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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四叔一事,阿芫真正覺得心涼了。來自親族的威脅,令她覺得惶恐,她不禁懷疑還有什麼人值得相信。

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人在明處暗處覬覦著她僅有的一切,在他們看來,她風光無限,擁有世間女子最渴求的一切,卻不知道,她手中握住了多少,另一只手也就失去了多少。一兩個姝兒靜兒可以逐走,若是往後再有十個百個姝兒靜兒,她又該怎麼辦?她還需要提防多少人,多少次的明槍暗箭?

阿芫偏頭看他,那個在燭火下徹夜批閱奏章的帝王,他疲倦得厲害,臉頰清瘦了許多,側臉的輪廓仍舊如刀刻般分明。

即便恩愛不衰,她能一生一世留住元乾的心,可是眼前這個男人,首先是雄霸天下之主,其次才是她的。她與江山,在他心中的分量,她從來不敢妄自去揣測。

那些恩愛榮寵,一朝擺在江山社稷面前,不過鴻毛而已。

卸去脂粉釵環,阿芫披散著長發,怔怔地坐在鏡前,凝視著一盞琉璃宮燈出神。

元乾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默然看著鏡中的人,沒有言語,眼神似深淵。

良久,他嘆息一聲,接過她手中握著的玉梳放在妝台上,將她輕攬入懷中,手指穿過她濃密的長發。

她支撐了許久的倔 意氣,在這一刻化為烏有,只剩下深深的疲倦與辛酸。

「阿芫,」他輕聲嘆息著說,「我不會納妃,我只要你,只要你就好……」

她忽然不敢往下深想,以為這片刻的幸福只是幻境,因為她知道,一旦她當真了,等待她的,就是萬劫不復。

眼淚忽然如斷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而下,元乾見此,忙拭去她臉上淚痕,「阿芫不哭,不哭好不好?」

發泄過後,心中郁結疏散了許多,阿芫漸漸止了哭意,轉身回抱住他的腰,側臉貼著他身上的衣袍,只覺無限安心。

元乾輕輕摩挲著她的頭發,一室靜寂。

良久,她說︰「你要打壓士族?」

「他們的手伸得太長了……而且帝朝也需要注入新鮮的血液,世家子弟大多貪圖享樂,不如把機會留給寒門學子……」他的聲音有些悠遠,和著內室的安神香氣,令人心里感到十分寧靜。

她能說什麼呢?說那意味著要抹殺掉他父親和大哥一生的努力和心血,求他不要這麼做嗎?可他的夙願就是一統南北,如果帝朝不能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地步,談什麼天下?

「我不會受他們威脅,他們也威脅不了我。開科舉,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從今以後,朝堂上再不會是世家的天下,只要有能力有學識,即便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默然,因為無言以對。

他是對的!

事情卻沒有就這樣停息下去,阿芫晨起用膳後,顰兒便進內室告訴她,襄侯的大小姐獨孤姝要求見阿芫,結果進宮時卻闖了御書房,跪在元乾面前說自己不求能侍奉君上,只求跟隨在阿芫身旁做一個婢女,時時能見著元乾便別無所求了。

元乾讓她出去,她卻險些一頭撞在那架和合二仙的屏風上。

「然後呢?」阿芫問。

顰兒捂著嘴,好笑地說︰「陛下讓她來求您,別去煩他,也別在御書房尋死覓活,免得撞壞了那架您大婚時陪嫁的檀木屏風!」

獨孤姝進來時還紅著眼圈,見了阿芫立刻重重跪倒,哭著求阿芫讓她留下,「姝兒不求之位,也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不敢與爭什麼,只求在身邊為婢侍奉,已是此生無憾了!」

阿芫靜靜地看著她,一直以來,只當她是個莽撞無知的孩子,心地總不會壞到哪里去。此時細細听著她的哭訴,似乎每一句都那樣謙卑,恰到好處地展現著她的天真、可憐和痴情,足以撩撥起每個男人的憐愛之心。

如果這個男人不是心懷宏圖、不耽美色的元乾,而是大哥,是另外任何一個男人……她無法設想結果會是怎樣,有些誘惑,並不是每一個男人都舍得拒絕。

普天下的男子,十之八九總是喜歡溫順的弱女子,並非每個人都能如元乾一般摒棄世俗。

神思恍惚飄遠,往事驟然浮上心頭。當年惠儀貴妃初進宮時柔弱無爭,阿芫也曾為她說過情,問舅母為什麼宮中那麼多女子為何獨獨最不喜歡她。

舅母當時的話,此刻清晰回響在耳邊——「這宮里沒有一個是無辜之人,等你長大便會明白,最可怕的不是言行咄咄之人,而是旁人都以為的天真柔弱之人。」

果不其然,事實果然證明舅母是對的,那麼多嬌艷如花的,只有這個當初柔弱無爭的成了舅母的對手,奪走了舅舅作為皇帝能給後妃的幾乎是全部的寵愛,最後竟連舅母作為皇後管理後宮的大權都納入了囊中。

漸漸侵進身子,和風拂袖,竟帶起一陣寒意。

堂妹垂首立在面前,怯生生一雙淚眼不敢直視她,桃花似的唇瓣咬了又咬,許久才哽咽著開口,「姝兒知道錯了,但憑責罰,也不敢有半句怨言。身為皇後,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只求能讓姝兒留在身邊,為奴為婢也在所不惜,惟願能贖了姝兒的罪,讓消氣。再別無他念,求了……」

看似楚楚可憐的小人兒,句句話都直逼要害,柔順羔羊的外表下,終于現出小獸的利齒來。一字一句都在指責她專寵善妒,仗著皇後的聲勢,連自家姐妹也不能容忍。

阿芫緩緩開口,「姝兒,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如此嗎?」。

「但憑做主,姝兒不敢有半句怨言。」她明眸微轉,依然細聲哽咽。

阿芫微微一笑,她小小年紀,卻有如此心機,到底是四嬸教出來的孩子,知道什麼是她的軟肋。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阿芫抬眼看著她,「只是此時再找退路已經遲了,我曾給過你選擇的余地,是你自己貪心不足。」

姝兒一時僵住,料不到她會突然沉下臉來,將一切說透,頓時啞口無言。

「你我不是外人,那些虛話假話也都免了吧。」她仍是微笑,語聲卻已冷透,「我是不可能讓你留在我身邊的。眼下你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馬上嫁人,要麼就出家為尼,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姝兒的臉色在瞬間慘白如紙,終于明白阿芫是動了真怒,明白她一旦翻臉,便不會留任何情面。

今日一個獨孤姝便敢挑釁她,若不殺一儆百,日後還會有更多人以為可以欺她心軟,以為可以任意傷害擺布她。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在宮里真正良善的人也活不下去。

姝兒跪倒,膝蓋撞在冷硬的地上,淚水滾滾而下,「,我錯了!往日是我存了非分之想,如今已知悔改,求念在堂姐妹的分上,饒恕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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