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森然,長官部大宅門口,值夜衛兵手中緊握的機槍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凜然的寒光。
靜殊目光在那槍支上一晃隨即繞開,心里不禁暗嘆一聲,她最終還是適應不了這種懾人的光芒。
指引衛兵在門口喚道︰「醫生小姐,請往這邊走。」靜殊點了點頭,雙手攬緊大衣,隨他步入這警衛森嚴的長官部大宅。
宅內安靜如許,遠處的屋宇在這漸籠的夜色中變的影影幢幢,靜殊環視了下周圍,嘀咕一聲,這就是浩森他們的大本營?太靜了。
路上偶爾會踫到巡邏兵一隊一隊走過,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這寂靜里顯得格外醒目。
待到里苑,才漸漸有了人聲,衛兵在前面離她三步外走著,時不時扭頭狀似無意地瞧她一眼,靜殊在他第五次扭頭後終于奇怪地模了模臉,她臉上有什麼嗎?
那衛兵見她這個舉動,趕忙回頭一本正經走好,靜殊瞧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身上還殘留著稚女敕的孩子氣息,心神一轉,大概知道他為什麼看她,不禁嘴角微微翹起,出聲打破沉默道︰「還遠嗎?」。
那小衛兵一呆,半天才反應過來靜殊是在和他說話,臉龐微微一紅,停下半步,道︰「不……不遠了。」
靜殊微笑︰「你們長官平時晚上辦公到幾點?」
小衛兵搖搖頭道︰「沒有確定時間。」
「哦?」靜殊瞧他。
小衛兵不敢看她的目光,低頭看路道︰「我們長官軍務繁忙,休息時間本來就是有早有晚。有時是通宵不睡。」
靜殊點頭不語。那小衛兵看她一眼,趕忙轉開目光道︰「你是陳部長派過來為長官看病的嗎?」。
靜殊一驚︰「你們長官生病了嗎?」。
那小衛兵看她吃驚。眼神不禁露出茫然道︰「你不是醫生嗎?不然你這時候來這里做什麼?」
靜殊呼出一口氣,原來這衛兵誤以為她是來給浩森看病的。這一個誤會來的,真把人嚇一跳。
不過,她的來意實在不好和他說,靜殊含糊不清答應著︰「嗯嗯嗯。」
那小衛兵奇怪地看她一眼,眼神不明,不知怎地,忽然臉色一肅出聲道︰「醫生小姐,希望你只是做好你分內的工作。」
靜殊滿頭霧水,不知他為何忽然變臉。還有「只做好分內工作」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小衛兵見她不答,又急言令色補充一句︰「我們長官是有未婚妻的。你們都好自為之。」
咳,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靜殊猛然醒悟,原來這衛兵又來一個誤會,不過也是,這夜色漸起,一個美麗的女子只身來長官部……呃。
但是,等等,他說的是「你們」。
靜殊心里一抽。抬頭問他︰「還有女子來找你們長官?」
那小衛兵憤憤一句︰「還不就是……」
「大小姐。」正在這時,前方陰影處突然走出三個人打斷了小衛兵的話頭。靜殊霍然抬頭望去,見打頭的正是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的副官陳岑,這次浩森來此。父親為保萬一,特意派他來貼身保護浩森的。
「陳大哥。」她抿唇一笑。
陳岑接到衛兵通報時還有幾分猶疑,不確定這位軍醫部姓李的女醫生到底是不是他們家大小姐。所以急忙前來迎接以便探個究竟,直到剛才在遠處看到玉然而立的身影的一剎那。他才確定原來真的。
「大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陳岑還在震驚中緩不過神。
靜殊輕笑︰「此事說來話長。改日再慢慢告訴你。我今天來找浩森是有急事,你先帶我去見他。」
陳岑點頭,不再過問,急忙引她上前。想來軍長並沒有把小姐來前線的消息告訴過他們,浩森和他一樣還不知道小姐的來臨,那麼他一會兒見到小姐會不會和他一樣震驚呢?陳岑嘴唇抿起。
靜殊正欲前行,卻忽然頓住腳,轉頭向剛才領她進來的小衛兵道︰「對了,你剛才還未說完,那個來經常找你們長官的女子是誰呢?」
那小衛兵早已經被陳岑對靜殊的稱呼驚得目瞪口呆,陳岑的職位他們這些小兵都很清楚,是軍長大人的貼身副官。這會兒這個美麗的女醫生卻被他畢恭畢敬稱為大小姐,那麼她的身份是什麼已經呼之欲出。他呆住了。
靜殊看他對她的問話沒有半點反應,只好搖搖頭,轉頭離去。
剛才在陳岑身邊跟著的一個士官,待靜殊和陳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伸出手拍拍這個小衛兵的肩膀︰「哎,小龍,回回神。是看到軍長小姐太美了嗎?呆成這樣!」
