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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紛至沓來 (二)

林小姐自來是個極為直接大膽的姑娘,細數起來,她看上過的人委實不少,岑子非算是第一個,範玉卿也不一定就會是最後一個。但此時此刻,她的心思倒十分明確,這一切當然開始于當初比武大會後的那場相逢。

在玉兒的多番祈求和督促下,她難得規規矩矩坐在屋子里,蒙著一層面紗,像個嬌滴滴的閨中女子輕聲細語︰「範少俠覺得這靈瑯劍如何?」彼時她坐在屋內的榻上,分明已經入了夏,懷里卻還抱著一只小手爐,將柔弱可人的假象做到了極致。

好一個相親現場,她心中暗暗嘲諷道,但這並不妨礙她不動聲色地試探打量眼前之人。

「聞名天下的七柄名劍之一,自然名不虛傳。」範玉卿掂了掂手上的劍,輕巧卻鋒利,于是毫不避諱地贊揚道︰「是把好劍。」嘴角也帶著淡淡笑意。這話令玉兒眼楮一亮,連忙沖自家小姐使了個眼色。

「範少俠請坐。」林雨霏微微頷首說了一聲,瞧見對方在離她較遠的一處坐定後,這才緩聲說道︰「今日寶劍被賊人盜走,若不是範少俠奮力奪回,恐怕我林家就鬧了個天大的笑話了。」她面紗上的眼楮彎成了月牙,「此劍最終贈予範少俠,也算是名正言順,眾望所歸。」

「其實奪回此劍的人,並非是我。」範玉卿坦然說道。

「噢?難道其中還有什麼變故?」待範玉卿將白雲谷的事宜大致解釋一番後,林小姐眼中的笑意更是柔和了,「範少俠為何要如此說?今日既已得到寶劍,緘口不言豈非更好?你就不怕我們出爾反爾,將此物收回?」

「在下有幸得見此名劍,已是三生有幸,今日將其拿走,終有一日,也會交還給真正應該得到它的人。」他微微一笑,「那人想必心中有數,正等著我送劍去呢。」

「如此說來,那莫寅公子豈非十分了解你?」林小姐明明蒙著面紗的臉上,卻能看見因疑惑而挑起的眉毛。

「他並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但他若是個聰明人,便能猜到範某幾分為人,自然也能預料到幾分。」

這話說得玄虛,林小姐未表態,玉兒卻瞬間焦急了,不明白他這是何意,甚至情不自禁地在一旁扯了扯林小姐的衣袖,林小姐全當不知,只慢吞吞撫模著手中的暖爐,偏頭細細思索著什麼,一雙眼楮垂下來,睫毛卷翹。她不說話,範玉卿也不好打擾她,一時間房內靜謐得近乎詭異,只是林小姐低垂的眼眸里,溫柔的神色卻越發濃厚了。

地面上有一道影子,那是窗外日光從範玉卿身上落下的陰影,她不看他,只看著這影子,心中卻隱約生出絲絲悸動,閉上眼,他的模樣漸漸在腦海中變得清晰可見。

這可真是今日最大的意外啊。她嘆息著,覺得自己該好好歇息,獨自安靜一下了。

「寶劍既已經贈予了範少俠,如何處置,皆隨你。」經過許久的靜默,她最後站起身,如此說道。這次初見,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還算體面講究,至于後來怎會鬧得那般生分,甚至生出嫌隙,卻也是林小姐獨有的本事了。

只是在初見的那一天晚上,林雨霏穿著薄薄的單衣,一個人站在家中的窗前,望著朗月星空沉默了許久許久。

「那姓林的文文弱弱,膽小如鼠,我曾經是錯看了他,可範玉卿卻是個真正的英雄人物。」她自從在林家祠堂與範玉卿一見,便生出傾慕,決定主動追求。當然,在此之前,仍舊不忘在玉兒面前評價一番。

