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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索馬里驚魂-草原上的鬣狗群

海上吹來的雨水,和草原的溫差很大,那些從高大棕櫚樹葉上密集滑落下來的水點,像冰塊似的直往我和拉布脖子里掉。我和拉布在樹林里猥瑣繞行,遠處的山頂,總在閃電照耀的瞬間閃現。

借助一道極為華麗的閃電,我看到四頭野狗正撕啃一頭角羚身上的肉。它們棕黃的色發,眼楮發出琉璃似的藍光,張大的嘴上沾滿黏糊糊的血漿,還不時伸出舌頭,悠然自得地舌忝舐胡須上的肉屑。

旁邊還有七八只斑點醒目的鬣狗,尿急似的夾著尾巴打轉轉,圍在一旁不敢靠近。面對四頭強壯的頭領,這群鬣狗只得等著殘羹冷炙。

若只一頭野狗在啃咬肥肉,估計這群鬣狗就會上去肆意哄搶。看來,等四頭頭領吃飽,角羚至多剩一副骨架。七八只鬣狗,個頭兒看上去不比頭領小太多,它們真若齊心協力,四頭頭領未必招架得住。但物種之間相克相生,草原之王的稱謂,自然有著平衡萬獸的定數。

閃電照亮弱肉強食的一幕,同時也將剛巧繞出樹林的我和拉布照亮。咀嚼著鮮肉的四頭野狗,對我和拉布的出現不以為意,可那七八只斑點鬣狗,齜著滿嘴牙齒,拱著脖頸上的黑色鬃毛,口涎滴滴答答狂流。

很明顯,這幾只鬣狗知道再等下去沒戲,當發現我和拉布的出現,群狗眼神兒豁然一亮,相互低吼了起來。我能覺察得出,那是在串通圍殺我倆,面對突如其來的騰騰殺氣,我大喊一聲︰「快跑。」抓起拉布的胳膊朝山頭沒命的奔逃。

干燥的荒草已被雨水淋濕,我倆厚重的軍靴趟跑在上面,發出踢踏踢踏生。「拉布,跳著跑,像跨欄一樣,不然速度上不去,鬣狗會咬斷你的腳筋。」

拉布听完我的話,立刻調整奔跑姿勢,那執拗的感覺,猶如鄉下胖老太初學芭蕾。雖然看不到他黑胖的臉,可想而知翻在上面的眼白,會是怎樣一副驚懼。「我討厭脂肪,我恨脂肪……」拉布一邊被我拽著猛跳猛跑,一邊為自己的速度滯後而抱怨。

其實,這不能怪拉布,我的奔跑速度,在槍林彈雨中逃命鍛煉出來,別說拉布和我保持速度一致很難,就算一頭獵豹,若真惹怒我,照樣追上去一樸刀砍斷它後腿。

「轟轟……」一道極亮的閃電劃開夜空,接著便是繁密的滾雷。與此同時,我拉著拉布也漸漸跑出棕樹林的環抱,稍縱即逝的電光,把潮濕黑暗的大地剎那照亮,一片漫無邊際的草原,忽地呈現在我和拉布的眼前。

「噢!天啊,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大一片熱帶草原。我們才剛踏上索馬里,上帝連喘氣的機會都忘記給。」雨點開始稀里嘩啦的墜落,海風透過棕樹林的通風口,也就是那塊二十五米寬的草地,呼呼卷進廣袤的熱帶草原。拉布和我身上的衣服,很快濕透,每當勁風吹來,便如鼓風機前端的口袋,一會貼黏在後背,一會膨脹凸起。

沾滿雨水的蒿草,被吹得起伏搖擺,七八條鬣狗完全放棄了四頭頭領嘴下的角羚殘渣,它們左右拉開陣勢,在草叢里嗖嗖竄起落下,始終鎖定我和拉布。

「嗷嘔,嗷嘔……」黑夜里的風雨,猶如魔鬼的爪子,在看不到出路的草原上攪動著漩渦,身後鬣狗的追擊,咄咄逼人。拉布剛才的驚訝,也令我心驚,看來我們抱著沖浪板在海上劃游時,被巨浪撞推偏離了航向,所以這會兒誤入野獸集中的圈子。

