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各懷心思 (一)

範玉卿心中急切非常,離去時狂奔不止,使出了最快的速度,早顧不得後面辛苦跟著的林小姐了。林雨霏本就不怎麼會武功,追著他才走了一小段,身體漸漸吃不消,越是急迫越是慌亂,腳一歪,突然就跌倒在地。瞧見遠處越來越小的身影,她起又起不來,追也追不上,著急得不行,情急之下,竟然在小林子里埋頭哭了起來。

「你何苦追著我來。」片刻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

她瞬間抬起頭,斑駁錯落的樹影下,一張清朗面容上全是喜色,無半滴淚水,「我就知道你是個俠客,是個英雄,不會不管我的。」

範玉卿露出些苦笑︰「林小姐,我真的有急事,你不要再鬧了。」瞧見對方雖然是裝哭,腳上卻實實在在扭傷了,他終于還是蹲子,伸手拉她起來,林雨霏十分主動地順勢掛在他身上,還不忘乖乖點頭道︰「我不鬧了,也沒法鬧了,你看我的腳都崴了,還能怎樣?」她說著,試著動了動自己受傷的腳,又忍不住驚 了一聲,突如其來的疼痛竟出乎她的意料,令她不自覺皺了皺眉。範玉卿只好道︰「我先送你回客棧。」林雨霏仍舊露出一臉喜色︰「那便辛苦你了。」

靜謐的樹林里,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時而听得的鳥鳴聲,余下便全是腳踩在枯葉上的聲響,一踩一響,循環往復。一個姑娘伏在一名年輕男子背上,正快步往回趕去。那男子沉默不語,眉宇間藏了些焦慮,那姑娘卻好似全然不知,伏在他背上試圖與他多說幾句話。

「我听聞雙燕鏢局並沒有一個姓範的,你怎又是雙燕鏢局的人了?」

「我家在均州,因自小身體孱弱,便被父親送至雙燕鏢局習武,年齡稍微大些,就獨自雲游在外了。」他停頓了片刻後解釋道,「我與雙燕鏢局的總鏢頭算是遠房親戚。」

「原來是這樣。」林雨霏伸手摟著他的脖子,確定自己不會掉下去後,突然笑道︰「你覺得我沉不沉?」範玉卿似是疲憊了,一時沒有說話,林雨霏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與你說話呢,怎麼了?」好一陣子的沉默後,範玉卿終于道︰「林小姐,範某其實早已有了意中人,林小姐實在無需在範某身上多費心思。」

林雨霏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她的手緩緩滑下,嘴上卻喃喃道︰「你又胡說八道騙我了,你若是嫌我跟著你會妨礙你辦事,你大可直接告訴我」

「去年科考,我自芙蓉鎮北上,初至洛陽半江樓」

「我不想听那些,你不妨與我說說芙蓉鎮的事情,我听人說,青鸞山一脈景色極是好看……」她語無倫次地說著,意圖打斷他。

範玉卿卻望著遠處漸漸可見的一片稀疏房舍,自顧自繼續說道︰「那一日我瞧見了她,與她徹夜長談,自此我便知曉,我這一生除了她再不會愛上任何人……」範玉卿的腳步仍舊平穩,但他的眼神卻漸漸變得深沉而迷離,似沉浸在某一段美好而不真實的回憶中。他感覺到脖子里有溫熱的液體流淌而下,卻平靜地未再多說一句話。

他從來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而此時的槿月,正站在半江樓後面的天樞閣中,在等一個人。她已經等了整整兩個時辰,日光透過樹影落在她的臉上,帶了些難以探測的意味,她平時很忙,事務繁多,很少有時間這樣什麼都不做,只是默默地等待,因而臉上的神情與平日的淺笑溫柔截然不同,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靜默和凝重。

直到瞧見遠遠而來的那個青黑色人影,她終于露出些微笑意︰「你終于來了。」

與她見面的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他穿的衣服顏色很暗,也很深,走路的腳步很慢,但速度卻倏忽而至,快若疾風,足見其武功底子不薄。他沒有說話,眉眼間卻已經隱隱露出了犀利。槿月也沒有說話,她引著來人入了天樞閣內的一間房屋里坐定,這才偏頭笑道︰「這次接手的人,竟然是你。」

房間里有些暗,明明是大白天,卻光線暗淡,昏暗得似在夜間,兩人面對面坐著,卻連個燭火也沒有點,更沒有喚個丫頭上來斟茶。寬大的房屋里,分明坐了人,卻又仿佛沒人,顯示出一種近乎詭異的安靜。

來者坐定後沒有多說一句廢話,當他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我只是暫為傳達,人手安排有變,洛陽這邊恐怕會換個人接頭,人事變動的話,許多消息和暗號都會重新更改,雖然繁瑣了些,但到了月底,再多事情恐怕也該徹底解決了。」

槿月輕嘆一聲,道︰「終于等到今日,何老板想必也松下一口氣了,他這些日子,一直都有些坐立不安呢。」那男子笑而不語,片刻後道︰「吳崖子還未找到?」槿月道︰「暫無消息。」

屋內瞬間有些沈默,詭異的寂靜再次縈繞在兩人之間,光影下塵埃浮動,除了平緩的 吸聲再無其他。終于,那男子壓低聲音說道︰「上面的意思是,絕不能讓他活著出現在世人面前。」

