使用近距離的冷兵器。這怨不得一向矯健的優秀老練的伯勞鳥也無法成功捕獲獵物,我們錯在低估了她,又選擇了她擅長的領域作戰。」
另一個信徒補充道︰「是的,但我們仍然是有收獲的。我們已經知道了她的異能,以後就能夠更加有針對性的動作。」
「可是我們已經錯過了機會!現在動手,誰都會知道林奇——乃至于我們是可疑的。況且,誰又知道那是不是她所有的異能呢?」一個信徒插口說。
「我們還有機會。她的室友是政務省監察長官的子裔,即將卷入一場遺產糾紛;而他們關系顯而易見是很好的,將她帶入這場漩渦並不困難︰那位立花公則長官的夫人是一位虔誠的信徒。」最初的信徒這樣說道。
男人提高了聲音。
「不必爭執,不必慌張,我的朋友們!」
他甫一開口,整個房間就陷入了一種虔誠而又秩序的寂靜里。顯而易見,他是一個很有影響力的領導者。
「——您、您、還有您,和我——我們。我們都知道的。我們的理想並非空中樓閣,我們早已經過熱切的探討,對原典做出精心的研究和解讀,數百遍地確認了︰理想的實現是早已被預言的理所當然,我們的努力和犧牲都在預言的軌跡上。所以要有這樣的信心,確信我們永遠會有希望、永遠會有道路、永遠會有機會;我們的道路是漫長而光明的。」
他露出那種穩健的笑容,使人覺得被他從心底信任、寬恕。
「你們都是有智慧的,年輕的;只是我已經衰老。倘若我的記憶沒有錯,很快文明之星將會有一場傳統的競賽,而我們正擁有承辦權。當然,對于帝國未來的希望,我們永遠是公平的——」
信徒們開始獻言。
「是的,是的,主教大人!但是在此前提上,我們可以換取多種環境,來試探出她完全的異能內涵。」
「但是她的年齡是否足夠參賽?」
「她已經一舉成名,沒有不參賽的道理。況且她因為非法攜帶攻擊性裝備,正在等待治療結束後接受公務問詢。」
「——而我們也可以參加這場問詢。」
維爾克又稍微移動了一下他的戒指的位置。
「好了,朋友們,不必那麼激動。」他嘆息著說,「現在,我們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需要面對。我們該培養新的伯勞鳥了。請盡快向我提供人選吧——」
他結束對話,嘆禱道別︰「——稱頌/聖靈/。」
眾人唱和于他︰「稱頌/聖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