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听說要定駙馬的鏘鏘跑來跟母親說悄悄話,她覺得自己大了,得為父母分憂。
目前為了土地一事鬧得厲害的主要有三種人,第一種是觀念守舊的讀書人,覺得商人一月入斗金,苦讀十年反而保不住田,意見很大,第二種是想趁亂要好處的不入流宗親,第三種卻是在海貿虧了錢賣地籌錢,卻發現原來賣掉的地變得更值錢,心理不平衡,打算借勢找補回來。最後這種人其實以曲庸伯雷家和穎都伯楚家為主,他們都跟風和惠新王湊了一船瓷器和茶葉,尾隨明庭下西洋,賣給大食人賺得滿盆滿缽,到第二船時更是全家上下連僕役都放開手到處集資,想搞筆絲綢大買賣,比佔地又不經踫的瓷器有更多賺頭。誰知船剛行到錫蘭就听聞黑死病,大虞船只一律不得越過桑詹港口,只得就地賣給天竺人,比大食人出的價錢低了一半,還完借款,沒剩多少盈余。不太有遠見的曲庸伯留下京郊田地,把曲庸城的地賣出去。鏘鏘和雷家世子的嫡次女雷霜霜玩得不錯,以高兩成的價錢出面買下,結果去年皇家礦業公司從她手里把曲庸城的地統一高價收購下來,開挖油田。再次決策失誤的曲庸伯怒急攻心,成了反帝大軍里的一個急先鋒。
鏘鏘覺得這事有點陰差陽錯,曲庸伯被忽悠的可能性很大,盡管雷家世子很努力地規勸他爹,但效果似乎並不明顯。因為公主的駙馬家里三代只得虛餃,她覺得自己嫁過去,說不定可以解了雷家的圍,讓腦筋不太清楚的曲庸伯早點抽身出來。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顧辭大驚失色地問,「很多人反對你父皇」
「也不是很多,就是機緣巧合」發現自己可能說了不該說的話,鏘鏘剛才還紅暈滿滿的臉色這會正常了。
「你為了不讓曲庸伯跟你爹較勁,就要下嫁他家」
「反正,遲早是要嫁人的嘛」
「嫁哪個」
「好像,應該是,霜霜她大哥吧」雷震據說。
「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你和那小子很熟」
當娘的受打擊了,外面這麼多事自己都不知道,也沒準備個預案,連女兒有心上人了都一無所知,太失職了
看著平日端方明艷,有時還如小女孩般爛漫活潑的母後一臉自責擔憂,又掩飾不住地吃醋和好奇,鏘鏘噗嗤一笑,大方地說,「我們都大了嘛,當然要想著給您和父皇分憂。不是有私情,就是覺得他人挺好,若要嫁了也不錯,對各方面都好。」
身為神宗膝下唯一的公主,她打小就見多了繞著她獻殷勤的男孩,駙馬一族無實爵的宗法一出,那些人跑得比誰都快。雷家嫡長子雷震一表人才,風評不錯,一如既往地不卑不亢。像他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只是沒人如他一般,肩負家族重任還願意為將來有資格求娶而努力,甚至曾主動提出願意出繼。曲庸伯鬧出事來,雷家倒是一致贊成他尚主,或許雷老太爺也是看著有這條後路才敢放肆,她故意疏遠他們兄妹,雷震一意說服祖父家人,約束下人,並未上趕著或讓雷霜霜靠過來求助。
這樣的處事態度,蕭彤覺得夠資格做駙馬了。祖母也就此人情況問過祖父和曾祖父,大家考察之後都覺得不錯,也算給曲庸伯家一個台階可下,她才來跑來跟母後坦白。沒想到外面的事情父皇全瞞著母後,這下被她揭蠱了,一會還得去和父皇好好討饒才行。
和女兒說完私房話的顧辭把錯過漏看的報紙找來細細瀏覽一遍,看到報紙對老公大肆批判的內容,民辯論戰已趨于白熱化,扭頭不解地看著藝青,「這是在做什麼」
身為所有中華產業的總經理,藝青絕對是和袁懿商量好了才這樣推波助瀾。
「問題遲早會出現,早點解決總好過措手不及。」
藝青說得輕描淡寫,實則這次的效果有點超出他和袁懿的預計。