「拉布,那山頂一定很高,在地平線上看著不遠,但跑起來沒那麼容易接近。後面那七八條鬣狗,估計甩不掉,它們故意在消耗你我的體能,像捕殺野豬那樣,最終讓我們累趴下,成為唾手可得的鮮肉。」

我拉著拉布的胳膊,一邊跳躍式急速飛奔,一邊告訴他身後的情況。「嗯,我也憋了一肚子火,前面有課歪脖子樹,咱們靠過去,就在那里宰這幾條不知死活的畜生。」

「好。」說完,我又加大步伐,朝拉布說的那棵單獨生長在草原上的大棕櫚樹奔去,又一道閃電撕裂夜空,雨水收起了先前的含蓄,發出熱油煎炸的刺啦聲,沉重砸向這繁育著眾多生命的土壤。

「鄭先生,我們站這樣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下,會不會給雷電擊傷?」拉布的提示我早已預料,他無法知道,我曾在荒島山澗的頂峰經歷過雷區。所以,每當暴風雨來臨,我肉身還暴露在戶外,就會比任何人都敏感導電的物體。

「鬣狗的顎骨,力量十分強大,它們一旦咬住你,會向野豬那樣死死不放。假如你不想給它們從後背扯去一大塊兒皮肉,就盡量依托大樹,封堵鬣狗從身後跳躍起來的空間。」我一邊說著,一邊說把拉布推靠到那棵大樹干下,仿佛要綁了他似的。

「還有,盡量別給它們咬出傷口,不然這遼闊的草原就成了餐桌,你我只能是擺在中間的熱牛排。」眼前大口喘氣的拉布,被我大聲提醒著,密集的雨水打在我倆頭頂,順著鼻梁骨不斷流進半張開的嘴巴。

焦急等待的下一道閃電,遲遲不肯出現,我和拉布看不到彼此,猶如在黑暗中模瞎。身後竄跑著的鬣狗,把潮濕的蒿草磨得簌簌作響,它們像高速公路上急剎的汽車,紛紛駐足在大棕樹附近,壓低前身繞著我們轉圈圈。

「拉布,保持通話,我們通過識別相互間的聲響,來確認彼此的大概位置,攻擊時匕首內扣上剖,不要左右揮掃,防止誤傷。」依然沒有可視的電光,但周圍這七八只鬣狗,卻能比較清楚的看到我們。

「上帝啊,我現在真想用匕首割下杰森毋的,用他的肉來解決眼前的麻煩。否則,大副也不會連一把****都不允許我佩戴。」拉布的話,讓我覺得他信心不足,或許他在戰場上是一名嗜血的士兵,但此刻卻被幾條鬣狗逼壓的如此狼狽,甚至有些急躁。

「听過武松打虎的故事嗎?傳說一個中國壯漢,赤手空拳打死一只猛虎。我們現在有鋒利的軍用匕首,而且是兩個壯漢,比那家伙兒幸運的多。」為了給拉布打氣,讓他鼓足信心戰斗,我盡量說著讓人樂觀的話。

「中國,你是說中國嗎?那是片神奇古老的大地,有很多富饒的商品糧基地。我在布隆迪的孤兒院長大,吃過很多他們贈與的糧食,中國人友好且熱衷和平,是好朋友。我真希望在他們春節的時候去吃餃子。嘿嘿,不怕你笑話,我還沒吃過餃子呢!」

這個黑胖壯碩的拉布,總喜歡把話題扯到吃上,在他的內心,仿佛真以一位合格的美食家自居。話剛說完,期盼已久的閃電霎時出現,猶如蛟龍的爪子,試圖踩在火山口處,接著便是羅疊沉悶的滾雷聲。

四條渾身濕亮的大個兒頭鬣狗,也借著電光,更清晰的瞅準我和拉布的咽喉,隨著視野消失的瞬間,我已看出一條肚子滾圓臀部碩大的鬣狗,急速鋪展那截兒小辮兒似的短尾巴,欲做躍起之勢。

若等到鬣狗撲掛到身上,就算把它刺死,自己也得受傷。並且,食腐動物的嘴巴很髒,繁殖著大量細菌或病毒,哪怕脖子或胳膊只遭它們的牙齒劃傷一點,沒有血清抗體藥物及時注射的前提下,等于被毒蛇咬中。破傷風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

