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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紛至沓來 (三)

話未說完,便瞧見幾名衙門當差的走了進來,穿著衙役的服侍,腰間各自別著大刀。為他們帶路的是一名布衣老者,身軀瘦削,脊背微躬,面上一股子風霜之色,看相貌應該是住在這附近的樵夫。今早,他同往常一樣出門砍柴,途經這破廟時忽覺天氣悶熱,太陽刺目,便想著進來歇息一會兒,沒想到一歇就發現廟中竟然死了人。

他這樣的普通山民哪里見過這等事情,嚇得屁滾尿流不說,還即刻便去報了官府,引來了當差的衙役。這幾名衙役查看了一下尸體,又四處探查了一遍,到底沒有到佛像後面翻找,只是最後喚來仵作將尸體檢查一番後,命人抬回了府衙,那樵夫也被帶走,以作口供。如此折騰一番,最後只留了兩人守在這案發現場,估計留待調查。

其時正午,兩個衙役靠著破廟內的柱子昏昏欲睡,岑可宣兩人趁此機會,輕點足尖飛身而出,如同輕燕,小武雖然武功不算高,但輕功尚且不錯,于是那兩名衙役只覺恍惚間眼前一閃,再睜開眼細看時,只有屋頂落下的塵埃,在投射進來的光束下跳動,如同浮光掠影。

來的時候迷惑不清,離去時,卻心急如焚。「他不可能走遠,我得想辦法盡快找到他。」岑可宣邊走邊說︰「你說,他可能會去什麼地方?」腦子里搜索思尋,將可能的地方全部過了一遍,仍舊亂成一團,沒有絲毫計劃。路邊的客棧,廢棄的寺廟,田間的農家,還是附近的小鎮?每一個都有可能,但從何處開始為好?又如何才可避免不與他擦身而過?

「只有慢慢找了……」小武最後嘆息著說道,這讓岑可宣的眉頭更加緊蹙了。

「時間並不多——」

「所以得想辦法弄兩匹馬,腳程快些的話……」

「那你去牽兩匹啊。」岑可宣對上他詫異的目光後,有些不大自在地道︰「上次……你不是就弄了兩匹馬嗎?誰沒有個急事,所謂‘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說到這里,她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自己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暖日當頭,林中夜間大片大片的霧氣早已經散去,樹葉間金光閃爍,卻如同一片綠色的濃霧,纏綿成片,遠遠一輛馬車似是破開這綠霧而來,來得詭異靜謐,且不同尋常。這是一條徑直的小路,幽僻,荒涼,兩面山林,道路狹窄,出現一匹馬車著實稀罕,兩人的目光瞬間被這馬車攫取,那馬車也恰恰在他們前方戛然而止。

趕車的人單腿擱在馬車上,另一只腿垂下來,一副自在閑適的模樣,停下時抬起頭看過來,下巴微抬,目光帶笑,赫然是今日才照過面的範玉卿。他朝著他們清朗一笑,道︰「要去哪里,我送你們。」

「範少俠真是難得的好人。」小武笑嘻嘻說道,整個人眉飛色舞的,竟然邁腿就打算上前了。

岑可宣覺得不妥,伸手拉他,卻只拉到一小片衣角,那家伙像個泥鰍似的,一下子就竄到了馬車邊。她猶豫了一下,仍舊現在原地問道︰「你不是應該在張家嗎?」她從一大早就想問了,只是礙于林雨霏在場,兩人間又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生怕把氣氛弄得更糟糕,才未問出口。

即便今早的那副場景,也不可能再糟糕到哪里去了。

範玉卿一行人分明是說要找張家人,誰知時而去林家祠堂奪寶劍,時而又莫名其妙出現在客棧,現在更好,直接要為她岑可宣當馬夫了。這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她不能不為此感到奇怪。

範玉卿倒不掩飾,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十分隨意地說道︰「我如今在找人,也沒有什麼線索,你們去哪里,我隨你們一路,興許能找著。」

這便是要大海撈針了!岑可宣不解地望著他,對方微微一笑,也不過多解釋。

「你管人家的呢?」小武這家伙方才在廟里還面色凝重,一本正經,此刻不知中了什麼邪,狗腿地上前道了謝,一下子就鑽進馬車里去了,那身子既輕巧又敏捷,比猴子都竄得快,更是完全不跟岑可宣商量商量。小武的自作主張氣得岑可宣胃里直泛酸,她盯著他那扭動的**和脊背,若不是轉瞬被車簾擋住,就差給他燒出火來了。

