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容提的要求可以說是一件事,也可以說不是簡單的一件事。
我要你破壞與苓國的聯姻。這是延陵容的原話。
喬筱揚哭笑不得,延陵容還真是看得起她。雖然苓國與滇國從未有過邦交,但國主對苓國的看重絕對比表面上可見的多。
首先苓國極北的地理位置讓它與珮國的聯合變得其實極其脆弱,畢竟沒有人願意大動干戈最後只是接下了一個北夷荒涼之地,更何況苓國尤善武器鍛造,舉國重兵。
再者若是能夠聯合苓國,南北夾擊,珮國這一強敵很可能就可以在這一代滇國國主手上終結,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珮國使者自己願意露出破綻,盡管很有可能是陷阱,國主也不可能不去一試,反正最多不過損失一個公主而已。
要破壞這段聯姻遠比延陵容想的還要復雜的多。喬筱揚皺緊眉頭,望著湖面出神,腦海里不斷閃過眾多的念頭,但最後還是沒有抓住任何一個。
「藍田,隨我出去一趟。」被關在帝師府里連思想都會被禁錮的。
「是,小姐。」藍田飛快回答,她隨著小姐在帝師府里悶了這麼久早就待不住了。
帝師府里的人是真心不願意放喬筱揚出府,她一出府就以為著他們的警戒有得再上升好幾個級別,更別說宮嚴一直……可是就連帝師大人都不敢那拿她怎麼樣,他們哪來膽量阻撓一句。
于是在帝師府一眾人不情不願的眼神里,喬筱揚冷著臉步出了帝師府。
紅黃斑駁的落葉在地面低迷盤旋,毫無七情六欲的澀冷的風擦過耳畔。
竟又是一個秋。喬筱揚的長發在風中紛亂,心湖卻像一潭死水,波瀾不起。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有人卻在樓上看你。二樓的茶館,風塵僕僕的一行人剛坐下,就看到太子推開了窗,目不轉楮地看著外面。
「太」
「嗯?」
「公子,您在看什麼?」
「見到了一個熟人。」
「公子您在滇國的熟人?」那人探出頭去,不解道︰「沒有見到季禺啊?」
男子輕笑,「確是故人,只是音容不改笑貌已逝。」
那人更疑惑了,只是不敢再多問,因為他突然覺得太子臉上的表情……嗯這麼說……相當詭異。
說是出來散心,但藍田就沒看過自家的小姐臉色有輕松多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小姐和帝師大人之間怪怪的。看帝師的樣子分明是對小姐有意,帝師可是全京城小姐都想嫁的夫君,為什麼小姐偏偏對帝師這麼冷淡呢?
「藍田你在想什麼?」喬筱揚撿起一片剛落到地面的葉子,看著它在掌心碎成一片片的,再也拼不回去。
「沒什麼,沒什麼。小姐,我們去茶樓坐坐吧。」
喬筱揚不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現在這個時辰茶樓里的人很稀疏,因而喬筱揚一眼就發現了坐在門口的那個人。
面無表情的臉上瞬間有了一絲裂縫,喬筱揚忍握緊了拳頭才有勇氣走上前。
「王大人,您現在的官階應該不只是京城府尹了吧?」王啟心下一跳,勉強咧了咧嘴角,「喬小姐,您真是說笑了。」
「喬家百余口的人命,想必您的官帽也是鮮紅的吧。」語氣里透著森然。
王啟瞬間覺得背後刮過一陣陰風,作為決定證據的文書是他騙喬筱揚畫押的,真要說起來,這喬家滿門的冤魂他起碼得背上一半。
「喬小姐,在下也是無奈之舉,各為其主啊。」
「你的主是季禺?」不知為什麼,明明已經知道是季禺對喬家下的手,她就是忍不住還要這麼問。
王啟是宮嚴的人,但他清楚喬筱揚會這麼問無非是想要知道誰算計了喬家,反正季禺也參與到了這件事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順勢點了點頭。
無言。喬筱揚看也不看王啟地向前走去。
「喬家的債我總有一日會收回來。」
果然。王啟無奈地看著喬筱揚的背影,一起辦案的時候他就知道喬筱揚是個果決的女子,放過她絕對是放虎歸山,但真的要向宮嚴稟告喬筱揚還沒有被處理的消息嗎?希望季禺還願意繼續保下她,有季禺的插手就算是宮嚴應該也傷不到她吧。王啟深深嘆息。
茶館二樓。鳳如華收回看向一樓的視線,直接就是一兩銀子放在來倒水的小兒面前。
「這」小二驚訝,賠笑道︰「客官您給多了,我們店里最好的龍井也只要二十錢一壺,您這一兩銀子得給我們把一天的龍井都喝干了。」
