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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有女優雅在雲端

許霜降瞧著陳池,這一天一夜真是長,飛越千百里,回來就是歇斯底里吵,撐到此刻,她的頭脹得仿佛不斷有綿針在頭皮里隨意游刺,眼神也凌厲不起來,更遑論像之前那樣抬胳膊大開大合摔東西,或者調動肺活量大吼大叫。

她頹了。

「陳池,你給她找工作。」

「你和她一起逛街。」

「你幫她搬東西。」

「你給我一個理由,讓我相信你。」許霜降木木地望著陳池,語氣幽幽,「或者給我一個男人,讓他送我一份工作,讓他陪我去逛街,讓他給我搬東西。」

「霜霜,平時我工作是很忙,疏忽的地方……」

「等我試過這樣純潔的友誼後,我就相信你。」許霜降不待陳池再說,掉頭走向前去。

陳池一急,隔著茶幾卻是不敢猛力抓她胳膊。許霜降走到小書房門口,轉身平靜地交代︰「我進去拿晾衣架。」

這是陳池晚上回來經常待的地方,許霜降對他,有了界域觀念。

陳池一怔,沒料到許霜降的話題轉得如此突兀。他下意識唔了一聲,便見她進去了。

「霜霜,我來。」陳池跟上去,連忙把爭執放一放,幫著許霜降挪開靠牆的那棵金桔盆栽。

說來也喜人,作為新進員工福利搬回來的這株金桔,許霜降和陳池都無暇照料它,偶爾許霜降做飯時會留出一點淘米水澆給它,後來陳池佔用小書房,許霜降忖著它放在客廳無人欣賞也是浪費,便把它拖進小書房,給陳池添點綠色。乏人關心的金桔竟然自己開了幾朵花,天涼後,掛了三四個小青果,等許霜降年前發現時,小青果轉成了黃橙色。宣春花會說話,斷定女兒女婿的日子來年更福旺。許霜降和陳池回陳家過年時,還牽掛過它會不會渴。

她默不作聲地使力將陶土盆轉了半個圈,免得掛果的一根枝和陳池的毛衣接觸到。

陳池則把盆後的折疊晾衣架拎了出來。「我幫你晾。」

「不用。」許霜降接過晾衣架,抬眸道,「你去看看戒指有沒有摔壞。」

這會子陳池總是跟不上許霜降的思路變化,但是許霜降交代他做事情了,他放松不少,浮起笑意道︰「沒有,我看過了,鑽石摔不壞。」

「你收好罷。」

陳池眉一跳,目光在許霜降臉上打轉,溫聲道︰「還是你去收,你收東西仔細。那好,我收,放床頭櫃抽屜里,還是放衣櫃抽屜里?」許霜降望著他沒接腔,看起來面部表情有些遲鈍,非常困倦,目光也暗淡,陳池忙自己接道,「那我先放床頭櫃抽屜里,你要是不戴的話,周末我們拿回爸媽家去。」

許霜降微蠕嘴唇,卻什麼也沒有說,她真是說不動了。

陳池進了房間,過了五六分鐘,再轉出來,一瞧客廳中只有支開的晾衣架,許霜降不見身影,心就一急,快步走到洗漱間,見她立在洗衣機邊等待,暗中不由吁氣。

「霜霜,戒指放好了,我把床鋪也整理好了,晚上有點冷,我開了空調,定時兩個小時,房間暖了它自己就關了,不會太悶。你先去睡,我來晾衣服,待會兒門窗燈這些都我來關。」

許霜降听著陳池這般殷勤,沒什麼反應,一直半垂眼瞼,盯著洗衣機顯示屏上的剩余作業時間,良久才低聲道︰「……你去睡吧。」

陳池覷著許霜降,立在一旁陪著她等。洗衣機的轉筒一下一下地滾動著,聲音規律而枯燥,讓這個幾平米的小空間顯出一種奇特的安靜。

「霜霜,」陳池組織了一下語句,好聲好氣道,「我確實沒有和誰怎麼樣,真的只是一般同事之間的往來。那個工作是因為公司正好要招人時四丫提起了她同學,我想畢竟是同鄉,就讓她來試試。逛街也不是特意的,是大家抽空出去市容觀光,順便買了點東西。搬東西是因為看到她東西多,舉手之勞幫了一下而已。」

「她坐我們的……你的車了?」

陳池一滯,洗衣機進入月兌水準備階段,有短暫的一段停頓無聲間隙,靜得出奇。「嗯。」他的回答顯得很清晰。

陳池還想說點什麼,比如幫忙搬東西總要把人載上的,他正思謀著如何說得平淡,但洗衣機的滾筒適時地高速運轉起來,聲音驟然尖銳。陳池稍一猶豫,便沒有跟洗衣機去搶高聲。

兩人齊齊面對著一台吱吱抖顫的洗衣機。

過半晌,陳池伸手去拂許霜降的發梢,未觸到她的肩膀,她卻恰好別過身,彎腰去取臉盆。他瞧著自己空落落的手指,再瞥向背對他拾掇著肥皂盒洗衣液的許霜降,慢慢縮回了手,不為人知地嘆了一口氣。

