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閑階小立望荒涼
孫文暄接替家主的前一天，派僕人送來了邀貼，說是請孫瑤過府一敘。孫瑤自是心知肚明，估計孫家是怕她在接任大禮那天會胡鬧，故而提前將她叫去，將家分了，免得她多生事端。
容媽見她將邀貼置于一邊，不免哀嘆。孫瑤自是不在意，反正該要什麼，她已經清楚，自然是要達到目的，不然她倒非要鬧鬧，反正自己也不吃虧。
孫瑤簡單吃了早飯，任由容媽和東菱將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胭脂水粉卻是用了不少，看起來像一張假臉。見二人不再忙碌，孫瑤瞅了瞅她們。
「打扮好了？」
「是啊，大小姐，你現在看起來猶如仙女下凡。」
東菱由衷的贊嘆了一句，孫瑤翻了翻白眼，對著鏡中的自己看了看，一張臉不知道涂了多少粉，那紅唇宛如飲了鮮血，看得孫瑤一個激靈。
衣服倒是還好，換了一件天青色的長裙，據東菱說，這是她最名貴的衣服，還是表少爺送的，只是不適宜盛裝而已，但也沒辦法。孫瑤挺喜歡這件長裙，看來表少爺的眼光還不錯。
「東菱，去打一盆清水來。」
東菱瞅了容媽一眼，見容媽並無反應，方才去了。
不多時，打了一瓷盆清水來，東菱立即開始洗臉。
東菱叫了一聲，卻是不敢攔著，容媽面色淡然，宛如不見，仿佛剛才辛辛苦苦給孫瑤打扮的不是她自己。
孫瑤用錦綢拂淨了臉，微微撲了點粉，涂點胭脂，遮一遮自己的病容，對著鏡子看了看，又將頭上唯一的金釵取了下來，從那黑色的瓷瓶里取了一朵紫色的野花，插在發髻上，頓時嬌俏了不少。
「東菱，你這花兒哪兒采的，當真是不錯。」
「這是千帆去采的，東菱可不知道地兒，神秘的狠。」
看著東菱不滿的撇嘴，孫瑤不覺莞爾，斜眼看了容媽一眼。
「容媽，你覺得我這身裝扮怎樣？」
「小姐喜歡就好。」
孫瑤有點詫異，但還是點點頭，這容媽還真是奇怪，自己完全毀壞了她一大早上的辛勞，她倒是渾不在意，真有意思。
「可是，這樣會不會顯得寒酸？」東菱低眉順眼的說，到底是個小姑娘。
「我先出去準備一下。」容媽並未接東菱的話，很快走了出去。
孫瑤見東菱一臉尷尬，不覺牽住她的手。
「你也說我是大明鎮第一美人，我即便不裝扮，這里又有誰比得上我，是不是？」
「小姐說的是。」
臨去的時候，倒是將東菱留在了家里，容媽的意思是，趕車的無論如何也得是個男人，只能讓千帆出馬，而東菱和大黃留在家里。
容媽和千帆坐在外面，孫瑤坐在車里，一行三人往孫家而去。
孫瑤住的地方原是孫家一處外宅，位于雀山腳下，本來也是收租的時候，才有管家來住。如今，孫瑤算是被趕了出來，自然就來了這個外宅，這里可是孫家最不待見的地方，無論是雀山，還是山腳的田租，對孫家來說，都是提不起半點興趣。
孫家位于大明鎮的京州街，與馮家和江家倒也離得不遠。這條街是大明鎮最繁華的街道，更是通往都城京州的要道，這也是這條街名的由來。同時，從這條街也可以到達西梁的另外三大繁華之地，洛陽、長安和襄州。可以說，這一段的地價可謂扶搖直上，尋常人家連想也不敢想。住在這條街上的人，非富即貴。
孫瑤的住處，離寒山寺十里，離大明鎮則是二十五里，雖然有馬車，但這馬車多半是孫家淘汰下來的，自然快不到哪里去，當孫瑤看到孫家大門的時候，已經是晌午的時候了。不過，也沒關系，孫文暄在邀貼里，本來也是請她共進午餐的。
容媽扶著孫瑤下來，轉身低遞了幾塊銅板給千帆，讓他自己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好生照顧馬車。千帆也不多言，轉身離去。
這孩子一直都這樣。
「容媽，千帆不能跟我們一起進去嗎？」
「小姐，千帆這孩子自從被趕了出來，就不打算進這個門了，他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沉默寡言的。」
「容媽，你不必擔心，千帆會好的。」
容媽點點頭，扶著孫瑤往里去，不料卻被守門人攔住了。
「來者何人？」
「放肆！小姐出門不過短短數日，瞎了你們的狗眼了？「容媽大怒，腳步卻不停下來，孫瑤被她扶著，不曾想容媽力氣那麼大，她倒是掙不月兌，只得前行。
那門衛卻是低下了頭，看來不過是欺軟怕硬的主。
「廢物！」一聲嬌喝突然傳來，孫瑤和容媽此時剛要跨進大門，都停了下來，看著聲音的來處，那兩個守門人也彎腰低頭。
卻是一個紅色錦衣的少女，看起來比孫瑤稍小，五官倒也端正，一雙眯眯眼，透著戾氣，遠不是一個少年人該有的，她的身後還跟著四個婢女，個個粗壯。
從文政的描述來開，這個應該就是她親愛的妹妹孫琦了。
「啊，原來是妹妹啊，你在這是專門迎接姐姐的嗎？姐姐真的好感動，雖說是初夏，這日子也挺毒的，可別曬壞了妹妹。」孫瑤一口氣說完，不給孫琦打斷她的機會。她知道，孫琦一直耿耿于懷她自己不是孫家的嫡女，故而專門妹妹姐姐的叫。看著孫琦一臉吃癟，倒真是好玩。
「賤人，誰跟你是姐妹，你們，還愣著干什麼，把她趕出去！」
她身後那四個女子剛想動，孫瑤立即大聲喝止。
