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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霽的臉色微微僵硬。

理論上,他確實是沈真人的弟子。但徐徹不是。他能稱徐徹為師兄,只是因為他結丹了,按照修仙界的習俗,除了直系師輩,其他修士都按照修為論交。

現在這個「徐復」的說法,可是給自己降輩啊!

「我師父姓沈,諱固。」覺得怪異歸覺得怪異,秋霽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邊說,一邊用了一個小法術,「我資質和師父不同,師父其實也沒真認我做弟子。」

「師父果然還活著?師父在哪兒?」徐復看到沈固教導弟子時做演示的慣用小法術,早已經激動起來,連忙追問。

秋霽的腦袋轉得很快。

這個「徐復」多半也是修煉了類似的煉神之法的。所以听到了他的話立刻就知道是在說自己。而這煉神之法修煉得相當隱秘,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偏他說起來的態度又很坦然,就讓徐復產生了誤會。

——這樣的話,這位的思維和處事方式,和「徐徹」也一樣是很相似的。

換個不那麼清醒的修士,很容易因為他知道了自身的秘密而憤怒。

現在麼……

沈固的腦袋一轉,下了個大膽的決定,「我師父當然還活著,之前曾說過他準備去紫霞門。後來就沒听見消息了。」

徐復一下子松了口氣的樣子。

秋霽默默松了口氣。

看起來,浮夢大陸的這個紫霞門,雖然高高在上,但行事手段頂多就是強硬,稱不上殘暴。顯然徐復一點也不擔心,找上紫霞門會丟失性命。

「看來師父能得償所願了。」徐復松了口氣的樣子。

秋霽的腦袋繼續飛快轉動,推導這些反應背後的訊息——之前坊間並沒有人提到天霞門門主沈夫人的風流事跡。也並不曾提過這「沈夫人」一名的由來。只說徐復是她的弟子。

現在徐復又直接說沈固是他的師父。

那麼基本可以確定,按照設定,沈固很早就離開了,而且離開的方式,讓人覺得是「不見尸體的死亡」。在那之前,他就算不是天霞門的門主,也是天霞門的重要高層。和蘭靜秋依然是道侶。

秋霽想著,就不在面上說話,而是面上冷淡,直接傳音,「我進城後已經拜見了沈夫人。」

此外一句話不說。

可徐復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的眼神變化,被秋霽看在眼中——如果是那位徐師兄,因為神識著實敏感,又修煉了相關的法門的緣故,自身的情緒其實也容易波動。他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為,但沒那麼多心力死死控制住眼神和表情。

現在這個,連這樣的細節,也「繼承」了呢。

他好奇的是——沈夫人那邊對沈固的態度和說辭,會不會有變化?如果有改變,是「之前對陌生人有所隱瞞」還是「隨之改變」?

徐復臉上很快恢復了正常,「師兄我有事要回門派,日後再來拜訪師弟。」

這是個有趣的說法。若是認定了秋霽是沈固的弟子,那麼就算是資質不同,也該帶他回天霞門去,或者說,找個法子來試探他話的真假。

前者單純些,後者城府一些。

但他偏偏說是「日後拜訪」。

秋霽注意到他之前的不同,卻只在心底嘆息,見徐復轉身要走,這才問道,「徐師兄前往紫霞門求藝,不知為何匆匆折返?」

徐復的臉色又變了變,搖頭道,「且不能說。」

說完,似乎生怕秋霽再問什麼,掉頭匆匆的走了。

這彩雲坊的目光,一大半就跟著徐復走了。卻也還有一小半,就這麼落在了秋霽的身上。一來,秋霽的鳳華氣度,讓人注意到了就難以忽略。二來,則是之前短短幾句話披露的事實。

只是連徐復的歸來都顯得疑竇重重,倒是還沒有人特意跑上來和秋霽攀談。

秋霽自然也不耐煩應對這些人——之前消息是打听得夠夠的了。

當下就和勉強算是熟人的兩人回到了小院子里。

神識還在外面捕捉消息,倒是很快就捕捉到了能和推測印證的消息。

沈固已經消失幾十年了,彩雲坊的本地人也多半模糊了記憶。但只要被提起,就還是有人記得的。已經普及開來。

沈固果然是是去應對「災獸」的時候深入「大裂縫」,因此失蹤的。

人人都說死了。

但他是曾經去紫霞門學過「紫氣」這門法術的。

不會被毒氣侵害。

要說能夠撿回一條命,也不是沒可能——保不定曾在大裂縫里被封印了幾年,失了記憶?畢竟,就算是不想要自家夫人了,也還有個王城第一派的基業需要執掌呢。

等到恢復了記憶,卻只剩下了求道之心?

