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他們天馬行空地聊了很多,久違的暢快又回到黃先生的臉上,兩個人又不知不覺地喝下幾瓶紅酒。當宜藍意識到時間已經過了11點時,她驚呼一聲跳了起來。
「你怎麼了?」黃先生被她嚇了一跳。
宜藍抓起包,用極快的語速說︰「抱歉我得走了,晚了就趕不上末班車了」話音剛落,她人影就已經不見了。
黃先生看著這一桌的狼藉,苦笑著搖了搖頭。
宜藍以最快的速度沖到地鐵站,一邊看手表一邊數著經過的站台,終于她如願地趕上了最後一班回家的小火車。坐在位置上的宜藍安然地松了一口氣。
火車到站時,下車的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出了車站,四周一片安靜,只有孤單的街燈陪伴著她的身影。
宜藍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快速朝著家的方向走去。沒出幾步,她發現有人尾隨。
一種從心低泛出來的冰涼壓抑得她透不上氣,放眼漆黑的道路讓她的嘴唇瞬間蒼白如紙。
這里沒有人……即使呼救也不一定會獲救……
這樣的想法讓她幾乎窒息地暈過去。宜藍強打精神加快了腳步,但是身後的腳步也隨之加快,宜藍可以確定,身後的不是一個人
她不敢往後看,身體開始發涼,呼吸越來越困難。她干脆雙眼一閉,用沖刺的速度飛奔起來
從小學到初中,宜藍的50米考試從來沒有及格過,但是這一次她覺得自己用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回到家里,穿過走廊,風一般地沖進了家門
家里的燈還大亮著,一直劫後余生的興奮讓宜藍想立刻擁抱住哥哥,但是她的身體忽然僵住了——
她看到房間里有兩個挨得很近的身影,在她開門的那一剎那迅速分開
即使很快,但是宜藍還是看的清清楚楚。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嘴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間消失得干干淨淨
「你回來了……」宜之和方芳笑得很尷尬,而這笑容也隨著他們看清楚宜藍的臉色後慢慢消失。
宜藍覺得渾身的血都凝固住了。就在她為了學業,家用打拼的時候,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出事,但最後還是安全回家的時候,哥哥竟然和他們的室友方芳偷偷模模地搞在了一起?
難道她是無關緊要的人麼?難道她是最後一個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人麼?一個是她的哥哥,另外一個是跟她同床睡了好幾個月的室友,虧她還曾經嘻嘻哈哈地說,宜藍,你是我在法國最好的朋友……
宜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上樓,坐到了床上。心如掉入冰窟一般,眼淚無法克制地漱漱往下掉。她以為重生可以讓自己如先知一般,對什麼事情都有著十分的把握。
但首先就是方芳的提前出現,然後就是和一程曲折的重新認識,現在又是哥哥的意外女友?誰能跟她解釋一下,這世界到底怎麼了?這樣的「驚喜」快要讓她陷入瘋狂。
她呆呆地看著白色牆壁,嘴角彎出一抹嘲諷,她到底算什麼?或者……什麼都不是?心迅速冰冷下來,就算是浮現出小時候跟哥哥嬉笑的畫面也被宜藍立即搖頭甩掉。她只是妹妹,不是嗎?一個無關緊要的妹妹,也許他們倆之間,沒有自己的干涉,會擁有更加廣闊的空間,新鮮的空氣,自由的呼吸……
宜藍恨不得馬上整理所有屬于她的衣物,從這個不在屬于她的家里搬出去但是她忍住了,她想要一個解釋,一個給彼此機會的解釋。
只要他們上來跟她說︰其實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她等了整整一夜,屋子里出奇地安靜,方芳也沒有上樓,似乎他們在用這種方式通知宜藍︰我們在一起了。
宜藍看著亮白的天空,眼淚早已經干涸。只留下滿臉的淚痕和紅腫的眼楮。
她輕輕地開了門,走下樓時,她甚至不敢去看床上睡著的人,閉上眼楮沖出了家門。
坐在車上的宜藍,仿佛突然被抽去了生命一般,僵硬地坐在車椅上。她以為自己會哭,但她已經哭了整整一夜,眼里再也擠不一滴淚水了。
心里一陣抽痛。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里,以後怎麼面對哥哥和方芳。生命中從未有過的茫然和失落,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
距離上課的時間還很早,但是這個時候她除去了學校就只能在外面隨意溜達。
宜藍選擇了去學校,這是她開學以來第一次這麼早去學校。校門很早就開了,校警一臉詫異地看著宜藍,看著她幾乎飄蕩著進了教學樓。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她不知道以後的生活以後如何繼續。
找房子搬走?說老實話她真的沒有那麼多錢,可供選擇的房子很有限,而且巴黎的房子是那麼難找。那晚上怎麼辦?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她還能依靠誰?去找一程?但是他們的關系還沒到那一步……
教室的門忽然再次被打開,宜藍被嚇了一跳,用紅腫的眼驚悚地看著來人。
是里昂。
他同樣被宜藍的樣子嚇了一跳,她看上去很不好,而且紅彤彤的眼楮讓她看起來像一只驚魂不定的兔子。
「發生了什麼事?」里昂緊緊地盯著她,「你怎麼了?」
「我沒事……」宜藍蒼白著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只不過昨天寫論文太興奮,然後就失眠了……」
這理由真是有夠拙劣的。
里昂沒有戳破,只是緩緩從她的面前繞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個空間里因為加入了一個人,忽然變得有安全感,不再那麼冰冷了。宜藍深深吸氣,努力調節自己的心態,今天是星期一,是瑞福雷德教授最喜歡即興隨堂考試的日子。慢慢地,教室里的人多了起來。心里的痛似乎不再那麼明顯,宜藍也開始強顏歡笑。紅腫緩慢退卻,只是眼楮里布滿的血絲還是無法掩蓋。
這時候,瑞福雷德教授走到教室里,朗聲道︰「女士們,先生們,希望大家沒有忘記今天是上交學期論文的日子。建議大家能主動交到講台桌上,然後在我上課之前能看到這項工作已經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