「大膽，我可是孫家的嫡女，誰敢放肆！」
那四個女僕立即不敢動彈，孫琦卻是急了。
「她算哪門子嫡女，等我大哥當了家主，將她趕了出去，我才是孫家唯一的嫡女，這個賤人算什麼東西。」
此時，孫家大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這里畢竟是京州街，從來不缺人。他們只是遠遠的看著，但很明顯，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個孫琦，也不怕丟人，莫說是做姐妹，孫瑤真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孫琦見威脅不成，竟飛奔過來，準備好好修理一番孫瑤，她可不能丟了臉。打孫瑤，她也不是第一次，就憑自己強壯的身板，孫瑤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這里是孫家，她的地盤。
孫瑤見她氣勢洶洶而來，自己雖然不怕，但終究是要吃虧，自己這具身體實在是過于柔弱，當下不免後退幾步，這在孫琦看來，自然孫瑤的示弱，她更加的得意。
眼見她已經沖了過來，容媽正欲擋下，卻見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攔住了孫琦。
孫瑤定一定，看向那雙手的主人。
唇紅齒白，雙眼凌厲，劍眉濃密，五官立體，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簡直是行走的荷爾蒙！
「多謝公子相助。」
他只是點點頭，繼而看向孫琦，孫琦卻是心里一涼，臉上卻傲嬌的回望他。
「不想死的話，就讓開。」
荷爾蒙身後的一個類似護衛的男人淡然說道，同樣是一個眼神凌厲的人，看起來肌肉發達，語氣卻是冷漠至極。
這個時的候，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從孫府走了出來，此人便是孫文暄。他驚詫的看了看荷爾蒙，一臉驚訝，隨後看了孫琦和孫瑤一眼，並不理會，而是直接走到荷爾蒙身邊，低頭彎腰，低語了幾句。酷酷的荷爾蒙並未說話，那個護衛卻是低低回應了幾句，隨後兩人離開。
孫瑤看到孫文暄一臉的冷汗，直到荷爾蒙走了好一會，他才松了一口氣，狠狠的瞪了一眼孫琦。
孫琦似乎並不怕他，嘴一撅，轉頭就走，連孫瑤的麻煩也不管了。
「你來了，進來吧，大家都在等著你。」
說完，自己便走了進去，容媽扶著孫瑤跟著，孫瑤听見容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孫文暄表面還是客氣的，至少不至于當眾找孫瑤的麻煩，反觀孫琦，簡直就是個白痴。
孫瑤一路都在想荷爾蒙，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不過很明顯，連孫家未來的家主都不敢得罪的人，身份一定非常特殊。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他救了。唉，這一趟真是沒白來。不過，話說回來，孫瑤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當真是遇見好幾個帥哥了，驚鴻一現的楚長天，驚為天人的禪寂大師，還有荷爾蒙，簡直是幸福的不要不要的。不過，說起來，荷爾蒙才是孫瑤的菜。想一想都開心，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他既然身份顯赫，以她的落魄身份，恐怕再見無期啊。孫瑤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
「小姐，你怎麼了？」
容媽倒是細致入微，以為她是受了驚嚇。
「沒事。」
孫瑤抬起來，看了看孫家的大宅，倒是有幾分熟悉之感，亭閣樓宇，山水環繞，果然是豪宅，可惜，與她卻是無緣了。孫瑤本來打著好好觀看孫家大宅的想法，如今這一鬧，她倒是沒了心情，反正拿到了雀山和母親的琴，孫瑤是不打算再踏足這里。
這不是她的地方。
正思索間，卻听孫文暄說了一聲到了，孫瑤回過神來，正對著一大桌子好吃的，只是除了幾個用人，卻是無一人，這讓她有點詫異。
「你莫不是想讓我們大家等著你？」
這個時候，孫文暄說話倒是一點不客氣。
孫瑤裝作沒听見，不打算與他爭論什麼，實在是沒意思，他們的態度，她早該想到了，並不期望太多，沒想到，他們確是連表面的平和都不打算維持了。真是可笑！
孫瑤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去，孫文暄皺皺眉頭，卻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一旁，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