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嶺一直神色不明地看著安萍兒,安萍兒則努力保持著面上的平靜。直到安萍兒就快要保持不住時路嶺終于拿定了主意︰「查那個女嫌犯、查那些在茶寮里閑聊的人,這都太耗費時間,而且就目前情況來看查不到有用的東西,不劃算。」
安萍兒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氣,而表面上一點都沒顯露出來。「不查女嫌犯?那咱們查什麼?」
「回福陽縣,繼續查那具焦尸、查馬忠,他們才是此案的關鍵。」
「就這麼回去了?」安萍兒的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安捕快有何想法?」
「路大人,能不能把您帶來的長隨派兩位來金蟒縣?就算暫時查不出東西來,至少得盯著那個嫌疑犯小妾,可不能讓她出了縣衙就消失掉。」
路嶺本來只是禮貌性地問問,沒想到安萍兒還真有想法。「既涉嫌勾結匪徒搶奪主家、又以家奴的身份外逃,哪一條都夠定那個女嫌疑人的罪了,她能逃去哪里?她近幾年還有機會出獄嗎?」
「那個涉嫌勾結匪徒的事,只有自稱的人證、沒有物證,而且匪徒一個都沒抓到,簡直可以稱為子虛烏有,金蟒縣的縣令就算再糊涂也不能就這麼著判那女人的罪,否則御使還不彈劾死他?」
路嶺沒說話,只是看著安萍兒,等待她後面的話。
「至于說逃奴嘛,只要主人家不追究,縣衙也不會判罪的。」
「主人家為什麼不追究?」路嶺準確地捕捉到了重點。
安萍兒略心虛地回答說︰「昨天在來金蟒縣的路上,那小妾一直哭、一直說她是被冤枉的,還說她不想死、不想被定罪。我看她怪可憐的就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務必要見到那個小富商的面,懇求他不要追究逃逸的事。那個女人年輕、有幾分姿色,而且還是新來的,想來那個小富商還沒過新鮮勁兒呢,只要被她哀求一番肯定就改口不追究她逃跑的事了。清官難斷家務事,縣令肯定也知道後宅女人爭斗的官司根本斷不清,只要家主不追究,那女人很快就能被放出來。」
「安捕快還真是善心菩薩呀。」路嶺的話里滿滿都是諷刺。
安萍兒略訕訕。「路大人,當時我也不知道後邊的事呀,只想著一個比我年齡都小的女子要在深宅大院里求存太艱難了,這才給她支了一招。我也是被她給騙了。」
路嶺沒再說什麼,只是在心里感慨著「騍馬不上槽」的老理真是一點都不錯。女人就是女人,當了捕快也不像樣子,心太軟、而且還意氣用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可憐?這世上的可憐人多了去了,你能幫幾個?
安萍兒從路嶺的眼神中看到了輕蔑的神色,雖然被輕蔑不是好事,但在當前這確是好事,證明路嶺還在持續低估自己,那自己糊弄其他來難度會降低。安萍兒假裝出一些可憐兮兮的意思,說︰「路大人,事情已經到這步了,沒辦法,還是派兩位長隨來金蟒縣盯一盯那個小妾吧,至少得盯到咱們在福陽縣那邊有進一步進展。」
路嶺搖頭,安萍兒越是想在金蟒縣拖延時間、越是想把他的人手往金蟒縣這邊派遣他就越不想在金蟒縣再耗下去,必須跟這個水貨女捕快保持意見相反。而且吧,這個女捕快的積極態度多少有些讓他起疑了,質疑安萍兒用心不良,至少是在耽誤自己的辦案時間。「安姑娘,我這邊現在派不出人手,兩位長隨在繼續監視馬忠,另外兩人在追查義莊出現的那個青年男子。你若有合適的人,盡可以派來。」
「唉,我哪里有什麼合適的人能派來金蟒縣盯人。」然後安萍兒開始嘮叨福陽縣的捕快是如何人少事多干活累的,大有在刑部特使面前倒苦水、請求加薪加人的意思。
路嶺以不變應萬變地給搪塞過去了。
一夜無話,安萍兒和路嶺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了福陽縣,將查到的事向周遠良做了詳細匯報。
周遠良低聲沉吟︰「金蟒縣。」
路嶺略疑惑。「周大人,金蟒縣這個地點有問題嗎?」
周遠良故作輕松地說︰「噢,沒什麼問題,我只是在想福陽縣南面、北面、東面都有毗鄰的縣城,為什麼這個疑似西海國太子的人剛好出現在東邊的金蟒縣。」
路嶺對福陽縣的地理到沒什麼深刻的研究,于是問周遠良︰「這金蟒縣與其它兩個鄰縣相比有何特殊之處?」
「如果想從福陽縣去京畿府的話,途徑金蟒縣比走另外兩縣要快上很多。」
「京畿府?」路嶺立馬明白了周遠良的意思。
二十萬兩的銀子,這可是一筆巨款,兌換的人絕不可能是為了日常生活所用。聯想到周遠良先前講的祁耀青想請中州國這邊出兵助他回國繼位的事,路嶺猜想祁耀青這是準備去京畿府用這筆錢賄賂什麼官員,通過該官員就他的請求轉達當今聖上。
不對,祁耀青兌換現銀應該是要初步買通什麼人,該人應該就在金蟒縣、福陽縣這一代。至于他想買通的京畿府的什麼人嘛,大可以到了京畿府再次兌換銀票,沒必要在金蟒縣就兌換出一大堆銀子背著。
路嶺偷偷瞟了周遠良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莫不是祁耀青兌換現銀是為了買通戶部尚書的公子?既然拜托他寫信回家這事被周遠良給含糊過去了,心急的祁耀青沒準就想用銀子打倒這位周府公子呢。至于為什麼去金蟒縣兌換而不在福陽縣兌換?也許祁耀青不想在福陽縣留下賄賂官員的痕跡?
嗯,一定是這樣的!路嶺很容易地就說服自己相信周遠良是連接在西海國太子和朝中重臣戶部尚書之間的掮客,目的是以權謀私。哼!朝中官員不是一向如此嘛,就算是風評一向很好的周尚書也架不住有個不爭氣的兒子呀。
懷才不遇的路嶺在涉及到當朝官員、尤其是當朝的高級官員以及他們的家屬時就很容易產生偏激情緒,而這種情緒遮掩了他的思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周遠良的「京畿府」三個字給帶跑偏了。
一個準備兌換大額現銀然後去京畿府的人就一定是祁耀青,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