洗衣機終于長吱一聲停住了。

「霜霜,我來吧。」

許霜降充耳不聞,自顧自把衣服撈出來,她其實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陳池的行李都清理好沒有,他那些路上的髒衣服怎麼辦的,但板著臉終是沒有問。

陳池積極地拎起許霜降一件打底衣。

「別動,」許霜降低喝道,「我自己來。」

「兩個人快點。」

「我自己來。」許霜降一把搶過。

陳池避了鋒芒︰「那,我去洗漱了?」

許霜降沒再作聲。

十分鐘後,陳池裹著睡袍出來,先就一愣。

許霜降側身朝向沙發里面躺著,蓋了一條夏季的空調被,又壓了一層鴨絨毯,茶幾上放了一只包,是她老早以前上班提的挎包,還有一摞毛衣襯衫襪子,大概是她明天要穿的衣物。

陳池頓了片刻,盯著她後腦勺鋪散的頭發,聲音不由低軟道︰「霜霜,你怎麼睡這里?」

許霜降沒回答。

「霜霜,霜霜。」陳池走過去蹲在沙發邊,手萬分輕柔地貼上她的臉頰,哄道,「睡床上去。」

許霜降猛地偏頭躲開,仍舊閉著眼,僵聲道︰「明天還要上班,不要說了。」

「我抱你睡床上去。」說著,陳池就要把手伸入許霜降的被子下。

許霜降用力地閉住眼,忍耐了一瞬騰地坐起,打掉了陳池的手。她緊貼著沙發靠背,眼中滿是壓抑的怒氣︰「你能不能不要來煩我?」

「霜霜……」

許霜降突地抬手蒙住了自己的雙眼,崩潰道︰「我真的累了,明天還要上班。」

「霜霜,」陳池一把將她攬過來,試圖抬起她的臉,急著保證道,「你听我說,我真的和別人沒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行嗎?」許霜降使勁掙開陳池,她坐在沙發上,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把蹲著的陳池差點推出去,幸得他身後有茶幾擋著,但茶幾腳卻被推擠得在地板上發出了澀牙的摩擦聲。

陳池穩住重心,愕然無奈。

「你們沒有事,我知道了,現在,我可以睡了嗎?」許霜降大睜著眼楮,披散著頭發,喊得聲嘶力竭。她直直望著陳池爽淨的眉眼,這樣一張熟悉親近的臉,遠時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能認出,近時也曾耳鬢廝磨,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會在另一個女孩面前熱絡談笑。天涯路遠,他們結伴逛街,那叫攜游吧。在她家的車里,狹小私密的空間內,難道會更加冷淡?

「不要再說了。」許霜降抓起沙發扶手上的枕頭,蒙住臉,隔絕了自己的視線,她的聲音幾乎被棉芯都吸走了,破碎含糊地傳出來︰「我知道了,不要再說了。」

陳池抬起手,許霜降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只自動虯緊的刺蝟,先前展開見啥扎啥讓人怕,此刻縮攏可憐,還是讓人怕,他試探性地踫觸她的肩膀。

許霜降果然又像彈簧一樣抬起頭,眼中隱隱有血絲,瞳仁里映著客廳的水晶吊燈,就像一小簇枯竭的火焰極力在支撐︰「我要一個人,清靜地睡一個房間,你給我選,客廳還是臥室?」

陳池靜了片刻︰「你睡臥室。」

許霜降一句話也沒有,放下腳,抄起拖鞋,抱起被子就要回臥室。

「這些被子薄,我睡吧。」

許霜降立馬松手,一股腦兒將茶幾上的衣物和包抱起,轉身就進房,隨手往大床上一撒,將原來陳池的半邊床都凌亂地鋪滿了。

陳池才跟到房門口,就見她一旋身,冷聲問他︰「你有什麼要拿出去的?現在拿走。」

「……沒有。」陳池搖頭,凝視著她,「霜霜,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我要睡了。」許霜降走到門口,「別站在這里,我不好關門。」

陳池僵持了半分鐘,默默地往後退了半步。

許霜降是真敢摔,面無表情,把門大力摜上,帶起的那股急促氣流在陳池鼻尖打了個轉,糊了陳池一臉。

這一夜至此沒聲了。

謝驚蟄說,夫妻撕架最珍貴的和解機會在于床頭吵床尾和。

許霜降浪費了這樣的機會。

謝驚蟄在家庭情感危機中的推薦意見有很多,許霜降理智的時候也听他講別人的案例,她能分析得比他這個正宗的治療師還頭頭是道。

今夜這種鬧法,放在別人的案例里,她只會遺憾地搖頭,簡單干練送一段評語,潑婦鬧街,于事無補,除了惡化關系,沒一處可稱許。

但她的今夜要是重來,縱有萬千理論,她依然選擇遵從本心,服從天性,訴諸大嗓門和扔東西這些低級原始的方式,直鬧到無力可用。真是去你的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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