「可是……他對小姐似乎並無此意……」玉兒猶豫著說道,又怕傷到林小姐那顆驕傲的心,「小姐何不另擇一人……」

林雨霏原本正坐在窗前的銅鏡邊,听見這話突然轉過臉來,嚇得玉兒差點倒撒了手上滾燙的茶水。「另擇一人?」她挑眉反問,然後搖了搖頭,眼里帶著似悲傷又似嘲諷的笑意,「玉兒,有些人這世上是只那麼一個的,子非哥哥只有一個,那麼範玉卿,也只這一個。」她用指尖撫模著手上的一支珠釵,眼里晃晃蕩蕩全是溫柔而纏綿的光,「子非哥哥已經找不到了,可範玉卿就在洛陽城里,這一次,我不會再隨意氣餒了。」

「小姐何必如此?」玉兒不甘心地道,「那姓林的小姐不是也說放就放下了嗎?這一次也可以的……」玉兒眼里濕濕潤潤的,覺得難為情極了,即便再恨嫁的姑娘,也不該那樣子熱臉貼上去啊,屆時,小姐的顏面又該何存?林家的顏面又該何存呢?她委屈得快要落淚了。

林小姐卻只是搖搖頭,再一次輕聲說道︰「那一次是我看走眼了,但這一次,我是認真的。」她望著銅鏡里自己的面容,「我相信,這次絕對沒有看走眼。」她說完這句話後,一點點將手中那支珠釵穩穩插入發間,然後起身離開了林家,至今未歸。此時玉兒正獨個兒留在屋內為她的事情愁眉不展,卻不知她早已經和範玉卿見上面了。

只是情況仍舊不是那麼樂觀,當然,林小姐並不會為此而動搖分毫。

岑可宣自然不知這其中種種,她呆在原地,沒料到會是這副場景,一時間臉上全是尷尬,心中卻暗暗想著︰這林雨霏定然沒見過他喝醉酒的模樣,不然,可斷不會這樣糾纏不休了。轉念又想︰這人若是當真嫁給哥哥,那必定十分有趣,不過今時今日,她與哥哥的婚約,想必也只能作罷了吧。

可是現在,她留在這里,到底……到底該如何處置呢?上前安慰她?還是親自去把範玉卿給請出來?

正頭疼之際,消失許久的小武不知又從何處冒了出來,他正好上樓,見到這場景也驚得停住了腳步。林雨霏首先沉不住氣了,望著那緊閉的房門,竟然沖過去大吼道︰「範玉卿,你開門!」她可不管都有誰在,也顧不上旁人怎樣看,只十分用力地拍打著門扉,聲音直破天際,而里面的人卻絲毫不為所動。

這氣勢分明是風雨欲來,岑可宣驚得心肝亂顫,于是偷偷後退兩步,顫顫巍巍地道︰「我還有事,先行離去了。」

她飛快地轉過身,拉起呆頭鵝一般愣住的小武就往樓下溜去,一面走,一面問道︰「你方才去哪兒了?」這家伙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不知去了什麼地方。經她提醒,小武這才仿佛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你跟我來。」說著,又拉起岑可宣朝一個方向跑去。

岑可宣剛剛才喘過一口氣,又開始跑,心里霎時火得厲害,忍不住喝道︰「你大清早的發什麼瘋,慢點!」小武也不理她,腿上的速度一點不減,好似有天大的事情一般,岑可宣心中縱使有再多疑惑和不滿,瞧見他凝重的臉,也只好閉口不言了。兩人又是跑了一陣,在岑可宣快要氣竭的時候,終于停了下來。

岑可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你……你今天到底在搞什麼鬼?」一邊說著,抬起頭來一看,竟然已到了一處破廟門口,這寺廟不算大,門檻處已經斷了半截,牆壁上全是縫隙,頭頂瓦片也參差不齊,經過常年的風霜雨露,長出了一波又一波的雜草,但大片大片的漏洞仍舊顯眼,這座四處漏風的老舊寺廟,遠遠就能聞到一股塵埃和枯枝的味道。

「這是我們昨晚來過的地方。」岑可宣意識到這點後,疑惑地望著小武,小武面色凝重地走了進去,示意她也進來,她心生疑惑,還是不解地跟了進去。里面的荒涼程度比她昨夜的想象中更甚,那些干枯的木板和谷草,沾染著許多濕潤的泥土,紅黑皆有,四處的角落里,蜘網成片,就連她頭頂上,也正好吊著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