黑暗中,憑借對那條鬣狗攻擊之勢的估算,我猛地向前跳出一步,擊劍似的前竄屈膝,腰馬合一的瞬間,左臂護住下巴及胸膛,右手攥緊的鋒利匕首,卯足氣力扎向鬣狗的滾圓肚子。

「啪。嗷嗷嗷,嗷嚎嗷嚎……」緊握匕首的虎口,結實捶打在鬣狗肉圓的肚子上,如此狠猛的揮掃匕首,就是要讓尖刀刺進鬣狗肚子的同時,握刀把的拳頭能將之捶打開,保護自己的正面不被爪子鉤傷。

凌空的鬣狗,滿以為趁著閃電消失的瞬間,在漆黑的夜色里咬中我脖子,之後臀部用力下坐,把我一口撂倒在地,好讓其余同伴撲上來撕咬。

但這種野獸的獵殺實力,遠不及獅子和花豹,它們敢把我和拉布當成皮糙肉厚的野豬那樣追,完全是依仗了數量上的優勢,看這幾只鬣狗執著的樣子,估計想在天亮之前將我倆耗死或咬死。

率先撲上來撕咬的這只鬣狗,嚴重低估了我的攻擊速度及軍刀的鋒烈程度,它只在凌空的過程中,肚皮就劃出二十公分的刀口,割剖的同時,我能感到獸皮肉下的肋骨,被刀刃撅得咯咯斷碎。

「 嚓 嚓……」接連兩道閃電,再次抽打在遠處高聳的山頂,利刃扎中鬣狗肚子的瞬間,被雨水澆灌冰冷的臉上,感到一股粘稠的熱漿噴濺而致。

我急速虛眯眼楮,並同時側臉躲避,拉布正好和我對視,從鬣狗的哀嚎聲,他听出一只已經被匕首扎成重傷。其余鬣狗見證了先撲上來的頭領,它橫躺在濕漉漉的草地上,月復側的巨型刀口,仿佛有千斤重力,壓得它急喘卻透不過氣。

雨水下得更肆虐,風也胡亂吹刮起來。閃電的亮光持續了二三秒,捶打在腳下的大鬣狗,鮮血侵染紅它半個草包肚子。

血腥的味道,在鬣狗群迅速蔓延。「嗯嗚嗚,嗯嗚嗚……」這只受傷的鬣狗,嗓子眼兒發出悲鳴,仿佛意識到自己即將死亡,開始臨終遺言,哀求其它鬣狗照看好土穴里的幼崽。

「還有六條鬣狗,它們看起來比藏獒還凶狠。」拉布大聲叫喊著,並把肥厚的背部,向大棕樹下靠近了些。他說的沒錯,六只野獸依舊排成扇形,死死圍攏著我倆。

「拉布,這只是一種小獸,遠比不上藏獒凶悍,幾只土狗而已。你若害怕,我就自己宰了它們,一條也不給你留。」為了讓他挺住,別輕易放棄搏斗的信念,我不得不這麼說。

事實上,我很清楚眼前的處境,拉布的驚恐並非空穴來風。單獨一只獵豹或花豹,多不願與一只大鬣狗過分撕咬,就像人與人之間,穿鞋的害怕光腳的。野生動物一般不會為了食物甘冒生命危險,因為受傷意味著捕獲不到食物,意味著死亡。

鬣狗的犬齒、裂齒很發達,且咬力驚人,是惟一能夠嚼食骨頭的哺乳動物。所以,它們有時候和花豹打斗,不一定要獲勝,只需把對方咬傷,便至對手于險惡邊緣。

眼前這六條大家伙,明明看到死去同伴的慘狀,卻沒絲毫退卻之意。從這一點可以判斷出,它們很饑餓,這片草原的旱季,應該剛剛結束,大量的食草動物,尚未遷徙過來,我和拉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現,無疑是給自己制造棘手的麻煩。

這些從草原上成長起來的生命,可謂野性十足,毅力頑強。「鄭先生,別再安慰我了,拉布很胖但腦子不笨。你難道沒看見,它們站立時肩部高于臀部,其前半身比後半身還粗壯。個個挺著大腦袋,頭骨粗壯,頭長吻短,耳大且圓,尤其前肢末端的四趾,深深按進草叢內,看不清楚大爪上有無鐮刀似的彎鉤。」