原來這個小衛兵叫小龍,他被士官推得一怔,終于回過神來,見周圍只剩士官和他兩人,這才抬頭眼和鼻子皺作一團,欲哭無淚道︰「大哥,我犯錯誤了。」
士官撲哧一聲笑出聲道︰「犯啥錯誤?見到軍長小姐犯錯誤也是美的吧。」說完,哈哈一笑。
小龍愁眉深鎖︰「這位醫生真是軍長小姐?那我真是犯錯誤了。」
士官不知道他口口聲聲所犯錯誤為何事,只是拍著他的肩膀,道︰「行了,行了,我听陳副官說起過,軍長小姐為人很是和氣,你一個小兵能犯啥錯誤,她不會計較的。」
小龍幾乎要哭了,道︰「再和氣的人也擱不住我那樣說啊,我說有別的女人來找我們長官。」
「什麼?」士官怒目圓睜,大喝一聲。
小龍被嚇得肩膀一聳,後退一步,不敢抬頭看他。
士官緊跟他向前一步,罵道︰「你嘴巴怎麼那麼快啊!長官一世英名都讓你給毀了!軍長小姐是長官的未婚妻,你竟敢在她面前說這個?!」
小龍怯怯抬頭︰「所以,我說……我犯錯誤了。」
士官一個大掌拍向他的頭,恨恨道︰「真要被你氣死了,你說你們這些新兵蛋子,沒事整天嚼什麼舌根,跟一個個婦人似的。老子還沒帶過你們這樣的兵!丟人!」
小龍在他面前承載著他的唾沫星子,不敢言語一聲,等他掐著腰罵夠了,才一抹臉,問道︰「大哥,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士官一吼︰「還能怎麼辦?涼拌!」說著,抬步向長官部辦公室疾步而去。
其實,他已經想好了,他和軍長小姐說不上話,但是他可以先和陳副官通通氣,別因為小兵的一句話搞得長官和小姐不高興了。說起來,來找長官的那位小姐也是有點身份,不就是這次閩孫聯軍那邊過來的聯絡員嗎?長的極其妖嬈多姿,但是穿上軍裝卻又是那麼威嚴,真是一個矛盾的女人,卻又讓人聯想非非。哎,只是這麼優秀的女人,他們長官徐浩森愣是一點心思都沒有,他們這些和他關系緊密的都知道,他一顆心全在他的未婚妻也就是剛剛那位軍長小姐身上,所以,若是軍長小姐當真誤會了,他們長官才真冤呢!
他這一走,只留得小龍在這夜色里悔的腸子就要斷了,愣了半晌,才轉頭回大門而去,他要回去找他的小兄弟們商量商量,該怎麼填這個禍!他嘴怎麼那麼碎哪,他氣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
這邊靜殊跟著陳岑向那遠處一個光亮的屋宇走去,陳岑指著那門外有衛兵站崗的屋子道︰「浩森就在那里面。」
靜殊心里突地一跳,一種多日不見的激動和緊張向她襲來,她知道那是思念。她深呼吸一下,看向那個光亮所在。
陳岑側頭看她,半晌嘴角輕輕勾起,忽然道︰「浩森他雖然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他很思念小姐。」
靜殊聞言臉龐一熱,心跳更加迅速,抿嘴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說什麼,一會兒才道︰「是嗎?」。
陳岑點頭,嘆了口氣,道︰「所以,小姐不要把那些閑言閑語放在心上。」
閑言閑語?靜殊不解地側頭看他,這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剛才那個小衛兵說的話,原來他剛才也听到了。說起來,她剛才根本就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即便她剛才頓住腳反問那個小衛兵,也不過是逗他玩兒而已。
但是這會兒又被陳岑提起,這事兒就有點意思了,難道男人們都不知道有一句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嗎?看來是真的有別的女人來找浩森。
「是誰?」靜殊頓住腳問道。
陳岑目光向靜殊一觸,老實道︰「是閔軍派過來的一個聯絡員,她不知怎麼的,時時來纏浩森。」
靜殊眼光微轉,輕輕一笑︰「哦?有意思。」
陳岑咳嗽一聲,看她道︰「但是,浩森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小姐放心。」
浩森什麼樣,她自然清楚。靜殊撲哧一笑道︰「瞧把你嚇得。」
陳岑不好意思地又咳嗽一聲,道︰「不是嚇,是怕大小姐誤會浩森。」
靜殊嘴角一翹︰「听著我像個母老虎。」
呃……陳岑抹了把腦門上驟然而出的密汗,急道︰「大小姐,我不是這意思。」
看著他著急的滿頭大汗,靜殊實在不忍心再逗他,好笑地向他揮了揮手,重新看向浩森的辦公室,道︰「那個女人今天不在吧?」
陳岑趕忙搖頭︰「今日不在。」
靜殊點頭,那就是說改日她常常在,呵呵,看來她來了一個對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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