「岑姑娘不相信我?」範玉卿見她半天不動,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猶豫。

「不是!」她連忙搖搖頭,「你誤會了,我只是……」她猶豫著,暗暗說道︰只是有些疑惑罷了。他要找的人是誰,岑可宣沒問,卻大概能猜出與張家月兌不了干系。眼下他們正好缺少馬匹,既然小武上了車,她也不好一再推辭,于是道了句「多謝。」便不再躊躇,誰知過去後剛一掀開簾子,卻瞧見里面還坐了個人,正彎著一雙清亮的眼眸笑盈盈盯著她。

「林雨霏?」岑可宣霎時僵住。

小武早已經率先入內安然坐于一邊,像個大爺似的喊了一聲「可把我累死了」,接著往那里一攤,就閉上眼楮不管不顧了。難得林雨霏這大小姐不嫌棄他,只是朝岑可宣招招手︰「叫我雨霏就好了,快些上來吧。」旋即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讓出了旁邊的位置,示意她入內。

岑可宣半只腳還在下邊,另外半只腳卻已經踩在了馬車上,此刻僵硬著身子,無意識地回頭看了看範玉卿。

嘴角微揚,眼中帶笑,看不懂其中的情緒。

又是一個心思難測的人!她遲疑片刻,最後還是扶住車門,上去了。小武一個人癱軟著身子佔了一邊,眼楮已經完全閉上,一呼一吸間,胸口微微起伏,竟好似已經睡著了。困成這幅德性,天知道這混蛋大半夜的干什麼去了?岑可宣暗自嘀咕著坐到了林雨霏旁邊,眼楮卻東瞟西瞟,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心里想著︰人一多,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哪知林雨霏直接就問道︰「你到底是要尋誰?或許我可以幫上你們。」一旁的小武稍微睜開了眼,又閉上了。岑可宣心中暗罵這家伙盡知道裝死,沉吟片刻,反而問道︰「你們怎會趕來?」林雨霏道︰「是範玉卿要來找你,我自然要跟著他,于是就坐在這馬車中不下來,他也拿我沒有辦法,只有帶上我了。」

岑可宣听後,嘴角不禁有些抽搐︰那就是賴著不走了。她原以為自己就已經是那種給了三分顏色就開染坊的人,可是和林雨霏比起來,才曉得自己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心中如此想著,又一次沖林雨霏尷尬地笑了笑,卻再說不出話來了。

她並非對這姑娘感到厭煩,甚至不想搭理,只是她太累,以及太過焦急。

倘若小武所言不假,寒越仍舊處在危險之中,她必須盡快找到他。這種焦躁的情緒縈繞在她心中久久不散,令她連坐也坐不踏實,更遑論閉上眼楮休憩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林雨霏突然說。

「我其實……」她模索著手心,斟酌著詞句,不知如何回應方才合適。林雨霏無論如何也好歹是知府大人的千金,眼下寒越剛剛殺了人,若讓她知曉了,豈不是直接帶人去抓了他?寒越武功如何厲害,身上終究是帶了傷,可不一定能安然月兌身。這麼想著,她便有些游移地左瞟右瞟,打算想點法子拖延過去。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小武,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剛才開始就一聲不吭。岑可宣忍不住在心里再次暗罵︰這殺千刀的混蛋!就在這無比糾結的時刻,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岑可宣心里一喜,忙朝外面的範玉卿喊道︰「怎麼了?」說著還起身撩開前面的車簾,將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這一探,她又是一愣。一名翩翩少年站在他們車前幾步之外,廣袖長袍,笑容溫和,不是涑蘭是誰?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這些人一個一個的來。

岑可宣待要說話,卻見涑蘭微微一笑,道︰「在下途徑此處,不料遭盜賊搶劫,錢財盡失,如今舉目無依,還望閣下援手,載我一程。」他說得很是緩慢,一字一句,溫文爾雅。

論神出鬼沒,再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涑蘭。

論神秘莫測,亦如是。

比如之前他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來無蹤影,去無痕跡。範玉卿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轉頭望向岑可宣。而岑可宣一時也不知道涑蘭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好硬著頭皮,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道︰「你要去何處?」

「就前面的鎮上。」他說。

寒越在洛陽城外殺了人不過一兩天,估計還走不遠,但既然已經驚動了官府,他也應該不會留在城內,若要找他,打尖住店,恐怕還是要從洛陽城附近的小鎮一個一個找起。終于,她點點頭道︰「我們也是去那邊。」林雨霏忽然從後面冒出頭來,清脆地喊道︰「既然順路,那就快上來吧。」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

岑可宣和範玉卿皆是一陣苦笑,帶著那麼點哭笑不得。

涑蘭也笑,笑得深不可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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