「好了,拉布,你到底要說什麼,難道你就不能說點別的,作為彼此在黑暗中保持辨認的訊號。」我不耐煩的大喊到,一是反感拉布的脆弱;二是眼前漆黑一片,那六條鬣狗估計變換了位置,我無法判斷下一只會突然從哪個方向撲來,它們掩藏在黑暗中,很容易一口咬住我的喉管,把連在上面的心髒也扯拽出來。拉布發出的用來辨認彼此的訊號,不該夾雜有特殊內容,那會分散彼此協作的注意力。

「鄭先生,我是說咱們遇上大麻煩了,你難道還沒看出這是一群斑鬣狗,草原上體型最大,最凶狠的一種。它們能一次連皮帶骨吞食十五公斤的獵物,一對一咬倒牛羚。噢,還有,這些家伙進食和消化能力極強。」

拉布的話,听得我毛骨悚然,回憶閃電過後的景象。那六只棕鬣狗,皮毛有許多不規則的黑褐色斑點,每條身長足有一百八十公分,棕鬣狗前肩的高度,至少九十公分。結合拉布的描述,再如此一想,剛才宰殺一只棕鬣狗鼓起的士氣,如漸漸膨脹的氣球被針扎一下,開始萎蔫。

「你的外號怎麼不叫野豬,還有比這更打擊戰斗信心的話嗎?說出來吧,好讓咱倆盡快給這些把你嚇得發抖的棕鬣狗消化掉。」我似乎咆哮著喊到,拉布有點惹躁了我。

「噢,上帝啊,鄭先生還不清楚,我們寧願被六條獵豹圍住,也比眼前的局面好些。」拉布這麼一抱怨,我立刻明白了什麼,他比我更了解棕鬣狗,知道我把問題想象簡單了。

「你剛用匕首刺死的那條鬣狗襠部,有一條假的雄性生殖器,那不是它真正的生殖器。這是一群母鬣狗,它們想快些吞吃到食物,著急跑回土穴喂幼仔。咱們被盯死了,假如剛才追趕我們的有八條棕鬣狗,那說明其中一只去呼叫外援了。」

听到這里,我才知道錯怪了拉布,他不想讓我在勇氣的支配下去冒險,即使剛才準確宰殺了一只,但誰又能保證第二只也如此從容的死在鋒利的匕首之下。

「這棵大棕樹貌似五米高,樹干又粗又平滑,你能爬上去嗎?」說這話時,我感覺自己就像站在一根刨光葉子的大蔥底下的小蝸牛,若要拉布爬上樹冠更難。「拉布你必須得上去,我來掩護你。」

說完,我迅速背靠大樹下蹲,拉布從我發出的聲音,霎時明白接下來的步驟。他以訓練有素的身法,準確踩到我兩個肩頭,粗胖的雙臂抱穩樹干後,立即朝上攀援。

肩頭的壓力,由沉重變得輕緩,我開始雙腳發力,兩個膝關節內收,配合拉布的雙臂往上頂送。這個時候,我的重心很低,極易被竄過來的棕鬣狗咬住咽喉。

沸揚呼嘯的風雨,從眼前的黑暗中掃過,**的蒿草,被蹂躪的飄搖不定。我咬緊牙根兒,使勁兒頂著這頭沉重的嚎

豬,他的體重最少在一百六十公斤以上。腳上濕透的軍靴,不可逃避地承受兩個壯漢的重力,早已深深陷入綿軟的草地。

我頂拉布的同時,喉中不斷發出獅子憤怒時的低吼,意在遏制蠢蠢欲動的鬣狗,不讓它們趁虛而攻。「好了,我總算騎到樹冠上了,這上面的葉子,大的就像天蓬,能有效的遮風擋雨。」

「能等我上去咱們再聊天嗎?」我一邊半蹲著擊劍式馬步,一邊握緊右手的利刃,左手格擋在下巴及咽喉部位,不斷警惕著四周。拉布坐在高高的大棕樹葉子里,歡天喜地的呼喊著,仿佛終于爬上了安全島,先要對樹下的棕鬣狗嘲笑一通。