「蜘蛛……」岑可宣怯怯地說了一句,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小武卻徑直往里去了,正是朝著昨夜他模索過的西南角落里,他掀開一堆堆谷草,然後翻出了下面那塊堅硬的長條木板。岑可宣沿著他的動作看去,一開始還奇怪,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差點驚呼出聲︰潮濕的木板下,赫然躺著一具男子尸體,那男子穿了一身道袍,看樣子已經死了好些天,整個身子漸顯僵硬,脖子上流出的血液也早已經凝固。

昨夜還無知無覺,今日一見,才隱約聞到空氣里一股尸體的腐臭味。岑可宣捂住嘴巴,詫異地望向小武,小武沉聲道︰「你可記得昨夜我說踫到了什麼東西嗎?」

「你不說是動物尸體嗎?」

「我說你就信?」小武不可思議地盯著她,「瞧你昨天那副慫樣,若真跟你說了,還不知道會嚇成什麼樣子。」頓了頓,他又將視線落在斑駁的尸體上︰「而且天太黑,我也不是很確定……」

「所以今日你又過來看了一遍?」

小武點點頭,忽然站起身來道︰「你可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在張家大宅,寒越曾與兩個高手過招,並且因此而受傷。」岑可宣道︰「記得,是太華三刀中的兩人是嗎?難道他們與這尸體有什麼干系不成?」小武道︰「前些日子寒越潛入張家刺殺張老爺,雖然離去時身受重傷,但據說刀家兩兄弟也沒討到好處。」

「那兩人結果如何?」岑可宣追問道。

「一死一傷!」他冷笑一聲,繼續道︰「太華三刀本就是三兄弟,昔年三人之間發生了一些矛盾,老二老三便一齊下了山,開始闖蕩江湖。這兩人分別名為刀儒海,刀廣庸,他們為了生計,最終被張老爺招來手下做事,而老大刀柏峰卻留在了太華山,繼續潛修武功。」說到這里,小武將視線投向了地上的死者︰「他便是刀柏峰的入室大弟子,賀光。」

「刀柏峰下山來了?為了替另外兩人報仇?」

「本來我也不敢確定,但是……」他蹲輕輕抬起那死者的頭,露出脖頸的傷痕道︰「一劍封侯,劍鋒尖細,刺穿整個咽部,這種手法,的確是寒越所為。而這種傷口,也只有寒越的寒雪劍能致。」

「也就是說,他是寒越殺的,而寒越,不久前還在這里。」岑可宣隨即替他說出了結論,心里竟不自覺松了一口氣,雖然這很不道義,但她卻不得不高興,因為這證明寒越還活著,而且就在很近的地方。

曾經纏繞她許久的那個噩夢,終于淡去了些許,他並沒有死在一個陰森的樹林里,無人知曉。

「你高興什麼?」小武見她一臉輕松,不禁皺了皺眉,提醒道︰「刀柏峰的大弟子喪了命,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若你真是要找寒越,那一定要在刀柏峰之前找到,否則怕會遲了。」岑可宣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小武挑眉道︰「你說呢?」岑可宣不解︰「難不成你還認為這刀柏峰會殺了寒越?太華三刀中兩個人聯手都不是寒越的對手,又有何可擔心的?」

「你還真是搞不懂狀況!」小武嘆氣,「方才我說的你都听哪兒去了?昔年老二老三早早下了山來,而刀柏峰卻一直在太華山上修行。這麼些年,你以為他們的武功還是一個水準的嗎?」

岑可宣渾身一顫,這才稍微有了些警惕,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之處︰「這刀柏峰很厲害?」

「當初三人有些不合,便是因為老二老三實力相當,刀柏峰卻遠勝于二人,三人皆是練武出身,從小一起,自然會相互比較,實力懸殊當然就有了矛盾。何況過了這麼些年,這兩人忙于在江湖中奔波,刀柏峰卻是閉關太華,一心修煉……」

岑可宣已經焦急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無論如何,我都要盡快知道寒越在哪里!」

正在此時,門外隱隱傳來混亂的腳步聲,踩著廟外的枯枝雜草正朝廟中而來,听聲音,人數似乎不少。小武和岑可宣相視一眼,立馬飛身藏到了佛像背後,決定先行隱身,再作觀察。他們才將藏好,便听得有個老者的聲音道︰「幾位官爺,就在里面,就在這廟里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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