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安頓下來,留下蓮蕊值夜,吩咐她說蓮心就睡在外間小踏上,半夜若是撐不住了,就叫醒她守下半夜,幾個丫頭便簇擁著陸濱柔回房了。
天色已不早,陸濱柔換衣洗漱卸下釵環等,待得收拾好舒舒服服地穿著家常的貼身小衣,倚在床頭大迎枕上,她便想起了一件事。
她思索了下,叫來凝香,問道︰「府里如今是大伯母和母親分管各處的事,你看我帶回來這個丫頭的事倒是告訴誰一聲比較好?」
凝香想了下,道︰「回姑娘,這塊兒原是大夫人那邊管著的,但是姑娘帶人回來這個事,奴婢覺得還是先跟二夫人說一聲。畢竟涉及到姑娘身體安全的事,二夫人是姑娘的母親,若是直接越過二夫人去回大夫人,倒顯得姑娘不懂事了。」
陸濱柔松了口氣,笑道︰「我想著也是。不過畢竟我回來還不久,不大明白咱們府里的慣例,大伯母又疼我,怕萬一做錯了事倒惹得她傷心。」
凝香微笑,柔聲道︰「姑娘懂事,老夫人和幾位夫人都是明白的,必不會挑姑娘這個理去。依奴婢覺得,姑娘倒也不要想的太多了。」
濱柔凝視她一會兒,突然噗嗤一聲笑道︰「是剛才因為表妹的事,我的話把你嚇到了?」
凝香一愣,反應上來她說的事後,方才釋然道︰「奴婢以為姑娘說什麼呢,倒嚇了一大跳。姑娘放心,奴婢也跟了姑娘這一陣子了,知道姑娘的性子,剛才那事奴婢不會往心里去的。」
她解釋完,又道︰「而且姑娘,這件事和那件事不一樣。表姑娘的事奴婢之所以那麼緊張,實在是事出有因,那位……那位您沒怎麼見過,真的跟旁人不同,性子實在是……姑娘雖然不是沒脾氣,但是恐怕沒見過那樣的姑娘家,奴婢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
「好啦好啦,」陸濱柔笑著打斷她,「剛才也是我心里不痛快,我原來在邊城時就遇到過類似的事,當時氣壞了,所以反應比較大,倒是連累你受氣了。這麼說起來,其實你的擔心還是有道理的。」
凝香笑笑,陸濱柔拉著她的手,感嘆道︰「你是跟著祖母長大的,伯母嬸娘她們見了你們這幾個姐姐們也是客客氣氣的,遇事倒是比我想的都寬心……」
凝香被她說的有些惶恐,小聲道︰「姑娘,這個……」
濱柔搖搖手,漫不經心道︰「沒事,我只是感慨下。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不管我怎麼做,伯母必不會怪我的。但是,人和人之間的交往,不能仗著這個,總歸是做事情不給別人添麻煩,大家都舒坦的好。」
她看到凝香臉上有些疑惑的樣子,笑道︰「你是心里奇怪,按說我這活的順風順水再不過了,怎麼會有這樣的感慨,是吧?」
凝香擰了下眉,干脆放開笑道︰「奴婢是個直性子,也憋不了那心事,不瞞姑娘,的確是有這樣的疑惑。」
陸濱柔道︰「大家都知道,我小時候曾跟著父親在軍營待過幾年的……」
凝香點點頭,她接著道︰「你們是不是覺得侯爺是太寵我,帶著我進去玩了?」
不待凝香回答,她便繼續道︰「其實這麼說也對,確實是我央著父親帶我去的。開始他也不大同意,但後來同意了,但是提前就跟我約法三章,得扮作男孩兒裝作他的小廝,除了晚上睡在他的營帳隔間里,其他的沒有一切特權,什麼都得從頭干起。」
「我那會兒巴不得出去見識下,趕緊同意了,但是……真沒想到父親那麼狠啊,真的是當小廝使喚我的。我給他端茶倒水整理兵書,他還嫌我力氣太小,讓我跟著新來的小兵們凌晨便操練去。」
凝香驚訝地瞪大了眼楮,陸濱柔帶著微笑繼續回憶︰「我那會兒才八歲多,實在是有點太小,跟不上那些小兵的操練,有一天就暈了過去。營中的曾軍醫救治我時才知道我是女孩,我才跟他說了實情。」
「曾軍醫和父親關系極好,年紀又大了,看不得我這樣,去找了父親,說女孩兒根本受不住這樣狠的操練,恐落下病根事情就大了,父親這才允了我不去,但他說我即來了軍中,便不能作個閑人,打發我去跟著曾軍醫整理藥材做個小藥童去。」
「後來我便半日去去軍醫帳中,半日留在父親那里,十天再跟著父親回家一趟。周圍人除了父親身邊個別幾個將領外,沒人知道我的身份,縱然有曾軍醫護著我,也免不了被人隨意使喚。這麼過了半年多,連母親都說我懂事多了。」
凝香微微張口似是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下還是沒言語,濱柔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母親那麼極守規矩的人,怎麼可能同意我跟著父親去軍營受苦去?」
凝香點點頭,紅著臉道︰「婢……確實在想這個……」
濱柔道︰「開始自是不同意的,于是第一次去的時候,我們是瞞著她的,到了軍營才返回來報信。後來時候長了她也沒辦法,只好在我回家去的時候更努力教我規矩而已……再說了,我那是畢竟還小,又是扮作男孩子,還有父親照看,邊城那邊,可還有光明正大的女將軍呢。你沒去過那邊,那邊的風氣可比京城松動不少。」
凝香听得驚嘆不已,陸濱柔也來了興致,便細細致致地給她講了些軍中的趣事,兩人笑個不停。
過了會兒,凝香突然垂淚道︰「姑娘這些話,雖然听著極有意思,但是細想想,卻是辛苦的很。怪不得姑娘懂得體恤別人,甚至連對這院子里的下人都如此的好,姑娘這是……吃苦了啊。」
陸濱柔搖頭道︰「這好好的,凝香你這又是哭什麼呀。我那幾年雖然吃了點小苦頭,但有父親護著,其實過的很是開心,而且也見識到了這深宅之外的事情,別人羨慕可都羨慕不來的。」
凝香忙收了淚,破涕為笑道︰「姑娘所言極是,姑娘的眼界,別說我們這些婢子們,就是那些一品誥命夫人們,也是及不上的。姑娘的福分大著呢。」
陸濱柔愕然看著她這樣自說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半晌撫額嘆息,自己拿起書歪著看起來。
凝香事情也很多,見她不聊天了,也招手換來個小丫頭吩咐她好好照顧,自己去忙自己那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