「鄭先生,我把匕首在嘴巴的位置垂直下落,你站開一點,等你有了兩把匕首,就可以像螳螂那樣爬上來。數到五,匕首就開始下落。一,二……」

勁風和降雨揮撒著,把拉布發出的那種滑稽樂觀的聲音吹的飄渺久遠,仿佛從天邊傳來。我略略向前邁跨幾步,防止降落的匕首被風吹歪,假如真砸到頭頂,對于棕鬣狗而言,恐怕沒什麼比這更幸運。

「嗖」拉布垂直丟下的匕首,猛然扎入柔軟的泥草,循著聲響,我慢慢後退到落刀位置,先用腳踩住匕首,左右猛揮兩下右臂,警告鬣狗不要趁我彎腰之際攻擊,于是迅速撿起另一只冷兵器。

六只大個兒頭的棕鬣狗,好似看出我有爬樹的跡象,紛紛不難煩地發出低吼。這樣一來,我便確定出它們大概的位置。

說時遲那時快,兩把匕首刀尖朝下,被我攥在雙手,隨著一聲大喝,我迅猛轉身向大樹上竄跳,雙腿夾住樹干的同時,兩把刀子也扎進樹皮,為防止鬣狗撲過來,撕咬掉小腿上的肌肉,我手腳並用,果然如同一只螳螂,噌噌幾下攀上大棕樹。

快接近拉布時,他一把揪住我肩頭,生怕我再掉回去似的,使勁兒往上提我。「哇,你爬樹的動作太敏捷了,簡直一只猴子。」我騎在幾束寬大的葉子上,和拉布面對面抱著同一根樹干。

「上面太冷了,我大腿內側幾乎要結冰。拉布你冷嗎?」我倆抱著搖曳的大樹,嘴唇哆嗦的很厲害。「你說呢?我現在只怪自己脂肪太少。冷就冷吧,至少鬣狗吃不到咱們。」他也哆嗦著嘴唇,說完更用力地摟抱住大樹,生怕忽然刮來大風,把他半肥胖的身子摔下去喂鬣狗。

「這會兒若能吃上你做的牛肉餡餅,或者一小塊兒熱披薩餅,真是再好不過了。」說完,我將冰冷潮濕的額頭頂靠在樹干上,也用力抱緊了些樹干。雨夜的風,仿佛故意吹走我倆身上的熱氣,一刻不肯停歇地刮來刮去。

在樹冠上稍稍喘了幾口氣,底下的棕鬣狗便抬起前爪,扒住棕樹主干嘗試撼動,妄圖把肥美的獵物晃下來。其余幾只急得嗷嗷呻叫,不停繞起圈圈。

「現在你還寧願它們是一群獵豹嗎?」我兩腿夾緊樹枝,一邊抬起匕首削砍兩旁的葉子,一邊無所適從的問拉布。「噢,不,我寧願它們是鬣狗,否則樹上也不安全了。」

因為拉布太了解這些野獸,才會被嚇成這樣,听他認真的語氣,仿佛我真是上帝,可以選擇性地把鬣狗變成會爬樹的獵豹。不過,疲倦沒能壓抑住他的健談。

「鄭先生,您可能還不了解,成年獵豹不能爬樹。獵豹未成年時會爬樹,由于它們沒有爪鞘,爪子收不回去,所以隨著年齡增大會慢慢磨損,磨損到一定程度就爬不了樹。假如腳下是一群花豹,咱們就不能這麼悠閑地聊天了。」

拉布不愧是在這片大地上成長起來的男人,他對熱帶草原上的每種動物都很了解,我這會兒才強烈得感覺到,用一把短短的匕首,在漆黑的草地同六只大棕鬣狗搏斗是多危險的行為。

「給,拉布,你披上這個試試,它比你頭頂那幾根鳥尾巴似的樹葉好使多了。」說著,我把編制好的披掛遞過去。「噢,上帝啊,太棒了,不僅遮雨擋風,還有點保暖的感覺。這究竟是什麼,簡單的幾根草葉,在你手上擰了兩下,怎麼就變得如此實用。」