「我知道。」槿月微微頷首。

三年前,此人盜取了丞相府上的一件東西,弄得可謂是轟轟烈烈,聞名天下,旁人只當他有天大的膽子和本事,竟然連丞相府上的主意也敢打,卻不知他其實也是受命于人,當然,好處當時也撈到不少。如今兔死狗烹,卻落得個躲躲藏藏,流浪天涯的下場。要不是有個紅粉知己相陪,他這一生,恐怕也算不得什麼來去無影,瀟灑快活。

無影神偷的名號,可沒那麼輕松自在。

至于為何會被抓,只因他曾經盜取的這件東西,實在太過特殊了。

片刻的靜默後,來者突然話鋒一轉,道︰「據說西涼閣的人出現在半江樓,不知有何目的?」

槿月的手 然頓了一下,臉上的微笑仍舊毫無變化,但在黑暗中,這一切都無人察覺。她垂下眼眸,腦海里卻浮現出幾日前與白莫寅的對話。

「他們無非想查清楚我跟有何關聯,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的目的是御景山莊,只不過在調查之前,暫時把矛頭對準了我。」

「五年前一戰,他們慘敗而歸,暫時安分了一段時間,難道這次重返中原,卷土重來,就沒有其他計劃?凡事總有萬一……」

「沒有萬一,西涼閣的新任主人身份有些特殊,若非因為當初武當山一行,我也差點估錯了他的目的。但如今看來,他與之前野心勃勃的前閣主陸戰鳴似乎頗有不同。」

「你的意思是……」

「這件事交由我解決便好。」白莫寅最後如此說道。

你究竟打算做什麼呢,莫寅。她心中輕嘆一聲,最後不動聲色地對黑暗中的來人說道︰「他們似乎是沖著白家人來的,確切地說,這一次似乎就是沖著白莫寅來的,有些事情我不方便插手,但」

「既然是沖著他來的,便交由他自行解決,不要多管閑事。否則對你,對你身邊的人,都很危險。」說話的人整個面部都被掩埋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但說話的聲音和語氣,卻令人足以想象出其中的嚴肅︰「槿月,你需弄清自己的位置和底線,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冷硬的話語里,難得透出些疲憊和松懈,「他們江湖中人的恩恩怨怨,就交由他們自行解決罷。」

槿月無聲笑道︰「那是自然。」若是連這個都不明白,她也枉走了這麼些年的路了。

「下月就會有新的接頭人過來,屆時,上頭的命令由他傳達。」

「不知是何人?」

那人突然無聲地笑道︰「你應當會開心的,那人與你一樣,都出生洛陽,想必你們合作會十分愉快。」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據說他已經到了洛陽,只是暫時遇見了一個老朋友,要耽擱兩日。」

槿月也不動聲色地笑了起來,那笑容里,看不出絲毫真正的情緒︰「那我便期待他的大駕了。」她最後如此說道。

事情交待完畢,那人便起身離開了,身影一閃即逝,來得快,去得也快。槿月仍舊坐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邁出房間,離開這連成七星的閣樓。她穿過花園和長廊,一步步朝自己的紫荊閣而去,推開門,繞過巨大的屏風,繼續往里,最後來到了一排排書架邊。書架上是數不清的書卷,雜亂紛擾,卻又按著一定的規則排列著,她從左往右數,數到第十一時,才抽出了其中一卷,拿在手中慢慢模索。她的手指白皙,細女敕,可做事的動作卻毫不含 ,細致準確。

她最後從書卷里模出了一張發黃的羊皮紙,以及一封拆封過的信。那封信上留了一個名字,當這封信出現在她房間里的那一刻,她的一生就被囚禁了。那個引領著她走上今日這條道路的女人,自己卻跟著心上人逃離了這一切,遠走高飛,留下她槿月來替她走完其余的道路。

可是她連責怪她都辦不到,她甚至有些羨慕,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向往。

那信上的留名只有兩個字,淑娘。

她從小跟著淑娘,隨著她學習琴棋書畫,歌曲舞藝,也被她帶著出入各地表演,直至聲名鵲起,然後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她的一切,繼承了半江樓第一頭牌的位置。可是到今日,她仍舊不清楚那個女人究竟叫什麼名字。

房間里的矮榻上放了一個小炭爐,她拿著信坐到榻邊,將信封的邊沿一點點靠近猩紅的炭火,火焰一寸寸蔓延開來,從信封邊沿開始逐漸燃燒,里面依稀可見的字跡也漸漸化為虛無。她深深吐出一口氣︰不知他們如今到了哪里,莫要被抓到才好。

明明滅滅的火焰下,她恍惚想起了最後一次見到淑娘的場景,那時天氣已經漸寒,又許是為了掩人耳目,她穿了一件很是寬大的斗篷出現在她面前,還將斗篷上的兜帽提起來遮住了大半個頭,與她說話時,只露出一小半張臉,既嫵媚又妖嬈。

她看這張臉看了這麼多年,一直覺得除了那蠱惑世人的風情,再無其他。可是直到分開的那一天,才驚覺其中有著她不曾察覺過的,不同以往的美麗。

那來自于她的眼楮和神情。

分明已經年過三十的女人,臉上的紅潤和幸福,卻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那雙原本經滄桑的眼楮里,竟透著對未來的期待和渴望。

真是令人嫉妒啊。槿月輕笑一聲,火焰熄滅的一瞬間,手中的信紙也終于化為了灰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