之前顧辭總會提經濟制裁,但對于有田有奴的人家來說,斷其財路幾乎不會對日常生活有什麼影響,頂多收入豐儉不同而已。所以他和皇帝選了幾處為試驗之地,看看威力。他提議先大量傾銷南亞來的米糧和糖,還有流鬼高麗等處的鹽,將這些物品的價格壓至低于當地水平,再高價收地,為開辦店鋪興修道路招募人手,如此一來果然吸納許多農民轉來做雇工,用工錢買的糧比自己辛辛苦苦種一年便宜,還不用交租子。這些官紳豪族頂不住壓力,漲價雇人又虧得更多,非常不劃算,紛紛怨聲載道。穎都伯還算有眼光,立刻派人去往貧困之地招人,或改種其他作物,即便賣地也留良田,再不然借通運河和西運河之便開始做生意。曲庸伯就糊涂多了,自以為和惠新王同仇敵愾,蹦得歡。而真正別有所圖的人,若再不把事鬧出來,今年恐怕連送節禮的錢都得去銀樓借了。
顧辭嘟嘟嘴,不滿地抱怨,「你這是出師了,就把師傅丟一邊哦」
藝青笑而不語,拿來一份關于雷震的資料讓她過目,讓她轉移注意力。
為了緩和當前矛盾,在皇後的限制下,工造局把一大堆船舶訂單押後,優先保證農用機械的生產。原本想等著輪胎試制成功才大批量投入本土市場的拖拉機現在提前推出,包括可以用畜力帶動的半成品,以後大不了免費換輪子嘛。其次是代替畜力的三輪車也要加緊研發了,爭取明後年可以大批量推出。其他中華產業的支持重點可以先集體向南洋和澳洲傾斜。靠工業研發促進糧食等必需品的產量才是保證經濟不發達地區穩定發展的基礎,不然肯定要出大問題。
正式定名為耕犁機的簡易拖拉機銷量一下猛增,從東北黑土地的使用情況來看,基本上代替十人干活不成問題,哪怕是牛馬拉的也能節省三到五個勞動力。據估計,在明年春耕之前,會迅速在江南富饒之地普及,而通過商人們,最遲明年中可以推廣到邊遠地區。工部也將灌溉作為明年重點,以期增加畝產。
趙主編在報紙上為自家位于廣陵城的水田發廣告募工,更以穎都伯為例,盛贊其去往隴南城、隴西城和武都城招募佃農的善舉,還介紹他家改種甘蔗後開了制糖作坊,壓榨之後的甘蔗渣還可以用于養豬,甚至賣予丹青閣研制新種紙張。
這些舉措讓許多人閉嘴了,加之現實如此,不知變通只會越來越窮,熱血學子們很快調轉槍頭,去抨擊死腦筋的地主不知人間疾苦,只圖一方安穩,不願放眼四海,救萬千黎民于水火。
神宗十六年的重陽節,大虞唯一嫡公主蕭彤賜婚曲庸伯嫡長孫雷震,易雷家二品伯爵,由原世子雷彬任從一品鎮國將軍,駙馬特賜二品輔國將軍。之前因為賣掉出產猛火油的田地而憤憤不平鬧得最凶的曲庸伯本人,光榮下台一鞠躬。穎都伯想效仿雷家,願讓唯一的嫡孫女入宮。神宗很有閑情地招了老伯爺來問話,您老人家這是又看中我哪個兒子了楚老太爺當場跪地不起,自陳孫女鄙陋,不敢妄想高攀,回頭打報告申請讓嫡長子襲爵,給各兒子分家,中風臥榻,頤養天年。
民辯之事告一段落,種種措施使得之前非議皇帝之人成了笑話。
隨著出國淘金的熱潮席卷全國,和工業機械產業的一點小起步,西北部的兩軍也傳來好消息。
容臨和關三才分別在康居草原以北扎下據點,一個位于橫穿橫亙山的伊賽特河畔,另外一個是康居草原北部台地的北麓,從齋桑湖沿額畢河額爾齊斯河北上即可到。顯然兩處都是按著顧辭指定的葉卡捷琳堡和鄂木斯克的位置而找的,神宗直接下令兩地都要佔下,因為中間有個巨大的油田。前者定為元儀城,後者是安儀城,用大虞朝最尊貴的母女倆封號為名。至于原本生活于其間的哥薩克土著汗國,要麼收編起來,送去打圖瓦部,要麼拉到元儀城修防御工事,潰敗的哥薩克人大多被迫退到橫亙山以西,和喀山的蒙兀人,也素亥手下最勇武的大將別兒月兌月兌爭口吃食。
燕然山和瀚海周邊那些被勸降的游牧、漁獵民族,根本不用鎮北軍動手,看到虞兵探馬就下馬,高舉雙手,伏地求包養,攜家帶口牽牛羊,投奔庫倫而來。這兩年的干旱和雪災使得他們沒太多選擇,除了向更苦寒貧瘠的鮮卑荒野遷徙,便就只能往南投靠重新出現在這片地區的中原人,老老實實地和他們互貿互市,換取糧食和棉衣。
鐘鼐已基本肅清金微山東南的閑雜部落,帶著文理侯族人,在燕然山的兩條大河交匯處,最初的烈蠻部老巢扎布哈烏里雅蘇台搞起了羊毛和牛羊肉生意,連銀行都有了。翟竣在金微山和燕然山之間與圖瓦部數度交鋒,一擊即中,一勝即走,將他們大本營逼入唐努山以南那幾個大湖組成的盆地里,等待東邊庫倫的鎮北軍和唐努山以北的林中百姓一起圍剿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