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回憶就像一團亂麻,纏得虞若詡無法入眠。待天邊泛起魚肚白,她嘆了口氣,索性坐起了身,將浸了涼水的帕子敷在臉上,細微的涼意傳來,總算是清醒一些了。
「師姐。」門口傳來蕭懷寧的聲音,「馬車已經在門口了。」
虞若詡環顧四周,除了惠安大師給的布帛以外,自己倒真沒什麼東西,「我好了,走罷。*
蕭懷寧見她出來,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眼,眉頭微微皺起,「師姐昨夜是沒睡好嗎?」
虞若詡看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放心,我不會在半路倒下拖累你的。」
蕭懷寧臉色一白,「師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上車吧。」虞若詡打斷他,「崔勝和彭真呢?」
「我擔心人多會引起懷疑,所以讓彭真先去探路,崔勝尾隨我們稍後出。」蕭懷寧伸手扶她上車,見虞若詡皺了皺眉,便連忙縮回了手,「城門封鎖得厲害,我們只能從山路繞道出城。」
虞若詡點點頭,「好。「
山路崎嶇,但馬車里被提前鋪好了棉絮,倒也不覺得特別顛簸。虞若詡一夜沒睡,現在倒是困得狠了,半倚在車壁上打起盹兒來。半夢半醒之間,只听見有人輕聲道,「主子,小姐一直睡著,應該是沒瞧見的。」
听起來像是彭真的聲音。
蕭懷寧低聲「嗯「了一句,「快些趕路罷。」
虞若詡迷迷糊糊地想,彭真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這樣長途跋涉了十余天,蕭懷寧帶著她,從戒備森嚴的京城直奔廣陵。當他們四人抵達廣陵太守府,見到前來接風的人時,虞若詡一時有些驚愕——
「喬桓焉?!「
喬桓焉一時也愣住了,臉上浮出驚詫之色,「是……虞小姐?「
蕭懷寧走到她身邊,眼中也露出疑惑,「原來軍師和師姐是舊相識。「
虞若詡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倒是喬桓焉頓了頓,對蕭懷寧拱手道,「我和虞小姐曾在遼東草原有過一面之緣。」
「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也沒有必要深究。「虞若詡冷冷打斷喬桓焉的話,像是不願再提起遼東那段往事。
喬桓焉和身後的一眾將領都有些詫異,沒想到虞若詡會當眾給蕭懷寧臉色看。喬桓焉生怕蕭懷寧火,連忙道,「將軍……「
「彭真。」蕭懷寧神色如常,「帶虞小姐下去歇息。」說罷又對虞若詡低聲道,「師姐,屋子里一切都準備好了,如果有什麼不習慣,隨時差人告訴我就好。彭真和崔勝會護你安全,所以只管安心調養身子,別的……就莫多想了。」
虞若詡難得听他絮絮叨叨這麼多話,皺了皺眉,「好。」轉身就離開了。
倒是沒有注意到身後那群人變幻莫測的神情。
廣陵太守府是蕭懷寧帶領義軍起義後佔領的第一個據點,後來就成了整個江南義軍的中樞,66續續攻下金陵,淮陰,會稽,一路勢如破竹,目前一路向北,劍指青州。
蕭懷寧麾下謀士猛將為數不少,其中軍師喬桓焉帶領謀士負責運籌帷,而副將張西泠則是行軍打仗的好手,統籌各路將領,協助蕭懷寧指揮軍隊。
虞若詡本來大病初愈,又經歷了長途跋涉,來廣陵之後又不免纏綿病榻了一段日子。蕭懷寧專門為她買了幾個使喚丫頭貼身照顧,還幾乎把書房都搬到了她的房里。虞若詡幾乎每次醒來,都能听見他在外間和將領商議軍機,可她頭疼欲裂,听不了幾句就又昏睡過去了。
果然,沒過幾日,整個義軍就在流傳,這位養在太守府的,恐怕是蕭將軍屬意的夫人。
虞若詡听到這傳聞的時候,差點把剛剛喝下去的藥給嗆出來,「看來軍營里的各位將士和閨太太們也沒差太多,都愛在背後胡亂猜測。」
在一邊伺候的琥珀連忙扶住她,「小姐別動怒,嘴長在旁人身上,就讓他們說去唄。」
虞若詡只是覺得厭惡,「我就是不想讓他們隨便胡謅。」
蕭懷寧是虞家滅門的導火索,但是她又沒有其他退路,只能跟隨他一同逃亡廣陵,這種不得不依附于所恨之人的感受,讓她如鯁在喉。
但是無論她如何冷漠,蕭懷寧卻依舊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一味地軟言相勸,一句重話都不會跟她說。她像是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肚子里憋了無名火,卻沒有辦法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