坊間都已經有人用這個猜想,腦補出一出大戲來了。

听了那樣的大戲,倒是又有更多人,把注意力從徐復的身上轉移了開來。

但是,這樣的趨勢,在差不多半天之後,天將將入夜的時候,又再次改變了,因為有消息從天霞門之中擴散開來。

——徐復告訴他的師父沈夫人,他是被紫霞門真人送回!

他說他在紫霞門的試煉之中,意外看到了將至的劫數,引發了紫霞門真人的重視。說是浮夢大陣在王城區的這一片出了差錯,可能會引發糟糕的變化,紫霞門真人將他送回報信,自己正在城區周邊尋找差錯所在!

這消息是真的麼?

浮夢大陣當真出了差錯,還是在王城區附近?

這個消息,可比數十年前的恩怨情仇轟動多了。

也很快就有人提出了旁證——

徐復回來的速度可太快了。

紫霞門雖然距離王城不算太遠,可這麼快就回來,如果單靠徐復自己的力量,只怕是得不到聚氣坊就中途折返。

因他還沒有學到「紫氣」,在城區之間的荒野,紫霞門與王城區之間的荒野,都沒有辦法驅動靈器趕路,因為得不到補給。

紫霞門那邊,和王城區之間,也並沒有傳送陣。

要說是紫霞門真人送回來的,還多兩分可信度。

而不管彩雲坊的人是如何將信將疑的擴散著消息,秋霽坐在院落中听到這個消息,卻是全沒形象的嘆了口氣。

「這有什麼不對?」烏溯卻沒听出問題來。

秋霽端起客棧那普通的茶喝了口,眉宇間有幾分郁色,「還真不知道是好消息,或者壞消息。」

「怎麼講?」

秋霽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了,「我那位師娘,也就是‘沈夫人’,是個,道心相對純粹之人。金丹之前努力修煉,歷練也是門中安排。金丹之後正式與師父結成道侶,在丹藥相助之下誕育了師妹沈櫻。雖說有丹藥相助,也難免有所損傷。接下來自然就是恢復自身。門派中事,莫說無心,就是有心……與慕氏之間的關系愈發惡化之下,也不能讓她從無到有的練手。」

別說身為儒修的烏溯了。

就連桓綜茗都听出了秋霽不願意明說的東西。

——這位沈夫人,想來在沈氏的時候,完全沒有展露過想要執掌門派事宜的心思。

也沒有這樣的經驗。

但他們之前見到的沈夫人,可是這座王城的實權派之一。完全不像有什麼不樂意的樣子。

「好消息是,可以確認了,他們並沒有在這里真正的生活上幾十年?」烏溯嗤笑。

如果真正經歷了那麼長的時間。

要麼沈夫人治理門派的能力該有上漲。

要麼徐復就應該模透了師父的能力,會尋找更隱秘的方式來「傳信」。

他不可能是一開始就想要讓消息從天霞門中輕易流出的。

「壞消息是,他們的記憶,看來會受到外力的操……影響。」烏溯繼續道。

秋霽神情復雜的點了點頭。

撇開那些許違和之處,這個王城,王城中的民眾、修士,都顯得太過真實。在神識之中也沒有氣息上的違和感。

如此真實的環境,記憶卻受到影響。

這就太可怕了。

「听傳出來的消息……」烏溯模著下巴道,「他發現‘劫數’在我們……之後,沒多久。從我們幾個的情況看來,我不得不懷疑……」

「有關。」一般不吭聲的桓綜茗接口。

臉色依然還算不差。

烏溯看向他。

桓綜茗伸出手指,往周邊劃了一圈,又對著秋霽和烏溯指點了下。再指點了下傳說之中紫霞門的方向。

烏溯教導他也算是有段時間了。

當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是針對我們的布局,我們已經入局了。如果是之前猜測的封印問題……我們也已經入場了。且多半不會再有後來者。」