「就上一壺龍井。多余的是賞你的。」另一個人解釋道。
聞言,小二微微伸頭,「客官可是想知道什麼?」
倒是個機靈的。盧蕭輕笑,「那你就給我講講這京中最近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好了,就當是解悶。」
「那您可是問對人了。」小二喜笑顏開地把銀子收進懷里,「要說有趣的事那可多了娶了。白府您知道嗎?就是寧國公府。」
盧蕭隨意點點頭,起了幾分興趣,听傳聞滇國的寧國公是個正直的人。
「幾個月前,寧國公的公子剛娶了親。」小二說的是眉飛色舞,「這不稀奇,那白公子也到了結親的年紀了,可稀奇的是,那白公子竟然在花滿樓里過洞房,把新娘子就這麼扔在房里三天三夜沒回去哩。最讓人驚奇的還不是這個,客官您相信嗎,那白公子竟然拿自己娘子的肚兜做賭注,贏了好幾百兩銀子呢。您說稀奇不稀奇?」
「真的假的?」魯達呼嚕嚕灌下茶水,瞪大了眼楮。
「小人哪里敢騙您?您隨便問京城里的人誰都知道的。」
「確實有趣。」鳳如華輕抿茶水,心下卻發笑,一個高官之後做出這樣喪風敗德的事,整個城的人不引以為恥反而做為笑料,這樣的民風不是道德淪喪是什麼?用不著珮國出手,也許滇國自身用不了多久就能自我滅亡。
「還有嗎?」。魯達起了興致。
「當然有。還是這個寧國公府,曾經出現過一位女神醫呢……」反正也沒其他客人,小二講得起勁。
除了魯達,鳳如華和盧蕭其實沒多大興趣,但他們也沒有阻止,坊間傳言有時候其實更可信。
听到那小二講到寧國府,喬筱揚就有一種莫名的預感,果然不久之後,他就吐沫橫飛那個神秘的女神醫是如何把已經入了棺的寧國夫人又給救活過來。
不光如此,她總覺得那三個人中明顯是主子的那個人有些眼熟。而且經過她的觀察,她敢確定他們三人一定不是滇國人,盡管他們從頭到腳的服束都與當地人無異。
「客官,這是最後一件事了,不過也是最轟動的一件事了。」
「哦?是什麼?」
「您可能也有所耳聞,那就是我們要與苓國聯姻了。」
「聯姻?」一直很平淡的盧蕭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表情,狀若好奇地問︰「怎麼個聯姻法?」
「這還不簡單。就是容公主要嫁給那苓國的太子唄。」小二說完了,告了個罪就離開了。
這時候,盧蕭和魯達卻沒工夫再理那小二,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鳳如華,「公子?」
鳳如華也未曾耳聞這件事,不由陷入了沉思。
而在另一邊,一直觀察著三人的喬筱揚卻不由感嘆,這個世界還真是小,竟然一出門就遇到了問題的關鍵人物。看來傳聞並不屬實,苓國太子貌似不是什麼啞巴啊……
不過現在可不是什麼沉思的好時候。喬筱揚看著鳳如華淡淡開口︰「太子還不走嗎?此刻不走也許永遠也走不了了。」
寂靜的茶館里,喬筱揚的聲音是如此突兀。
「你怎麼」魯達剛說了一半就發現太子竟然真的直接就從二樓的窗子里跳了下去。
「誒?公子,你去哪兒?等等我!」魯達連忙跟著跳了下去。
盧蕭在最後,臨走前,他感激地向喬筱揚行了個禮,「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倒是個明白人。喬筱揚沖著盧蕭點點頭,淡淡地看著三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街口。
「小姐,他們是誰啊?你為什麼讓他們走啊?」藍田一頭霧水。
「你還是不知道是好。」
「哦。」藍田不情不願。
「唉,他們是苓國的人。」
「就是容公主要嫁的那個苓國?」
「嗯。」
「那他們跑什麼啊?」
喬筱揚沒有回答,在杯里續滿龍井,眼底滿是復雜。
她也是從小二講到聯姻之時三人色變中推測出他們的身份的,可她沒想到的是,鳳如華竟然不知道聯姻的事,在結合他現在出現在滇國京都,她哪里還會猜不出珮國使者打的算盤,想來他應該是想讓鳳如華死在滇國,然後再派人去苓國傳遞消息說鳳如華到滇國向延陵容提親,滇國國主不同意而殺了鳳如華,如此一來,滇國與苓國只會徹底交惡。
而滇國與苓國交惡,珮國就徹底沒了後顧之憂,這意味著珮國早就在謀劃著一場戰爭,而現在他們恐怕已經萬事俱備,只欠苓國這一把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