雙腿依舊冰冷,雙臂也夾緊在肋下,瑟瑟發抖的兩只手,正為自己編制一件披掛。「這是簑衣,中國古代有個人品高尚的老者,看不慣朝廷的****與虛偽,索性獨自駕著小舟,在天寒地凍的風雪江面上垂釣,當時也披戴著類似的一件草衣,雖沒錦裘舒服,但此人的心靈,卻掙月兌掉榮祿的困牢。」

拉布听完後,像個好奇的小學生,陷入沉思暢想了半天,才接著說到。「你是個中國通,東南亞和中國挨著對吧?」他的話如同一根刺,令我心尖猛得一驚。自己困在索馬里大草原的一棵棕樹上,正是被虛偽的海盜勢力所迫,而我此時,和那位古代詩人的處境,可謂不謀而合。

這一夜的風雨,直到火紅的太陽從草原盡頭的海平面升起,才有了轉歇之勢。我搖醒昏昏欲睡的拉布,讓他清醒一點準備下樹。

清晨的空氣冷得要命,假如閉上眼楮,根本不會覺得身處南回歸線上。「拉布,怎麼這麼冷,我印象中的索馬里炎熱無比。」

他松開摟抱一夜的大樹,慵懶地張大嘴巴,並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眨巴幾下略帶血絲的眼楮,慢悠悠說到︰「第一次到索馬里的人,多和你一樣,他們錯誤地把加蓬、剛果、盧旺達、烏干達、以及肯尼亞的赤道氣候想象成整個熱帶地區的氣候。」

「我只對剛果了解一些,它分為剛果(金)和剛果(布),前者為剛果****共和國,後者為剛果共和國,原本一個完整的國家,被殖****義這把骯髒的刀子分割成兩個國家。」

拉布往樹下爬的姿勢,看上去像只笨重犀牛,他一邊謹慎的下滑,一邊認真听我說話。「你只說對了歷史,但很多深層次的東西,你遠遠感受不到,當然,那些多不為人知。」

這句話,立刻將我從放松的心態拉回現實,他好像參與過那些變革,所以說話儼然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瞧,那群棕鬣狗不見了,還以為會被困死在樹上,看來它們的饑餓程度遠在你我之上,哈哈……」我正爬到大棕樹半高的位置,听到狼狽一夜的杜莫此時如此大笑,頓時止住動作轉身。

「小心,它們在你的身後。」話尾剛離開嘴邊,拉布哇一聲大叫,好似一頭發瘋的笨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抱住大樹,不顧一切地朝上爬。

「哈哈哈,瞧你這點出息,這麼好的光線,又有鋒利的匕首,還這麼敏感鬣狗,照這樣下去,想走出草原難嘍。」說完,我從大樹上跳了下來,軍靴落入潮濕草地的瞬間,大腿根部震得筋骨酸痛。這一夜,真是遭足了罪。

「那些鬣狗一定返回去嚼斑馬骨頭了,我倒不是怕它們,只不願意被無緣無故的咬傷。」拉布的滑稽,讓我暫時忘記了饑餓與寒冷。

「再堅持一下,太陽就快照耀過來,那時身體會暖一些。」听著拉布的話,我刻意朝草原盡頭那顆又圓又紅的旭日望了望,期盼它快點升高,否者身體真會凍僵,一旦倒在草原上,即成為食腐動物的美餐。

「翻過山頂,再穿過一片草地和棕樹林,咱們就能進入黑人種植園,在那里喝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拉布說著,把匕首插回左側胸前,並率先在我前面領走。

我倆迎著朝陽,朝心中渴望的那杯子熱咖啡走去,朝各自的任務接近著。

細雨沒一個時辰就徹底停止了,我們登上火山半腰時,四周的光線很明亮,放眼看去,灰黃的草原上,時不時出現幾頭角羚,它們昨夜估計都吃得很飽,所以不怎麼搭理一個黑呼呼的胖子和一個黃皮膚的長發從領地上穿過。

穿越棕樹林時,見到幾條半大的蟒蛇,還有若干叫不出名字的野鳥。那或許是山雞,或許是大野鴿,反正看得我和拉布直咽口水。

拉布說他一口氣能吃下四只奧爾良烤雞,我沒有說話,卻條件反射地再咽一口唾沫。我和拉布的胃,這會兒都空的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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