所以,怎麼都該有事發生了。

打破浮夢大陸的平靜。

很快又有消息傳來,徐復已經被連夜招進了王宮。同時,已經有不少彩雲坊的修士,不顧天色問題,連夜出了城。

說起災劫,就是大裂縫,災獸。

還有一個傳說中的紫霞門真人。

對「浮夢大陸」的所有修士來說,那都是機緣所在。

秋霽本來倒是不急。

但他的感知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又始終關注著天霞門的方向。當沈櫻也「偷偷」離開天霞門,準備出城的時候,秋霽到底還是坐不住了。

盡管沈氏稱不上是他實質上的師長——他更多靠傳承——但他對沈氏還是十分感激的。

沈櫻又是目前沈氏唯一的血脈。

她的資質其實還很不差。

經過那麼多事,他還當她成長不少。誰知道,這次到所謂的「浮夢大陸」來,倒是恢復了最開始的天真驕傲。

「我得去看看。」秋霽宣告。

桓綜茗本想來說什麼,但到底沒說——他的感覺是沒問題的,但秋霽未必信。就是他,也不能肯定的說,在這浮夢大陸,死亡的界限到底是什麼。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烏溯。

烏溯糾結了下。

「要麼我們一起去?」烏溯這話不是和秋霽說的,而是和桓綜茗說的。烏溯當然很明白桓綜茗能力的意義。這是個寶貝,需要保護。但是,他這輩子也都沒踫過這樣的,之前只存在于史書中的冒險啊!

桓綜茗無語的看了看烏溯——拜托,沈櫻那些人,在這里,死了也不是真死。但我們幾個,死了那就是真死!

他還是點了點頭。

一個人。

在大劫將至的情況下,他對自己的未來一點也不樂觀。

秋霽當然也沒意見,三個人于是就又結伴。

在烏溯的詩詞掩護下,悄咪咪的離開了客棧。然後又離開了王城在彩雲坊這邊,半夜也不關閉的城門。

沈櫻倒不是一個人。

她還帶了三個所謂的「天霞門弟子」,只是秋霽一個也不認識罷了。他們離開了王城,很快就坐著一張長綾狀的靈器飛走了。

只要不僅如此荒野,還是有微薄靈氣的。

而到了這樣的地方,人煙稀少,秋霽和烏溯的感知自然也跟著擴大了不少。也不需要擺明了跟蹤,神識鎖定之下,就不容易跟丟。

他們其實也是想要找「紫霞門真人」的。

只是,還沒等他們感應到「紫霞門真人」的存在,某個地方,就先有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

斗毆還是其他?

秋霽敢肯定,听到這聲動靜的,出來「夜巡」的修士,都會往那邊靠攏。

果不其然,距離那聲慘叫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已經有三四件飛行靈器,進入視野之內了。包括沈櫻的長綾在內。

只是沒人來得及敘舊或者其他。

一聲慘叫過後,很快就有慘叫聲接二連三。看起來,這番變故,還是來勢洶洶。

于是,不少照明之類的法術也扔向了天空。

這里沒有照明珠,照明法術倒是十分不缺。

一大片的地方被照得亮堂堂之後,隨大流的秋霽三人也就跟著看到了慘叫的制造者。

那是由稻桿之類的東西扭結成的身軀,若非組成身體的稻桿還綠油油,一看就汁水豐滿,那形象……

「好凶殘的稻草人!」烏溯不是戰斗派,看著那倏忽長短,如利劍般刺向天空的「稻穗」,發出由衷感慨。

「不是。」秋霽一臉懵,「你們之前听說的‘災獸’,有長這個模樣的嗎?」

「都說是‘獸’了。」烏溯毫不猶疑的回答——別說得你好像自己沒打听一樣。

「所以?」秋霽很郁悶——為什麼和他們植物系過不去?

之前就沒听說過有「植物」類的災劫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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